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霍伯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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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娅举起双臂，扭头看向草地间——
那里摇晃的花草告诉她彼得罗在回去途中至少停下了三次。她紧紧攥住手中的玛格丽特，担心他再次返回这里，玛格丽特却因此轻颤，蹭到了少年的皮肤。
花瓣带来的酥痒感使少年向后缩了缩脖颈，他没有睁眼，但已经猜到那是什么，不由得露出笑意，提醒她：“您蹭到我的眼睛了。”
缇娅立刻转回头，将玛格丽特收回一截，向他道歉：“对不起。”
“我可以睁眼了吗？”
“请再等等！”缇娅又扭头看向草地，这一次，她远远地见到女神雕像下的草丛晃动了几下，这才放心地将玛格丽特从少年眼前收回，说道，“现在你可以睁眼了。”
少年再度睁开双眼，他的手还像刚才那样并在一起，而少女也还像刚才那样站在其中一只手上。他想了想，收回另一只手。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
所以，是时候轮到她回答他的问题了。
“……”
缇娅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抿起唇，正犹豫该怎么回答他时，他忽然一声不吭地站起身来。
她下意识地将眼睛闭上，但很快又睁开一只——少年动作平缓，即使是起身也不猛烈，她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这时，她小心翼翼地向下方草地瞟了眼，感觉到一阵眩晕后再仰起头，望向少年的面颊。
他没再低头看她，而是目视前方，绕过瞭望石走向某处。缇娅不明就里地看着他，发现他的脸色比先前好了一些，至少有了点血色，而他刚才苍白得更像是故事里的吸血鬼。
少年走到某处停下，他背对着阳光，大片的黑影投落到草地上，只有托着她的手还停留在阳光里。
缇娅被他托着缓慢地向下降，最终降落到花丛中间。她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被一些玛格丽特包围，有些呆滞地抬起头，问他：“您想做什么？”
少年看看她，再看看一旁的小花，又一次询问道：“您是玛格丽特，对吗？”
“……”缇娅额角抽动两下。
“白色还是蓝色呢？”少年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喃喃自语，视线又在她和玛格丽特之间扫视两个来回。
这下缇娅再也忍不住，她皱起眉头，认真回答他：“我不知道您在想些什么，但我不是玛格丽特。”
正在对比她和玛格丽特的少年停止他的打量，沉吟许久后问：“也不是精灵吗？”
“……”
缇娅再次陷入沉默，事实上，她有一些想骗他。
面对危险的人类，只有未知能使他们有所忌惮，她当然不能告诉他她只是个受了诅咒的普通人类，可是如果骗他说自己是精灵的话，会不会又适得其反呢？
“在想怎么骗我吗？”
少年倏地开口，口吻里带着些许玩笑意味，缇娅却有种被戳穿想法的羞恼感，一瞬间捏紧手中的花束，想也没想地反驳他：“我不会骗人的！”
“那么，只是不想回答我？”
“……”
“你们看起来很怕人类，所以并不是精灵，对吗？”
少年口吻和煦，却步步紧逼，缇娅不由得拧起眉头，她梗着脖子看他，视线却撞进那双幽深的绿色眼眸里，这使她感到一阵不安。
而这时，少年又猝不及防地移动了右手，她站在上面被晃动一下，原本落在身上的阳光顷刻间被他的身影遮挡住，下一瞬间，就见他的另一只手朝她覆盖来……
她猛地回想起十几天前骤然出现在她头顶的黑影，心底顿时升起阵惶恐来，但她下意识地用生气掩饰自己，口吻凶狠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少年伸出的左手在她头顶挥了挥，他平静地看着她，惊讶地发现她比刚才慌乱许多。
缇娅没有得到少年的回应，更加生气地在他手心里跺了跺脚，并出言威胁：“你要是敢踩扁我，我就杀了你！”
“……”
看起来不太聪明。
少年笑了起来，这是缇娅见到他以来他笑得最明显的一次，她隐约感觉到这是对她的嘲笑，脸颊不由得涨红。
这时少年微微调整手下方向，使她面向一丛白色的玛格丽特，温和无比地说道：“不是有意要吓你，我只是想替你赶走那只蜜蜂。”
“……”
“你现在和刚才不太一样，”他陈述般地讲起，“在你的伙伴面前，你很从容。”
也就是说，现在的她并不从容。
缇娅脸颊烧得绯红，她极力地想掩饰刚才的难堪，于是继续从言语上抢占上风，故作镇定道：“我任何时候都很从容。”
少年没有戳穿她，只是静静地瞧着她，过了会儿才继续说：“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任何有关你的事。”
“……”缇娅不语，她已经和他说过不会骗他的话，因此她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她的身份，最后只好先将话题引去别的地方，“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我们的身份，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
少年思索会儿，答应道：“也好。”
说到这里，缇娅本该如实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可这时她的脑海里又有一些顾虑冒出头来，她也因此犹豫不决。
少年仿佛看穿了她，无奈又好笑地问：“难道名字也不可以说吗？”
“……”缇娅见他没有生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然后小声问道，“在那之前，我可以先知道你的名字吗？”
“听起来好像并不合理。”
少年的神情里多出几分玩味。他们之间的话语权似乎从头到尾都不是由他来掌控，而是被这个看起来有些怕他的玛格丽特掌控。
缇娅明白他是婉转地拒绝了她，转了转眼珠，试探问起：“或者，您可以告诉我您是叫坎贝尔吗？”
在她看来，少年衣着华贵，言谈举止也流露出贵族的气息，极有可能是住在城堡里的王室，所以她才心生顾虑。
她的话一出口，少年便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看来，你们知道很多？”他问道。
缇娅立刻警觉起来，摇了摇头：“不，我对你们只有很少的了解。”
这不是撒谎，毕竟从她知道世界上有人类起，到今天也不过才十多天而已。
她表现得极其诚恳，少年不再为难她，而是承认道：“我的确是坎贝尔，但我更喜欢别人叫我霍伯特。”
“霍伯特？”
“或者海曼，或者其他的一切，只要不是坎贝尔。”
“玛格丽特也可以吗？”少女听了他的回答，下意识地追问句。
“……”
“……”
沉寂片刻，她清了清嗓子：“对不起， 我只是和你开了个玩笑。”
而且，应该也不算是太过分的玩笑，毕竟他刚才还把她看作白色或者蓝色的玛格丽特。
霍伯特又笑了笑，停顿许久，问道：“现在呢？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你可以叫我缇娅。”
“缇娅？”霍伯特将这个名字低声重复一遍，评价道，“奇怪的名字。”
“我想是很奇怪，但这是因为我小时候总爱发出这样的声音，我父亲后来就这样叫我了。”
“您是公主，所以您的父亲是这里的国王？”
他像是在试探她，缇娅眼帘轻轻垂下，琢磨了会儿反问道：“您是王子，所以您会担心我们威胁到你们吗？”
霍伯特低低地笑了声，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她的话，但同样地，他也没有回答她。
正当缇娅凝神细思之际，少年忽而朝她说道：“有人来找我了，或许要委屈你一下。”
缇娅好奇地转过头，远远地见到一位老人经过女神雕像朝他们走来，不禁问道：“他是你的仆人吗？”
“是的。”霍伯特一边回答，一边护着手中的少女站起身，走回他最初发现她的地方。
那里的草地微微塌陷，但起初缇娅和彼得罗站在瞭望石上没有留意到这点，草地上方有本书，少年只手拿起书，对缇娅说道：“我现在需要藏好你，等我回到城堡再让你出来。”
缇娅点点头，她自然也不想被第二个人类发现。
下一瞬间，她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盖到她头顶，但当她仰头看时又什么都没瞧见，只有身侧挡着的那本书。
她觉得古怪，伸出手摸了摸头顶，指尖的的确确地触碰到一块轻薄的布料，正惊诧，便听霍伯特压低声和她说：“不用担心，从外面看是看不见你的。”
缇娅隐约猜出了这块布的作用，她忍住想发问的冲动，默默地呆在少年手心里。
很快，她听见属于老人的声音从书册那边传来，听起来十分和善：“殿下怎么跑来外面，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我很好，菲利克斯，我只是想出来晒晒太阳。”少年温和地回答他。
“天气很好，殿下如果想接着晒，就由我陪着您吧。”
“不用了，我正好打算回去。”
“是我打扰到您了吗？我保证我会很安静。”
“不，我只是刚好想回去。”
少年边说边向前走动，缇娅小心翼翼地转了转身，看向旁侧。在少年经过女神雕像时，她有些丧气地垂下头，忧心起里面的人——
他们大概都在为她担心吧，早知道就该乖乖听话的，哪像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她的低落情绪维持到少年走进城堡内，跨进门的一瞬间，她眼前暗了暗。
城堡古旧而昏暗，长久无人居住使得这里空气也比外面多出几分凉意。缇娅从前和伙伴们来这里探过险，但最远也只走到石阶第二层，对当时她来说，攀爬这样高的阶梯实在太过困难。
不过眼下，少年带着她极为轻松地走到上面，缇娅盯着石阶的纹路有些眩晕，不由得握住少年的拇指以寻求安全感。
被触碰到手指的霍伯特错愕低头，继而微笑下，转过头和老人说道：“不用跟着我了，菲利克斯，我会好好休息的。”
“好的，殿下。”
老人停下脚步，霍伯特托着少女径直去到城堡的第二层，沿着长而静谧的走廊走向深处。
缇娅的视线被书册挡住，她只能看见墙壁上的火把，这些火把为漆黑阴冷的长廊添了些光亮和温度，而少年原本轻盈的脚步声也在这长廊里放大，听起来清脆又响亮。她有些害怕地皱起眉头，并且下意识地将少年的拇指抱得更紧。
最终，少年在一扇紧闭着的房门前停下，伸手推向那扇门。
房间内有面朝东的窗户，阳光从那里照射进来，使得房间里面比长廊明亮许多，霍伯特进门后直直走去窗边。
窗下有张木桌，他放下手中的书，将手贴近桌面，和她说道：“不介意的话，可以坐在我的书上。”
缇娅从他的手心里离开，一边抬手摸了摸头顶，这一次，她没再摸到那块薄薄的布料。
她对此充满好奇，但好奇远不止于此，她又沉默着四处望了望——
少年的房间极为宽敞，但也很空旷，他的床铺在北面的墙边，南面是壁炉、软椅和一架维吉纳琴，除此外便只有窗边的书架和这张桌子。
缇娅收回视线，抬眼问少年：“你住在这里吗？”
“是的。”
“只有你和刚才那位老人吗？”
其实缇娅知道，荔枝园里还有第三个人，但她也只是听说，并不清楚第三个人是谁。
“还有菲利克斯的妻子，但他们常在下面活动。”霍伯特边说边坐到书桌前，只手撑住下颌，像认真看一本书那样认真看起她。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他的脸颊在阳光的照耀下白皙得像是在发光。缇娅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开口，抿唇思索一阵，最后率先出言打破这沉默：
“你会放我回去吗？霍伯特。”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霍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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