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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驱魔 ...


  •   聂拓注意到门外的异常气息,猛然打开门的时候,外面的连雨廊上已经空无一人。

      他从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北风包厢里走出来,偏深绿近墨的眼珠死死盯着楚浪最后回眸的方位,神色喜怒难辨。

      本地的情报贩子早已离开。

      原本聂拓也赶时间,他是为了找机会和联络人见面,拿到重要的身份证件以便补给人事部办理入职,这才从总经办组织的培训营地里偷溜了出来。

      如果他溜号的事情被发现,多半免不了一番口舌之争。那很无聊。

      能够避免,还是尽量避免为好。

      但聂拓还是留了下来。他知道已经错过营地内午休结束的集合时间,也看见了手机上三通鲜红的未接来电,但他还是很在意。

      很在意,先前他遇见的那个,嘴里念叨着烧鹅的服务员。

      还有,这股萦绕在周围的异常气息……奇怪的力量。如果不仔细去感受,就会错过,将其当成是错觉。但聂拓不认为这只是他的疑心病发作。

      聂拓把正面挂着北风二字小牌子的黑色大门彻底打开。

      他穿着一身修长肃穆的黑色风衣,垂落的右手手掌上缠绕着几圈用细小黑曜石串成的项链。但项链的中央,是一枚深红色的玛瑙。红玛瑙上圈圈荡开的白色纹路,形成了一枚诡异眼珠。

      那枚形状特别的银黑相间的十字架,就悬挂在红眼珠之下,如同一柄小剑。

      聂拓握住了这柄银黑色小剑,他宽大的手掌足以包裹住他惯用的驱魔武器。因为用力,骨节遒劲的手背表面浮现出明显的青筋,显得有些性感,但又给人沉稳的安全感。

      聂拓面无表情,在搜寻着先前那个擦肩而过的服务员。

      当时他因为要先处理证件的问题,没来得及把人留下。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人言行举止里处处透着不对劲,如果非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只有一个词最贴切。

      那就是——“着魔”!

      聂拓找不到令他感到不舒服的异常气息的源头,便尝试先从着魔的服务员身上调查情况,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发现没被清除干净的蛛丝马迹。

      然而他找了一间又一间包厢。

      彼时他经过的地方,悬挂着小字的黑色木门都会被一阵莫名荡来的风轰然吹开。

      幸好早就已经过了饭点,包厢里几乎都是空无一人。少数房间里,也只有打扫卫生收尾善后的服务员留在里头。

      很可惜,聂拓并没有看见他要找的人。

      靠近连雨廊一侧的走廊,他已经尽数走遍,于是聂拓走向了另一侧。

      彼时聂拓已经做好会在某间包厢里发现尸体、发现某起残忍血案的准备。最好的情况,是魔物还没有离开被其选中附身的祭品,最差的情况,是祭品失踪,魔物也彻底不见了踪影。

      然而他所预料中的全部情形都不曾发生。

      因为,他在另一侧走廊的倒数第五个房间里,也就是包厢名为“五索”的房间里,发现了活生生的当事人。

      这个被聂拓认为存活率极低,即便能活下来也多半心智丧失的受害者,此刻正满面红光,高高兴兴哼着本地话念的小曲儿打扫卫生。

      “咱个老百姓啊,今个儿真高兴啊~”

      “噔~蹬蹬蹬~蹬蹬蹬蹬噔噔蹬蹬!嘿!嚯!真高兴!”

      听见包厢门被打开了,服务员看了一眼,并没在意,招呼道:“客人,包厢还没打扫好。”

      “您如果是迷路了,可以告诉我,我给您指路。如果是预定了晚上的五索包厢,可以先去前厅里的饮茶区暂歇片刻,休息休息。”

      吐词清楚,说话流畅,带着本地腔,逻辑也没问题。

      但聂拓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过往他曾亲眼目睹过数十起案例,被附身者表现得比眼前的服务员还要“正常”,然而等到他的同伴发动驱魔仪式的那一刻,被附身者顿时暴露出了狰狞面孔,用最肮脏、最下流、最无耻的词汇开始诅咒驱魔人,诅咒令它所厌恶憎恨的一切。

      曾经有一次,因为一个年轻同伴不忍直面,被附身在宿主身上的魔物逮住了机会,趁言语咒骂挑拨离间的空隙扑了上来,活活咬开了同伴的喉咙。

      那是聂拓第一次彻底确信,世间的确有魔物存在。

      游荡的魔物会顺着人们的恐惧钻入内心,噬咬他们虚弱的灵魂,最后取而代之,用恶行报复无辜的世人。

      猎魔人所要做的,就是驱逐掉寄宿在人体内的狡猾魔物,这是他们的使命。

      聂拓和他所认识的同伴,并没有踏足过大洋彼岸的土地。

      然而这一次,他明确接到了任务指示。他的目标在这个于他而言颇为陌生的国家,即便他的体内也有部分源自这个国家的古老血脉。

      于是他来到了这里。

      Y市。

      按照任务指示,他伪装身份,进入了Y市最强盛的天赐集团。

      果不其然。线索自动送上门来。

      聂拓心想,今天遇见的这个着魔者,很可能与他追捕的目标相关。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直觉。

      也许是因为门口忽然闯入的客人一言不发,且久久没有离去,原本背对着门口弯腰用扫帚清理圆桌下垃圾的服务员,从桌布下伸出脑袋,直起身体。

      服务员眼神闪烁:“客人,您在还没打扫好的房间里真的不太方便,老板看见,会骂我的。”

      聂拓对他的眼神起了疑心。

      身后的风啪地把木门合上,也荡起长至腿际的黑色风衣。在这个季节穿着厚重的长风衣本身颇为异常,然而从门的缝隙里,随风渗透进了泥土湿润的气息。

      暴雨将至。

      Daemon, dic nomen tuum.(恶魔,说出你的名字)

      聂拓抬起手臂,用尖锐的十字架对准着魔者的鼻尖,他的喉咙里弹跳出一连串流畅的拉丁语,比歌唱要更动听,也更肃穆。

      Daemon, dic nomen tuum.(恶魔,说出你的名字)

      那个十分惊诧的服务员,看见十字架的那一刻,眼神陡然变了。

      他缓缓地,嘴唇两边挑起一个夸张的弧度。

      那样明显的挑衅,堪称恶毒。

      他张开了双臂,从容不迫地迎接着忽然到来的“驱魔仪式”。

      忽然,他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几乎令人怀疑他要呕血。

      Daemon, dic nomen tuum.(恶魔,说出你的名字)

      聂拓加快了重复念诵的速度,他面无表情收拢握拳,加重力度。

      鲜红的血从他的手掌心顺着纹路蜿蜒而下,滴落在地上,泅成一滩小洼。

      服务员脚尖点地,疯疯癫癫地摇晃起来,发出尖锐爆鸣,他似乎在喊着什么音节,像是名字,因为音节重复而短促。

      聂拓凝神静气,尽力想要辨认出显而易见被附体的人在喊着什么,可他怎么听都没听出那个词的含义。

      但聂拓把这个词记了下来。

      他感到一股愤怒,有股压抑的郁气从他宽厚的胸膛爆裂而出,让他发出喉间强烈的爆破音!

      Vade!(滚开!)

      Tu, daemon!(你这恶魔!)

      Anser ustus multa flagitia perpetrans!(犯下诸多恶行的烧鹅!)

      ……烧鹅?哪里冒出来的烧鹅?

      聂拓一滞,意识到自己喊出了什么咒语的一刹那,他小脑都要萎缩。

      “噗哈哈哈哈——!好玩,好玩!”

      原本在摇晃的服务员抚掌大笑,他优雅地向正在为他驱魔的猎魔人行了个不标准的脱帽礼,即便他没有帽子。

      “谢谢你的小游戏,我今天本来有些悲伤,现在被你逗乐了一番,感觉心情好多了。”

      聂拓意识到了这个狡猾的魔物所使用的诡计。

      服务员念出的音节哪里是什么名字,分明就是拼音“shao-e”!

      连读快念,就变成了“烧鹅”!

      聂拓能够熟练运用多种语言,这个特点却被魔物所利用,反过来在驱魔仪式中嘲弄他不动脑子做无用功!

      这是彻头彻尾的精神玩弄!

      聂拓没有抓狂,没有崩溃,他神色依旧冷峻,英俊非凡的脸庞上映出一股决意。

      聂拓不再说话,而是捏紧拳头。

      这个高大而沉默的黑衣男人,就这样走了过去——事实上,比起繁琐的念咒问名式古典驱魔法,如今更流行的驱魔方式,是用物理学和恶魔交谈。

      也就是俗称的,驱魔版大记忆恢复术!

      比起念咒,聂拓更擅长如何拆卸人体关节,拷问出所犯恶行,再一节节地给对方装回去。

      “喂喂,冷静一点。”

      面对沙包大的拳头威胁,而且还是加装了驱魔十字架版指虎的魔武双修威胁,被魔物附体还不思悔改的可悲人类,终于一步步开始后面,面露惊惧。

      “你不是后悔了。你是知道要死了。”

      也许是知道咒语对眼前的未知魔物不起作用,聂拓没再使用拉丁语,而是用了本土语言。他说了一句当下流行的俚语。

      随后,聂拓没有丝毫动摇,握紧掌中染血的十字架,一拳挥出。

      在被十字架的尖端插进鼻间软骨前,服务员就两眼一翻,软软倒下。

      过了十几秒后,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咦,我怎么躺在地上。”

      余光一扫,看见蹲在他旁边,像个杀手的黑衣男,服务员顿时想起他之前的记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没好气道:“至于吗,至于吗?我承认我确实捡了几百块钱想自己昧下,可也就两三百,你他妈一身高定,你跟我计较这点小子儿!”

      实际上聂拓穿的并非什么高定,只是他骨架高,气质好,像意大利男模。

      聂拓没搭理普通人惊慌之下的胡言乱语,他面无表情问:“没受伤吧?”

      服务员摸了摸自己一脸的汗:“呃,这倒没有。”

      “你身上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说。”

      聂拓隐约觉得不对。

      那魔物跑得太快,他还没动用真招,就被吓唬跑了。

      服务员一脸懵:“没事啊,今天工作干得好好的,准备等下班回家了。过几天我要从城中村搬到新住处去,今天没啥事,就准备提早下班,回家收拾东西打包。”

      “你说的捡钱,是怎么回事?”聂拓又问。

      服务员意识到什么,嚷嚷道:“嘿,你不是失主啊,那你找上门来想揍我几个意思?我告诉你,这里不是你们外国佬撒野的地方。”

      聂拓黑下脸:“我是问你,捡钱是怎么回事?你没发现那钱有问题?”

      服务员一听,也慌了神:“不不不不能吧,我是听说过有人故意放钱让捡钱的人挡灾,可我看了这钱上什么字都没写,没有诅咒啊……”

      “我好不容易能搬家摆脱念佛机的噩梦了,可不能再被诅咒钱缠上。”

      “大佬,你有招,你能看出门道,你可得救救我。我说错了,你这一口流利的国语,哪里像外国佬。妥妥的得道高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三教合一大混搭的。

      聂拓听得头疼。从服务员竹筒倒豆子颠三倒四的话里,勉强总结出了捡钱的前因后果。

      也很简单,就是走在路上走狗屎运捡到了意外之财。钱也不多。

      在找不到失主的情况下,想要把捡到的钱占为己有,虽然不道德且违法,但合乎人性。

      关于“烧鹅”一事,服务员还是那套说辞,替客人问的。

      至于具体是哪个包间的客人,中午客人太多,随口一问,不记得了。

      再就是方才的驱魔仪式,服务员是一问三不知。

      虽然驱魔仪式失败了,但至少可以确定一点——

      刚才的驱魔流程里,的确有什么东西短暂附着在了眼前这个人类的身上,并对聂拓进行了一番嘲讽。

      聂拓看服务员已经激动到赌咒发誓,求聂拓给他解灾的模样,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决定结束对话。

      然而怕死的服务员拖着不让他走。即便聂拓看了服务员捡来的钱,判断没问题,服务员还是不信,非要聂拓帮他采取一点什么措施才安心。

      “行吧,我跟你换。”

      聂拓没有时间再逗留,他决定用万能解法——金钱,速战速决。

      他抬手往风衣内一摸,原本冷漠的表情忽然一变,忍不住爆了句外文粗口:“我钱包呢!”

      服务员也受到影响,往自己衣服口袋一摸:“诶,我这怎么多出来一个钱包?这不是我的呀,我一般用电子支付,没有钱包。”

      聂拓劈手夺过服务员手中的陌生钱包:“给我!”

      只见这个同样不属于他的钱包里,塞了一沓鼓鼓囊囊的红钞,用一张小纸条包裹住。

      聂拓把纸条拆开:

      “钱包里的钱,是馈赠给当事人的歉意礼物。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纸条是送给你的。谢谢你可爱的小游戏。我很喜欢。有机会下次再玩~”

      纸条最后,是一个嚣张的露齿笑。

      “shit!”

      聂拓扯下十字架,狠狠摔在地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驱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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