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古代(十二) ...
-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柳南功就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了陈露面前。
崔意之因为要调查宁王府与秦王勾结一事,早已启程锦州,而安排在寺院中的人手,也被柳南功换了一批。
柳南功并没有僭越的举动,他也并非如同照顾宫中贵人那般沉默寡言,而是特别自然的逐渐的融入了陈露的生活。
那种妥帖的关照和对待,就仿佛是陈露还是容妃的时候那样精细。
她喜欢吃什么,看什么,做什么,柳南功了如指掌,一个眼神就知道她需要什么。
他虽然仍然恭敬,但是带着强势的举动会提醒着陈露,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满足于当一个下人了,更何况对于陈露来说,他本来就不是她的下人。
他也很照顾崔四姑娘的情绪,所做的举动和事情都没有半分冒犯,反而处处妥帖,让人能感到他的费心。
这让崔露都无法感到难堪和冒犯,反而觉得柳南功对自己十分的好,他也从不强求她做些什么。
这跟崔露所想的有些不一样。
她以为他会强迫她,以为他会折辱他。
他们之间的相处,像是十分默契的朋友,只是偶尔的他的眼神,让陈露明白柳南功的情绪。
飞虹塔中藏着万本藏书,柳南功知道崔露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书籍话本,就将她带到塔内的藏书阁中。
崔露露出了小心翼翼的神情:“柳大人,我……我不过是个侯府庶女,入书阁许得主持同意,我真的能进去吗?”
柳南功微微一笑,他走在崔露的身旁,身穿青蓝常服,高挑的身姿如青竹玉树,像是位普通的世家少年。
谁能想到,这位不过17岁的俊秀少年,已经是名震京城的东厂大太监。
说实话,陈露每次看他,都觉得他和其他太监好不一样,凑近了没有那种掩盖异味的香味,而是淡淡的皂角味,十分干净清爽。
“姑娘不必担忧,主持已经同意了。”
崔露微微垂下了眼,有些不好意思:“劳烦大人了。”
柳南功这些日子的润物细无声显然是十分有效的,聪慧但仍有些单纯的少女已经对他的接近没有那晚那么大的反应了,显然也逐渐忘了那天晚上的事。
柳南功慢慢的上台阶,偶尔看陈露有没有安全上来,藏书阁中宽大而藏书繁多,说话声会有回音,因此他嗓音压低,显得低沉:“近日书阁中新得了齐敏的《沧浪记事》,姑娘可想一观?”
崔露清透的双眸中迸出巨大的惊喜,她的声音因喜悦而雀跃:“可真的是齐中民的的《沧浪记事》?我记得这本书已经成了孤本流落民间,久寻不得,没想到在藏书阁中!我真的可以看看吗?”
少女喜悦的笑颜,犹如深春百花齐放,花影相欢,鲜艳娇嫩,那双明亮的鹿儿眼印着他的,此刻的欢颜也就只有他一人所看。
柳南功的笑意加深,黑褐的眸中也难得有着不加掩饰的笑意。
“姑娘随我来。”
听着因为开心都有些轻快的步伐,柳南功嘴角勾起,稍逝既纵。
不远处的小太监见了心中一惊,心里重新评估了崔四姑娘在厂公心中的地位。
又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午后,藏书阁中静悄悄的,供人阅读观景的矮塌上坐着两个人。
少女秀丽娇艳,少年俊秀端方。少女专注于书籍,而少年虽也捧着一本书,但偶尔会抬眼看了一看身边的少女,面色便会柔和下来。
这样静谧美好的景象却很快被打破,有一位小太监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少年身边耳语了几句,少年神色如常,却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
他看了眼十分专注的少女,朝小太监微微摇了摇头,随即在没惊醒少女的情况下,走了出去。
白白:“露露,柳南功被支开了。”
陈露翻了一页书:“我知道了。”
白白正趴在陈露的肩上,周围的人并看不到它:“不知道是哪方的人?”
陈露:“是贵妃的。”
白白:“哇,这里有她什么事吗?”
陈露余光撇见不知从哪多冒出来的几个陌生的僧人,正不动声色地似乎在打扫着藏书,她对白白道:“接下来看看就知道了。”
她把书放了下来,先是发现了柳南功不在了,面露出些许惊讶,随即看了看四周,刚要下榻,便感觉到有人接近。
崔露偏头只见到灰色僧衣的一角,口鼻就被带着强烈异味的布捂住,挣扎了两下,便失去了知觉。
白白跑回了陈露的神魂中,替她看着外面的一切:“他们要带你去哪啊?”
陈露假装昏了过去,软软的闭上眼睛任人带上了马车,心里道:“劫持我要么是因为崔意之要么是因为柳南功,就目前情况看来,我觉得是因为崔意之,没想到啊。”
白白有些疑惑:“这跟你会去哪有关系吗?”
陈露:“看着就知道了。”
当陈露看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被捆在了一个堆满了稻草的柴房之中。
柴房外有着人的脚步声和不甚清晰的对话声。
“……那姑娘看着差不多该醒了,你去通知大人。”
“知道了,一会就去,也不知道大人抓这小娘儿们过来干什么?不过是个庶女,姓崔的那小子真的会同意吗?”
“呵,这你可就不知道了,永安侯府里,崔侯爷和这崔四姑娘才是感情最好的。”
“啊?可我听说崔侯爷和容嫔才是感情甚笃,这崔四姑娘要不是大人提,我都不知道这号人。”
“这你当然不知道了,我以前是永安侯府家做事的,崔侯爷藏得可深了。”
陈露躺在稻草堆里,暗想自己好久都没有在这么差的地方待过了,还有些不习惯,果然入奢容易入简难啊。
外面的两个人又议论了一会,就有人来了。
柴房门被打开,陈露因为突然的强光眯了眯眼,随即看见了个身材高大的青年。
陈露:哦豁,是个熟人。
来人剑眉星目,宽肩窄腰,眉眼深邃,带着一丝不羁。
是王昭,那个她曾经拉配郎的男人。
王昭见到陈露面对自己的境况仍然十分镇静的样子,黑眸中划过一丝赞赏。
永安侯府家的崔四姑娘,这位崔指挥使的姐姐,在京中并不好探查。
对她的了解,也仅仅是京中惯常的弱柳扶风的娇小姐罢了,可看她这个样子,似乎和所探查到的消息有些出入。
白白问陈露:“露露,王昭为什么会在这里?”
陈露面露警惕和佯装镇定的样子,心里回答白白:“这辈子情况不一样了,他没和崔意之成为朋友,柳南功他也看不上,自然搭上其他线寻找机会报仇了。”
王昭摆摆手让其他人都下去,不过没关上柴房的门。
他慢慢走过去,见到崔四姑娘警惕的目光和有些往后瑟缩却仍然面露镇定的样子也不以为意。
王昭蹲了下来,与斜躺在稻草堆上因为被捆着而动惮不得的陈露对话。
“崔姑娘,冒犯了。”
“你是什么人!”崔露面色警惕而又不屈,她的声音很镇静,并没有任何的不安。
王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崔姑娘,你知道我是谁?”
陈露为王昭的警觉而惊叹,不愧是后来为国北上匈奴,以三千精兵大败五万蛮族的著名以少胜多战役的将军。
王昭就见崔四姑娘的清亮的黑眸似乎一黯,她长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王昭原本见这位崔姑娘,在一开始见到他之后明显是愣了一下,便出言试探,谁曾想,她似乎是真的知道他。
王昭眼眸加深,语气有些强硬了起来:“崔姑娘,你也知道,既然如今为阶下囚,不说实话的话,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说出来。”
见到少女面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王昭并不心软:“我并非不杀女人。”
似乎是因为王昭特意留露出的些许震慑杀气吓到,崔四姑娘垂下了眼,低声道:“我……我曾见过你。”
王昭心中微微一动,他家中蒙难时不过九岁,这位崔四姑娘那会才不过五岁稚龄,深居侯府,又怎么见过他?
他又听见少女的声音。
“我姨娘,曾是曲江张氏,是分家五支八房的十六姑娘,因这层关系,我曾在我弟弟生辰摆宴时受得王夫人的赠礼,也是在那时见的你,不过或许你也不记得我了。”
王昭一愣,他完全没有想过他们之间还有这一过往。
他母亲时曲江张氏的主家嫡女,与父亲幼时相识,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婚后也伉俪情深,家中遭难后,原本看似亲厚的亲戚们却断尾求生,翻脸不认人,将他们一家看作是洪水猛兽,不再来往。
他心气极高,自然也不去糟践自己。
如果崔露说的是真的,那么面前的这个少女,会是他的表妹?
见到王昭陷入深思,陈露悄悄地活动了一下手腕,说实话绑太久了,有点难受。
她的确和王昭是有点关系,不过曲江张氏家大业大,整个家族庞大,她亲生母亲和王昭的母亲实际上隔得老远,也就是姓氏相同,完全都可以看作是同姓不同血缘的两个人。
她和王昭一表三千里,上一次就没有和王昭表明过,不过这一次既然他问了,她也就拿出来说了。
过了半晌,她又听见王昭问她:“你见我时,十分镇定,问我是谁,却又不问我为何将你劫持而来,你知道?”
崔露抬眼看向他,却见王昭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其他情感,对她仍是平静又强硬的姿态。
王昭见少女沉默了一会,也不见任何惧色,她的声音总是十分的柔和,尽管如今被捆着丢入柴房,却仿佛和他仍是平起平坐的贵家娘子。
“若说我,如今深居寺院,与他人并无过多冤仇,也只有我弟弟,如今已成了锦衣卫指挥使,想来是许多人的眼中钉。王公子邀我前来,想必是与我弟弟有关吧。”
见崔露仍一副镇定模样,王昭心里隐隐有些不爽,故意恐吓她:“所以我将你捉来,严刑拷打,然后作为人质要挟崔意之。”
然而他见到少女笑了起来,眸中带着笃定:“不,公子不会伤我,也不敢伤我,甚至需将我作座上宾,来邀我弟弟前来。”
少女在这稍显昏暗的柴房中露出的一抹笑容,仿佛幽暗的黑夜中的一抹微光,细碎的流入青年的眼中。
王昭微微一顿,眸色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