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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大刀 ...

  •   白昼渐长,陈容同於隐商议定了招聘助理设计师的事宜,一看时间,已经是傍晚六点多,可窗外天光仍旧明亮。
      “你们怎么都没下班?”於隐问。
      “我还有很多事情做呢。”林翎放着音乐,很轻松地回答。
      “今天是周五,”於隐说,“事情很急吗?不急的话,先好好休一个周末。”
      “於老师,”陈容不得不开口制止,“你怎么反而打击员工的工作积极性?林翎,聪聪,你们要订晚餐吗?”
      “我要!”林翎立刻快乐地举起双臂,“陈老师,我们今天吃什么?”
      “你们想吃什么?”
      “最近有一家川菜馆新开业,”窦聪聪不失时机,“他们的鸡丝豆汤饭特别香。”
      “我可以。”陈容说。
      “我也可以。”林翎说。
      三个人一齐看向博古架后。
      “於老师?”
      “嗯?”於隐像是有一丝慌张,“怎么你们都要加班?”
      “鸡丝豆汤饭!”陈容直皱眉头,“你吃不吃?”
      “我不用了。”
      “那你吃什么?”
      “你们不用管我了,”於隐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什么都不用。”
      H城的城郊才渐渐有了疏落蝉声,晚风虽然有了温度,却还未曾至于炎热。陈容纳闷地想,於隐这苦夏来得未免早了些吧?
      心筑四大金刚之三的晚餐下了订单不过十几分钟,就听见了院门响。
      “来咯!”林翎欢呼一声,和窦聪聪一起接了出去,“鸡丝豆汤……哈?卞总?”
      陈容闻声一凛,手中彷如握住一把四十米的大刀,寒光雪亮——她可没忘记,之前最后一次去Astre时,卞寻对於隐刻意冷淡的模样。於隐那天也是突然情绪失控,一声不吭就先行离开,回H城的路上也一言不发。
      近几年来,於隐很少再有当初刚回家乡时的那种情绪崩溃,一般在情绪失控时,多半都是沉默,难以对周遭环境做出正常的反应。其实就连这样的失控,发生的频率也越来越低,每次发生时延续的时间也越来越短,陈容虽然觉得欣慰,却也依然感到痛心——於隐还是没能彻底从过往里走出来,她有时候甚至会不自觉地想,也许他永远也走不出来了。
      至今,陈容都不知道於隐当初在B城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只能自己从於隐曾经崩溃时的只言片语里,以及刺激他情绪崩溃的具体事由里,细细推断。她能猜到於隐曾经被信任的人背叛过,被尊重的人利用过,被恶意地压榨和针对过。
      每每思及此,陈容心头都会亮出一把四十米的大刀,恨不得把所有胆敢伤害於隐的人都劈个跟头。
      “咣!”
      陈容一抬头,就见於隐在博古架旁把自己绊了个跟头。她错愕地看见於隐耳廓通红,匆匆走到门前,在林翎和窦聪聪把卞寻挟进门的时候,一把将人推了出去。
      “我不是让你——”他半吐半露地。
      “什么让我?”卞寻的声音。
      “我给你发信息了。”於隐说。
      “我,我没看见,”卞寻紧张起来,“你发什么了?”
      门外静了片刻,不知道在干什么。陈容悄悄越过办公桌,向前倾身。这两个人明明几天前还相互不理不睬的,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这四十米的大刀可是已经亮出来了!
      “哦,”卞寻又说话了,“我真,真没看见。那我现在去,我等你。”
      於隐“嗯”了一声。
      门口的影子晃了晃,像是於隐要进来了。
      “哥,”卞寻又把人叫住,“好吃的。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怕冷了。”
      陈容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消息界面弹出了一个新的群,名字叫做“海鲜泡饭”。
      林翎:卞总给於老师带了海鲜泡饭。机智.jpg。
      窦聪聪:我闻到了,好香。
      林翎:我看清了,两人份。
      林翎:大哭.jpg。
      窦聪聪:你饿哭了?
      林翎:……你才饿哭了。
      林翎:今天又是为别人的爱情流泪的一天!
      什么爱情?陈容觉得那两个字颇为刺眼。卞寻可是个实锤了的渣男啊!曾经和小米说分手就分手,还当众让小米下不来台。看他如今的手段,这才刚冷落了一阵,就又开始殷勤,说不准是在和於隐玩欲擒故纵呢!
      四十米的大刀又闪了闪。
      “容姐?”
      陈容慌忙把手机盖住,看着於隐走近前,而卞寻留在门口没进来。卞寻臂弯里抱着滑板,手里还拎着一袋吃食。
      “容姐,”於隐的耳廓还是红的,“我今天有事先回家。你们也不要加班了。”
      有事?跟卞寻有事?
      回家?跟卞寻回家?
      闹了半天,不想让大家加班,是因为卞寻要来?不订晚餐,是因为知道卞寻会带?
      陈容有满腹疑问,可看着於隐眼神闪避的样子,却只道:“好。”
      於隐很快收拾了办公桌,才从博古架后走出来,只见卞寻空出一只手,远远地向於隐伸出来,奶呼呼地一笑:“哥。”
      “干嘛?”
      卞寻小小声地撒娇:“我想让你牵着我走。”
      四十米的大刀要握不住了!
      於隐没说话,也没去牵卞寻的手,可陈容分明看见,於隐眼尾挑起,似嗔亦喜,瞳仁里映出一星光点,竟是许多隐晦情韵。
      他明显是快乐的。
      那情绪未上眉梢,未在嘴角,却周身洋溢。一个侧身,一个背影,都是清甜爽朗的痕迹。
      四十米的大刀瞬间失去了寒光。

      陈容将群名称改为“保护於老师”。
      陈容:林翎,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
      林翎:就像来不及许愿的流星。
      陈容:……不是在跟你对歌……
      林翎:陈老师你反对这门亲事?
      陈容:卞寻是个渣男啊!
      陈容发出灵魂拷问:渣男会有爱情吗?
      林翎:?
      林翎:卞总是渣男?
      林翎:我错过了什么?
      林翎将群名称改为“客户爸爸黑历史大讲堂”。
      鸡丝豆汤饭送到,神通广大的林翎小姑娘也已经在群里列出了渣男的辨别指标,心筑四大金刚之三丢下了工作,围坐在一起,逐条研读。
      渣男辨别指标之一,轻浮。见面第一次就表白,见面第二次就等同于约会。
      “这肯定没有,”林翎表示pass,“卞总和於老师第一次和第二次见面,我们都在旁边呀。”
      可他很有可能在那时就心怀不轨了呀!陈容心想。
      渣男辨别指标之二,粗暴。情绪起伏不定,善于使用热暴力和冷暴力。
      “这个绝对有!”陈容立刻抓住字眼,“情绪起伏不定,聪聪说过的,卞寻就是一会儿特别高兴,一会儿特别不高兴。而且他冷暴力过,我亲眼所见!聪聪也看见过,对不对?”
      窦聪聪不敢说话。
      渣男辨别指标之三,装可怜。尽一切可能博取同情以达到目的。
      “这一条也有!”陈容那把四十米的大刀又开始蠢蠢欲动。卞寻扮犬痛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直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没警惕起来,早早斩断这段孽缘。
      渣男辨别指标之四,冷淡。手机不接,微信不回,找不到人。
      陈容果断pass。
      林翎若有所思:“这感觉,好像於老师。”
      渣男辨别指标之五,不公开。从不当众承认情侣关系,甚至不想让你见朋友。
      林翎看向窦聪聪:“你说,刚才我们和卞总都还没说上话呢,於老师就把卞总拎出去了,这是为什么呀?”
      窦聪聪抱着鸡丝豆汤饭,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陈老师,你说哈,”林翎认真回想,“卞总常来我们这里陪吃陪喝陪玩的,於老师从来也没给过卞总名分呀!”
      “你胡说什么呢?”陈容四十米的大刀差点砸着自己,“你说你於老师是渣男?”
      渣男辨别指标之六,控制欲强。管头管脚,从你吃什么,穿什么,管到你和什么人交朋友。
      “於隐可没有这样!”陈容维护。
      “那卞总也没有这样啊!”林翎辩解。
      “我听人说过,卞寻就是个渣男,前女友前男友无数!”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林翎振振有词,“我们认识卞总以来,并没有见过他四处留情呀。”
      “卞寻可是渣了小米呢!”陈容表示不服。
      “可那不是正常分手吗?不爱了就分手,很体面啊。”
      体面个鬼啊。陈容气不打一处来。要是有一天,卞寻敢这么跟於隐“体面”,她一定用她四十米的大刀拿卞寻直刀、推刀、拉刀、锯刀、滚刀地练上一套刀工大全。
      “我怎么觉得於老师好像真的有点渣?”林翎却还不善罢甘休,“卞总追了他这么久了,怎么他好像一点表示也没有?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是成了还是没成,总不能一直这么吊着卞总吧?”
      “你怎么能说是於隐吊着卞寻?”陈容恨死了这个胳膊肘儿往外拐的,“也许於隐已经明确拒绝过他了,是卞寻自己纠缠不清!你有没有听说过?有的渣男特别喜欢证明自己,特别乐于勇攀高峰,挑战不可能。你想想,你於老师一直单身主义,而且本来也不是同性恋。卞寻这么锲而不舍,也许就是想在他这里找成就感!”
      看来四十米的大刀还需要一块上乘的磨刀石。
      林翎咬着勺子:“可是上一个对於老师纠缠不清、锲而不舍的人,被於老师报警送去派出所了呀!”
      陈容一怔。
      “万物相生相克,”林翎神神叨叨,“也许这是一个渣男渣到了头,被一个从来不渣别人的人给渣了的故事。”
      一句话说得跟绕口令似的。
      “我真的不知道该同情谁。”林翎装模作样地叹着气,把群名称改成了“谁是渣男有奖竞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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