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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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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二楼阶梯之上，男子身着一袭白衣，眉眼凌厉，一眼看过来的时候，犹如一柄出鞘的匕首瞬间抵在人的脖颈间，令人生出一身冷汗。偏偏男子生了一副天生带笑的唇，柔和了他过分凌冽的眉眼，让他带上了一丝凡间的人情味。
男子仪表不凡，从二楼缓缓走下，行走间后背挺得很直，宛若一棵立在风雪中不肯低头的竹，纵然在这声色犬马场所之中，仍然有一种令人望而生畏，凛然不可轻犯的感觉。
景轩走到宋公子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三千零一两。”
宋公子骤然红了脸，被人下了面子一般嚷道：“三千五百两！”
景轩望着他的眼，不紧不慢跟道：“三千五百零一两。”
宋公子憋红了脸，咬紧牙，嘴巴动了动刚想张口加码，身后的小厮眼疾手快扯了扯他的衣摆，“少爷，钱不够。”
小厮已经是压低了声音，但景轩耳力过人又何尝听不到，闻言他挑了挑一边的眉毛，挑衅一般问道：“还加吗？”
宋公子咬了咬牙，一狠心，“四千两！”
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四千两买一个花魁初夜，当真奢侈。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景轩，等着他继续加码。然而景轩却只是沉默着看了宋公子一会儿，就在宋公子撑不住即将腿软时，景轩缓缓移开了目光，转身往温香阁门外走。
宋公子顿时傻眼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景轩的后背，着急的喊：“你站住！”
景轩回头看他，天生上翘的嘴角压了下去，“什么事？”
宋公子愣住，没反应过来一般呆呆的问：“你怎么不继续跟了？”
景轩冷笑一声，言简意赅道：“没钱。”
虽说众人已经意料到是这个答案，但听当事人一本正经的讲出来，一时间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宋公子脸上的表情根式变幻莫测，稀疏的眉毛纠结的皱到一起，他也没这么多钱怎么办？
这莫名其妙的男子怎么不接着跟了，哪怕只加一两，他就能将这个烫手山芋交出去了！
这下要怎么办，四千两买一个青楼女子的初夜，被他爹知道了，怕不是第三条腿都给他打断了。
小厮急出一头汗，在宋公子耳边小声叭叭，“少爷，怎么办？老爷会不会打死我们？我们哪有四千两银子？”
一圈人围着看这出好戏，宋公子脸色逐渐变得铁青，尴尬的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台上的飘飘姑娘右手拂到耳后，将面纱解下，露出她精致的五官。
台下众人目光顿时被吸引，一时间从宋公子身上移到飘飘姑娘脸上，有几个猥琐的汉子甚至发出了不雅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飘飘姑娘的声音宛如细雨激打上好的青瓷上，泠泠作响，让人一阵心旷神怡，全身的魂都被勾走。
“公子且慢。”
飘飘姑娘从台上缓步走下，所过之处人群自发让开一条路，却又色胆包天的想要挤上去摸一摸佳人柔夷又怕玷污了如此出尘的女子，只能将眼神贪婪的落在飘飘姑娘脸上，肆无忌惮的打量。
众人的目光随着飘飘姑娘缓缓移动间，从台上移到温香阁门口，落在那位气质不凡的男子身上。
飘飘姑娘走到他面前，距离他只有半步远，眼看着要和他鼻尖碰触才堪堪停下，眼里闪烁着某种令众人羡慕的欢愉，微微提高了声音道：“四千零一两，我替这位公子出。”
景轩挑眉，意外看向这个令人惊奇的女子。
飘飘姑娘脸上笑容不变，只是目光缓缓巡视一圈，“可还有人出价？”
场内顿时一阵哗然，喊得最大声的当属宋公子，他几乎跳起来喊道：“飘飘姑娘，你这是作弊！我不服！”
飘飘姑娘看着他，不甚在意道：“宋公子若要继续加钱，飘飘奉陪。”
宋公子顿时蔫了，他可拿不出四千两银子。
宋公子都拿不起，他们这些人就更别想了。
最终，这场拍卖以飘飘姑娘自己出了四千零一两银子替景轩买下自己的初夜而告终。
繁华谢幕，温香阁的客人各自搂着一个温香软玉的女子去二楼找了个房间，路过景轩身边时，或羡慕或者嫉妒的目光落在景轩身上，打量着这个被飘飘姑娘看中的男子。
景轩双手背在身后，泰然自若，无视众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由飘飘姑娘将他带到三楼一间精致的房间内。
飘飘姑娘关上门，转身替景轩斟茶，“公子请用。”
景轩也不客气，道谢之后坐下，茶杯在手上转了转，又放在桌子上。
飘飘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问道：“可是茶水不合公子口味？我让下人换一壶过来。”
“不用，”景轩揽住她起身的动作，“我不渴。”
飘飘看了他一会儿，才又坐在他对面，自己慢条斯理的倒了杯茶饮着。
落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太过肆无忌惮，景轩却巍然不动全然没有注意到似的，神态自若任由她打量。
飘飘姑娘过了片刻才开口道：“公子想必在疑惑，我为何会如此做。”
景轩淡淡道：“姑娘自有含义。”
飘飘放下茶杯，轻轻摇了摇手指，嘴角的笑容有些牵强，“只是想了却故人一个心愿罢了。”
景轩清冷的表情有了一丝动容，轻声道：“是……筝儿？”
飘飘姑娘看他一眼，落在景轩身上的目光意味深长，良久反问道：“公子这些年可还记得筝儿？”
景轩薄唇紧闭，霎时血色褪去，唇色苍白而显得整个人有一瞬间的脆弱，但也仅是瞬间而已，下一刻就又变成了那个平和淡然的贵公子。
他没有回答飘飘姑娘的问题，克制了全身的每一寸血液的急剧跳动，努力将声音里的颤抖平和的掩饰起来，他问：“筝儿她，还好吗？”
话甫出口，对面飘飘姑娘的眼神就变了，有几分悲恸，但更多的却好似对景轩的怜悯与讽刺，那一瞬间景轩心中好似明白了她要说什么，而她的答案定然不是景轩想要的那一个。
她近乎冷漠的声音在景轩耳边响起：“人都死了，你再来问这个还有意义吗？”
景轩的身体微不可查的颤动了一下，心中最后一丝卑微的念想终于被面前的人打破，他甚至开始怨恨面前这个无辜的人，如果她没有告诉自己筝儿的死讯，哪怕今日已经从别人口中得知真相的他仍旧能够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筝儿还活着，只是那些人在胡乱造谣而已。
可是飘飘姑娘不同，她不像那些常年混迹于酒色场所看起来就不靠谱的男子，她虽身处烟花之地，身上却始终有种温柔的令人信服的气质，就好像她从来不会说谎话，让人从心里就觉得，这个人不会骗自己。
然而景轩此刻却觉得面前这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十分可憎起来，她身上那种正直到近乎古板的气质从来没有让景轩觉得如此厌烦。
飘飘姑娘阅人无数，只一眼就看出景轩心内在想什么，轻轻叹息一声，“景公子，我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讨厌你。”
景轩看向她，猝不及防望进弯弯姑娘澄澈的双眸，如同湖水一般清澈的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让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如今的面目如何的丑陋。
她分明是个风尘女子，为何还能拥有如此干净的双眸？
“姑娘，为何会这么说？”
“因为筝儿。”飘飘不客气的指出，将景轩拼命隐藏的伤口血粼粼的撕开，在上面毫不留情的又捅了一刀，“因为你对不起她。”
景轩微怔，半晌露出一个苦笑，“她果然怨恨我了。”
“不！”
景轩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只听飘飘姑娘冷漠道：“无论她因你受了多少苦，她一句都不曾抱怨，始终将你放在心里最重要的地方。这，才是我们讨厌你的真正原因。”
景轩喃喃道：“她不怨我？”
飘飘姑娘闭了闭眼，避免眼内的液体滑下，尽管她尽量平复了心情，开口却还是泄露了一丝微弱的哽咽，“她不恨你。从来都不恨你。”
景轩牙关紧咬，良久没有开口。
“筝儿是个好姑娘，又懂事又善良，我们所有人都很喜欢她。但她总是不开心，我和她住在一起两年，也没能从她口中探得一丝端倪，她将你藏的很好，始终没有告诉任何人。”
飘飘姑娘顿了顿，将到了喉间的呜咽吞下去，才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恐怕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竟然背负着那样悲惨的过去。”
“是我对不起她。”
飘飘姑娘最在意的不是那些已经造成的伤害，而是景轩之后的行为，她不能理解为何景轩三年都没有找过筝儿，让她一个小姑娘流落在外。
“为什么这三年，你从来没有找过她？”
景轩哑住，为什么没有找过她？是对父亲无条件的信任吗，景轩知道不是，他对景父从来没有信任这种感情，之所以他愿意相信景父的说辞，无非是他心里也有怀疑，怀疑当年下毒那件事和筝儿有莫大关联。
而这种怀疑才是导致他三年来没有探听过筝儿的消息的主要原因，归根结底是他对筝儿的信任不够。
可是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掩饰他对筝儿这三年的忽视。他将人从魔教带出来，却没有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
飘飘姑娘不能理解，责备道：“她一个小姑娘，就算是做错了事，你好好教她也就罢了，她不懂事离家出走，你也跟着赌气吗？你就没想过万一她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一连串的质问，景轩不由得愣住，重复道：“离家出走？”
飘飘姑娘不明所以，“怎么了？”
景轩愣了一下突然掩面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里充满了苦涩的味道，他笑得疯狂，片刻就笑出了一滴眼泪，景轩不甚在意的身手抹去眼见的湿润，神情近乎疯癫的看着飘飘姑娘，“她说自己是离家出走？”
飘飘姑娘被他的表情骇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茫然的点了点头，“她说自己做了不可原谅的错事，怕你生气，就趁你不在家的时候一个人偷偷跑出来了。”
景轩听了她的话半天没动静，之后低垂了眉眼遮住眼底的神色，轻声问道：“她还说什么？”
飘飘姑娘不明白为何他们之前的往事却来问自己这个局外人，但也实话实说的回答：“她说自己知道错了，没脸回去见你。她还说你对她很好，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可是她辜负了你的好。说她对不起你，希望你不要记恨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