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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抗争 ...

  •   次日,范轶男又准时出现在工位。
      直到午餐时分,组里其他人都离开了,於隐才得以问她一句:“你还好吗?”
      “好极了。”范轶男冷漠地。
      不等於隐再多说些什么,就见一个刚来组里实习的小女生又回来了,怯怯地看着他们俩。
      小女生叫游园,长头发,大眼睛,长得很可爱。
      “轶男姐,我能找你说件事吗?”游园道。
      “没问题。”范轶男利落地拿起手机和笔记本,跟游园出去了。
      过了没一会儿,於隐收到了一条信息,是范轶男发过来的,他立刻拿了一包纸巾,去了旁边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游园小姑娘正哭得一脸泪,把手机拿给范轶男看。於隐抽出纸巾递给小姑娘。
      “谢谢於隐哥。”小姑娘乖乖的。
      “能给於隐看吗?”范轶男晃了一下她的手机。
      小姑娘点点头。
      於隐接过那支挂着绒毛玩具的手机,迎面又看见了衙内的头像。
      对话框里,密密麻麻,一条一条,都是衙内在约小姑娘单独出去吃饭喝咖啡看电影,小姑娘往往很久才回一条,都是怯怯的拒绝,有时候说工作太累了,有时候说妈妈来看她了,最近的一次是说:“老师,你已经结婚了,这样不好吧?”
      衙内又回了一大堆,大意是说和老婆感情破裂,非常苦闷,巴拉巴拉。
      小姑娘还是怯怯拒绝,衙内冒出一句:“你还想转正吗?”紧接着,他又发了一句:“我迟早有一天能约到你。连范轶男我都约到过,何况你呢?”
      “无耻。”范轶男冷漠地点评。
      “我真的很害怕,”游园小姑娘还在哭,“之前有一次,他让我帮他布置会议室,然后他忽然进来,还把门关上,就抱着我要亲我,还说他爱我。我,我跟同期的一个实习生女孩子说过,可她好像觉得,我在跟她炫耀。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很害怕。”
      “一开始我也很害怕,”范轶男安慰她,“没关系,她不相信你,我相信你,於隐也相信你。”她回头看了於隐一眼。
      於隐点点头。
      “我们以后都会帮你,”范轶男很果断地,“游园,你自己也得勇敢起来,得自己敢于反抗,得让他知道你不好惹。你自己的意愿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你不愿意,他连一指头都不该碰你。你明白吗?”
      “嗯!”游园含泪点头,“轶男姐,谢谢你。”
      “不用说谢,”范轶男道,“从现在开始,我们三个就是个小联盟,相互帮助,相互鼓励,就跟他抗到底!”
      她伸出一只手,游园抽噎着,把手搭了上去。於隐才想伸手,又不自觉收回去:“我……”
      “你怎么?不干啊?”范轶男横眉立目地看过来。
      “不是,”於隐尴尬地一笑,“游园,我……碰你一下可以吗?”
      两个女生这才反应过来,游园顿时破涕为笑:“嗯。可以的。”
      於隐这才把手掌放在小姑娘的手背。
      “Avengers,”范轶男中二地肃然着,“we are avengers.”

      “你们听说没有,那个范轶男又跟他们组长吵架了,你说她怎么跟神经病似的,她这一茬过不去了?”
      茶水间里,几个同事在闲聊。
      “这就叫因爱生恨。”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调笑。
      一阵哄笑。
      於隐和游园对视了一眼,一起走进茶水间,就看见聚在那里的几个人中,还有财务部的一位部长。
      那位部长的目光扫过於隐,笑一笑,看向游园:“游园,你喝什么?”
      “我喜欢喝水果茶。”游园乖巧地道。
      “衙内没教你喝酒吗?”部长道。
      游园红了脸,摇摇头,不说话了。
      “他可是酒桌一把好手,你得跟他学。等你学出师了,保管比他还厉害。小女孩年轻漂亮,又会喝酒,那是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游园的专业能力很棒,”於隐道,“只凭她的专业能力,也能所向披靡。”
      部长端着咖啡杯,换了个姿势,笑着看於隐,眉间却带上了一丝戾气:“那她也不能跟你比。小白脸,长得帅,会哄人,还会撒娇,你更前途无量。”
      於隐顿时怒气上涌,用力握紧了拳头,勉强地按捺着。
      “你也不需要什么专业能力,”部长像是在欣赏他被刺痛的表情,自以为很有幽默感地笑着,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长得好就已经占尽便宜了。做人别太贪心。”

      从茶水间回来,於隐还是满腹火气。
      手机响了一下,是游园小姑娘发的信息,发在一个只有三个人的小群里。
      游园:“於隐哥,你不要生气,那个部长脾气就是这样,听说他对谁都是这样,他就是说话不好听。跟财务的人还是要搞好关系的,这样的小事不用太在意。”
      於隐压抑着情绪,想要回几句让她放心的话,却见又一条消息跳出来。
      游园:“轶男姐,我们刚刚才茶水间听到有人在讲你闲话,他们说你对组长是因爱生恨。怎么办啊?”
      范轶男“噌”地一下从工位上站起来。
      “范轶男!”
      於隐赶紧叫住,又低头在群里发:“别冲动。这些谣言你不要理会,就当不存在。你越理会,别人越来劲。”
      范轶男也低下头,暴躁地打着字。
      “这肯定是那个畜生自己造的谣!”
      “他之前威胁过我!”
      “他跟我说,如果我再针对他,他就要曝光我的隐私。”
      “我答应他不再去大老板那里告状,可他这明显是另外编一个谣言抹黑我!”
      “老娘今天就要跟这个人渣撕破脸!”
      於隐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威胁你什么?你千万别冲动,冷静想清楚!”
      范轶男那边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暂停了片刻,再次响起来的时候,滞重了许多。
      过了很久,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范轶男:“最早那个人渣说要追求我,我不知道他已婚,也没意识到他是怎样的人,还以为是正常的追求。几次拒绝他都没拒绝掉,所以就跟他一起吃了一次饭,想认真谈一次。就是那个时候,我告诉他,我其实是les,所以不可能和他谈恋爱。”
      隔着工位挡板,於隐惊讶地看向范轶男。
      范轶男还站在那。
      “范轶男,”於隐轻轻摇头,“别。”
      他不忍心说更多,却很清楚,在这个颇多是非的公司里,暴露自己是性少数人群中的一员,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范轶男又低头敲键盘。
      “那个人渣做的事伤天害理,他却天不怕地不怕。我喜欢女人,并不伤天害理,为什么要这么怕?”
      这像是一个问句,更像是一声控诉。

      大概半个月后,范轶男被公司辞退了。HR对辞退理由讳莫如深,美其名曰保护隐私,但公司上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范轶男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办理完离职,清扫了办公用品,只留下一柄小巧的银色美工刀,放在游园的笔筒里。
      在范轶男离开的时候,几乎没有同事和她说话。於隐踌躇片刻,到底于心不忍,追了出去,陪她走到公司楼下。
      要分别的时候,於隐问:“你还好吗?”
      出乎意料,范轶男笑了。
      “岂止是好,”她的双眸流光溢彩,“真奇怪,我现在觉得如释重负。很爽。”
      她回头看着那幢岸然耸立的办公楼:“这一栋楼的人都围观过我把那个人渣骂得狗血淋头的样子,都知道了他往自己脸上贴过什么金,也都知道了我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我觉得自己太酷了。”

      Avengers的微信群只剩下了两个人。
      没有了范轶男,那个微信群变得沉默多了,一直在於隐的对话列表中往下沉。
      然而有一天傍晚,那个对话界面突然冒了出来。
      游园:於隐哥。
      游园:我害怕。
      於隐抬头一看,立刻警觉起来——游园不在办公室,衙内也不在。
      於隐:你在哪?
      於隐:怎么了?
      游园发了个会议室门牌号。
      於隐:我来了。
      游园:他在关会议室监控。
      於隐随手从桌上抄了两瓶矿泉水,向着游园说的会议室狂奔过去。
      那是一段空旷的走廊,於隐扑到门前,门被锁住了,他用力敲响了门。
      “游园?游园?水来了。”
      里面没有应答。
      “游园?”於隐冷汗都出来了,“我找物业开门了!”
      还是没有应答。
      他掏出手机,手指都在发抖,搜寻着物业的电话。
      门开了。
      衙内面色幽暗地站在那里。
      “你大呼小叫干什么?”他堪称淡定地说,“我们在准备明天见客户的会议室。”
      “我知道,”於隐道,“要不要准备矿泉水?我来帮忙吧。”他递了一瓶水给衙内。
      游园拽着衣襟挪了出来,怯怯地:“我去拿席卡。”
      看着她安全走出去,於隐才注意到自己在剧烈地喘气,手指冰冷,极度恐惧。
      “你很喜欢管闲事啊?”衙内在他旁边说了一句。
      “什么?”於隐假装没听清,“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衙内又开始笑嘻嘻:“好啊,你喜欢干活,就让你干吧。”

      准备完会议室,天已经彻底黑透,於隐陪着游园走出办公楼,在风声里,听见小姑娘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他从背包里找出纸巾递给她。
      “谢谢於隐哥,”小姑娘抽抽嗒嗒,“我太没用了。轶男姐告诉我要勇敢一点。今天我都把刀子放在口袋里了,可是我不敢,我害怕。”
      “你不是没用,动刀子也不能解决问题的。真弄伤了他,也许更糟糕。你今天这样做就很好。”於隐安慰道。
      “嗯,谢谢於隐哥,”游园擦了擦眼泪,“於隐哥,你人真的特别特别好。”
      “不要这么说,”於隐心头沉重,却还是笑笑,“现在就我们两个,当然要互相支撑了。”
      游园静了片刻:“於隐哥,你还想像轶男姐说的那样,跟他抗到底吗?”
      “我也不是要跟谁抗到底,”於隐想了想,“我就是觉得这样的事情不该发生。衙内也有他的很多优点,很多能力,但我就是觉得这样的事他不该做。如果他还这样对你,我一定帮你到底。”
      游园又静了片刻:“於隐哥,你……你是gay吗?”
      “嗯?”於隐猝不及防,困惑地看她,“你怎么这么问?”
      “他们很多人说你是gay,说你一个男生却很会撒娇,又一直不交女朋友,还说你以前跟一个男客户什么什么的。”
      於隐立刻涨红了脸:“那都是假的!我根本不是,我也没有和男客户怎么样。”
      “所以你有女朋友吗?”游园问。
      “现在……确实没有。”於隐只能承认。
      “哦,”游园点点头,“那下次再听到他们说这些,我就告诉他们这都是假的。”
      於隐忍不住笑了,觉得小姑娘很可爱。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於隐道,“不过你真的不用为我说什么,我们尽量低调,别再惹麻烦上身了。”
      “可他们真的说得好难听,”游园有些不甘心的样子,“他们说什么,你一直不喝酒,但是见到那个男客户就愿意陪他喝酒。还说你平时一直有点和别人保持距离,但是会让那个男客户送你回家。还说你一直对他笑,说你很会勾引人。”
      於隐顿时胃里一阵翻涌,几乎想吐,手掌又开始发抖。
      “游园,”他强忍着,“你先回去,我想起来,我忘了东西。”
      “哦,”游园道,“要我陪你回去拿吗?”
      “不用,”於隐催促,“你赶快回家吧,很晚了。”
      他站在办公楼门口,看着小姑娘上了出租车,才转身回到楼内,冲到最近的洗手间,对着马桶剧烈呕吐起来。

      长达数月的时间里,於隐的工作量一直在大幅增加,忙得昏天黑地。腰肌劳损、角膜炎、腱鞘炎、肩周炎、肠胃炎蜂拥而至,医生建议他全休一周,他拿着医院开的病假单去找衙内,没敢提全休一周,只要求能够连续三周休正常的周末。
      衙内把病假单拿去看了一眼,笑道:“这不都是小毛病吗?你怎么从医院搞到病假单的?有熟人啊?你这么热爱工作,不能坚持一下吗?”
      正说着,却见财务部那位部长走了进来,熟络地跟衙内打了个招呼,又道:“坚持什么?”
      “他说想请病假,”衙内仍旧笑着,“我在鼓励他坚持工作。”
      “你这样不对,”那位部长也笑,眉间却还是带着一丝乖戾,“生病了还是得调养,这可不能乱坚持。”
      “我管我手下的人,你给我捣什么乱?”衙内笑骂了一句,把病假单甩回给於隐,“你先干活儿,我们晚点说。”
      “去楼下咖啡厅?”部长问。
      “行,”衙内转转脖子,“休息一下。”
      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衙内回来了,於隐抬起头来看他,就见他冲着自己一笑,说:“我靠,财务部的人太牛B了。於隐,你想休假是吧?你就正常休,不用跟我说了。”
      於隐想不通这几句话前后有什么联系,但终究心里放下一块石头,心情也略微松恰。
      因为工作繁重,他已经很久没去互助会帮忙,现在终于有空闲了。
      此时他还不知道,他马上就要遇见,一个叫作卞卞的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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