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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游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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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寻满心甜蜜地睁开眼。
阳光还是澄澈温暖,壁炉还是热烈灼烧,梦境里的绵长柔情还未消散。
“於隐?”他四处张望。
阔朗的二楼空荡荡的,於隐不在。
“於隐!”他提高了音量。
楼下也没有回应。
“哥!”卞寻翻身坐起来,三下两下挣开了毯子和被褥。
楼上楼下找过一遍,於隐不在,狗也不在,门也锁住了。
卞寻往餐桌旁一坐,对着大门,开始委屈巴巴。
在他小的时候,有过很多类似的记忆。每逢寒暑假,或是生了病,必须待在家里的时候,他总是很希望爸爸妈妈在身边陪伴。可是他的父母都是早出晚归,总是让他一醒过来就面对着一个空荡荡的家,四处藏着阴影,似乎随时有可能跳出一只不知名的怪物。
至今他都记得,自己大概五六岁的时候,曾经为此在父母面前大哭过几场。可父母都对他说,你是个男孩子,应该坚强,何况家里这么安全,有什么可怕的呢?他从那以后就知道,撒娇是没有用的,伤心也是没有用的。在父母面前是这样,在他人面前也是这样。
长大之后,这一条规则也一再地得到验证。一个人的时候,他忍耐不了孤独。可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又忍耐不了喜怒哀乐的不相通。每一次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他都期待过那是一个温暖的归宿。可每一次他都会发现,那只是另一个并不理解他的人。
最终,他也不得不相信,人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真正的相互理解,很多时候只有若无其事,才能安然相处。
毕竟,就算有再美好的愿望,每个人也都有每个人的局限,他自己也不例外。除了若无其事,还能怎么办呢?
“汪汪。”门外忽然传来吠声。
卞寻抬起头,听见门锁的声响,紧接着,於隐推门进来了。
两个人正好目光相对。
於隐关上了门,走过来,抬起了手。
那只手温柔地捋了捋卞寻的头发。
“我回来了,”於隐说,“一个人害怕了吗?”
卞寻觉得身体之内仿佛有一个才三四岁的自己,在那温柔的安抚下蜷成了一个撒娇的团子。
“嗯,”他抽抽鼻子,小小声地,“还好。”
於隐把一个塑料袋放在餐桌上,从里面取出了各种药剂,还有三个花里胡哨的盒子。
“那是什么?”卞寻伸手拿了一个。
於隐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慌张:“呃……我怕你无聊。”
“狼人杀?”卞寻看清了盒子上的字。
“我给你倒热水,你先喝药吧。”於隐转身去了厨房。
卞寻又看另外的盒子,一个是“儿童益智叠叠乐”,一个是“儿童多功能游戏棋”。
“於老师?”卞寻拖长了腔调。
“干嘛?”於隐在厨房里磨蹭了一会儿,才提着热水壶出来。
“你给谁买的儿童玩具?”卞寻看向一直呼哧呼哧尾随着於隐的乖乖,“给狗吗?”
於隐低着头拆开了桌上的几盒药,才说:“那你玩另一个嘛。”
“狼人杀啊?”卞寻干脆笑出了声,“於老师你玩过狼人杀吗?”
“快喝药。”於隐又不理人了,把水杯和药都放在他面前。
“就算没玩过,你能推理一下吗?”卞寻不留情面地,“狼人杀,狼人杀,不管是狼人去杀还是狼人被杀,你觉得这是一个人玩的游戏吗?”
於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可以陪你玩。”
“於老师,你真是个小傻瓜,”卞寻促狭地压低了声音,“你买的时候都不问问是几个人玩的游戏?”
“喝药!”於隐恍若未闻,语气却急躁起来,“你病好了啊!”
“我喝!”卞寻立刻撂下狼人杀的盒子,用相同的语气回敬,“你不要这么凶!”
於隐不再说话,把脚边的乖乖捞起来,转身上楼了。
卞寻赶紧三口两口把药喝了,被热水烫得舌尖发麻。他把杯子洗干净,抱起那几盒玩具冲上了楼,就见於隐还在给乖乖洗爪子。
“哥,”他小心翼翼,“我喝完药了。”
於隐只是“嗯”了一声。
“我再躺一会儿。”他一边说,一边蹬掉鞋子,一路走到床铺旁,又把书桌拽了过去。
等於隐收拾完了狗,卞寻向他露出十足乖巧的笑容。
“哥,你来陪我玩一会儿吧。”
於隐把乖乖往榻榻米上一放:“玩什么?”
“叠叠乐,”卞寻讨好地笑着,“游戏棋。”
“那是给狗的。”於隐阴阳怪气地说着,却在他身旁坐下了。
短短一个小时内,於隐连输了三局五子棋,两局跳棋,并且又顺利地抽塌了叠叠乐。
“哇,”卞寻叹为观止,“哥,你知道你这叫做什么吗?”
“什么?”於隐从叠叠乐塌了的那一刻就红了耳廓,却还在强作镇定。
“你这就叫做游戏黑洞,”卞寻乐不可支,“没有一样能玩好的。”
於隐一眼横过来。
卞寻顿时不敢笑了。
然而於隐什么都没说,只是站了起来。
“哥,你去哪?”卞寻真是怕了他了。
“做饭。”於隐生硬地道。
“哥你再陪我玩一局好不好?”卞寻抱住他的腿耍赖,“就玩一局。”
叠叠乐大厦再次盖了起来,卞寻眼疾手快地赶在於隐之前把它抽塌了。
於隐眼角一扬,犀利地看着他。
“你看我干嘛?”卞寻假装无辜,“怎么了?”
“弄虚作假。”於隐说着责备的话,声音却轻轻的,很温柔。
长假之后,几乎每周五的午后,心筑都会迎来一个风雨无阻的拜访者。
地板上支起一个小桌子,摆满了吃食——带着漂亮大理石纹路的手工吐司,铺着厚厚糖霜的巧克力蛋糕,被咸蛋黄和芝士黄油塞得鼓囊囊的菠萝包,做成圆滚滚小动物造型的泡芙,还有加了新鲜水果、口感细腻的奶茶。
作为所有食品的赞助者,卞寻挤在於隐身旁,从一盒狼人杀的卡牌里挑出了法官牌。
“於老师不会玩,”他酷酷地,“我做法官,可以教他。”
“你太狡猾了,”於隐不乐意了,“凭什么你做法官?别人肯定不愿意的呀。”
三位“别人”立刻异口同声:“愿意愿意!这有什么不愿意!都是一样玩嘛!”
卞寻得意地挑起眉毛,看着於隐,把法官牌收进自己口袋里,又挑出四张牌,放在於隐面前让他抽。
“女士优先。”於隐道。
两位女士立刻鲜明表态:“你先你先!又不是吃东西!随便什么顺序都行!”
於隐纳闷地看了她们一眼,从卞寻手里抽了一张牌。卞寻凑上去:“是什么?我看看。”於隐连忙捂住了,蹙眉横他一眼:“发牌。”
卞寻带着几分讪讪,眼睛还盯着他,把手往前一伸,极不敬业地发完了牌,又急不可待地撞了於隐一下:“让我看看,我教你玩。”他的声音轻快,却又低低的,莫名有些旖旎色彩,更兼一脸飞扬的笑意,就带出了几分情场浪子的调调。
这让於隐很不自在,捂着牌,推开他道:“不是说过规则了吗?我先自己玩。你开始吧好不好?”
“哦,”卞寻顿时一脸生无可恋,说出来的每个字也都透着生无可恋,“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狼人要杀谁?哦。狼人闭眼。预言家请睁眼。”
於隐睁开眼睛,就见卞寻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预言家?”卞寻那轻快的声音又出来了,“你要验谁?”
於隐指指窦聪聪。
卞寻向他竖起大拇指,点点头。
“预言家请闭眼,”卞寻愉快地,“天亮了,林翎死了。有遗言吗?”
林翎面对自己的死讯毫无波澜:“於老师是预言家,没了。”
於隐诧异地看她:“你怎么知道?”
陈容:“我也知道,所以聪聪是狼人,投死,结束。”
“大获全胜!”林翎欢呼一声,捏起一个泡芙塞进嘴里。
“你们怎么知道的?”於隐还在纳闷。
卞寻收回了牌,洗了洗,又先递给於隐。
“你把法官牌拿出来一起抽。”於隐去掏他的口袋。
卞寻不情不愿,只好把法官牌拿了出来,结果立刻被於隐抽到了。
“天黑请闭眼。”於隐很认真地履行职责。
可卞寻还睁着眼,不放心地问:“法官的台词你都记住了吗?”
“你说呢?”於隐无语到极点。
“下面是让狼人睁眼,然后杀人,然后预言家验人,然后……”
“闭嘴!”於隐不由怒吼,“闭眼!”
林翎在旁边闭着眼耸肩:“我还从来没有听於老师吼这么大声呢。”
於隐面红耳赤,只得压下脾气,尽可能平静地道:“狼人请睁眼。”
陈容睁开眼睛。
於隐扬扬下颌,示意她挑要杀的人。陈容只犹豫了一下,就听卞寻又开口了:“你得问狼人要杀谁。”
“闭嘴,我问了。”於隐觉得自己的耐心受到了极大的考验。
“哦,”卞寻还在喋喋不休,“杀完了别忘了让狼人闭眼。”
陈容一脸忍笑的表情,指了指窦聪聪。
“狼人杀了谁你别记错了。”卞寻废话连篇。
“嘶——”於隐恨得倒吸了一口气。
陈容笑着,又指了指窦聪聪。
於隐摇摇头。
陈容:?
於隐指指卞寻。
陈容:???
“狼人杀个人要这么久吗?”卞寻又开始了,“还是你忘词了?”他又轻轻撞了於隐一下。
於隐冲着陈容脱口而出:“我拜托你把卞寻杀了行不行啊?”
卞寻还闭着眼睛,一脸震惊。
陈容抬手比了个OK。
“狼人请闭眼,”於隐道,“预言家请睁眼。”
林翎睁开眼,直接指向陈容。
於隐点头示意:“预言家验过身份了,请闭眼。天亮请睁眼。”
卞寻睁开眼,立刻带着一脸不可置信看过来:“你让狼人杀我?”
“对,”於隐铁面无情地,“你已经死了。有什么遗言?”
卞寻起身扑了过来,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摇:“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你太烦了!”於隐像是气笑了,“死都死了,你闭嘴好吗?”
林翎在旁打了个哈欠,向窦聪聪道:“我预言家,验的陈老师,你投不投?”
“听於老师的语气就像是陈老师。”窦聪聪赞同地点头。
“我本来是要杀聪聪的。”陈容干脆自爆身份了。
“这两局最大的bug都是法官,”林翎精准点评,“我以前从来没发觉这个游戏里法官靠谱有这么重要。”
三个人一起看向旁边已经打成一团的卞寻和於隐。那边战况正激烈,卞寻握着於隐的手腕,凶猛地压制着他,迫使他危险地向后仰。饶是这样,於隐竟然还是带着甜甜的笑,而卞寻竟然还是一脸奶嘟嘟的无辜。
“菠萝包好好吃,”林翎突然说,“我想再吃一个,但是又怕胖。”
陈容:“我也是。”
窦聪聪:“我也是。”
“这样吧,”陈容说,“一个切成三份,我们一人吃一份。”
林翎:“好!”
窦聪聪:“好!”
陈容立刻起身去拿来了水果刀,三个人开始分食一个填满了料的胖菠萝包。
“啊——”林翎幸福地感叹,“真美好啊,我觉得春天都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