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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躺赢人生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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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五,姬洛还没决定好去不去,商殷信的第二封信来了。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这次没有落款,只附带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璧。
姬洛拿给西昌王看。
西昌王刚用过晚饭,探头往匣子看了一眼:“和氏璧?”
顿时王府外头屋檐上蹲着的暗卫都静了。
姬洛的脑袋木了一下。
西昌王修长的手指夹起一张纸条:“字条上是这样写的。”
姬洛屏息。
西昌王懒懒道:“爹也不知道是不是。”
姬洛快被玩死了,自己拿过玉璧看。
《韩非子·和氏》记载了和氏璧的悲壮故事,举世无双,被尊崇为国家的象征。不过时间太久,和氏璧究竟是怎么样,没人知道。
西昌王把纸条扔了,叫人拿了个红包出来,“你若觉得礼太重,这个回给商君就是。”
里面装的是桃符。过年时候,王府给拜年交分子钱的商家散的回礼。
姬洛忐忑:“这般好吗?”
西昌王沉声道:“你是王府世子,他不过一介商家,是高攀于你。”
姬洛:“也不是这样说。”
西昌王:“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哪怕他是天下第一剑客,你父王也不怕他。”
姬洛:“啊......父王你会用剑?”
西昌王:“带着上万军队一起上,他不死也残了。”
姬洛绝倒。
然后姬洛忽然回过神,“商,商,他是天下第一剑客?”
西昌王:“不然他那破楼,臭脾气,还有一半胡人血统,如何能在京师立足。”
姬洛此时才知道内情。
西昌王:“说了大半天那小子了,你也不问问爹怎么行军打仗。”
姬洛:“???”您老人家还会打仗?
西昌王佯怒:“不然当时怎么救你回京。爹虽没有内力,还是能排兵布阵的。”
姬洛认真听讲。
原来西昌王是布阵高手,出了商殷信这个抢儿子的,赶紧给自己加分,增加岳父大人的份量。
西昌王本事了得,姬洛边听边记,十分佩服。
西昌王低头看姬洛,忍俊不禁:“你何时开始记爹说的话了。”
姬洛抖了抖纸张,递给管家接着,换了张纸:“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再说是父王的话,更要时时刻刻学习。”
西昌王谦虚:“不必如此。我儿想听,我日日都能讲。”
姬洛说:“甚好甚好。我记录下来写成书,盼父王能万事留芳。”
要么怎么说姬洛跟西昌王感情越来越好,西昌王脸上不显,心里高兴至极:“父王不在乎留不留芳,但我们姬家,竟然能出著书立说的大儒了,好。”
姬洛脸上一红,“父王,大儒要有功名,我现在连童生也不是。”
西昌王不以为意:“孔子无功名,也是圣人。”
姬洛想,要说肉麻还是他爹肉麻。姬洛怎么都不敢跟圣人比。
肉麻父子其乐融融,西昌王见姬洛用的纸笔只是一般,打发管家去买最好的给儿子。
姬洛忙道:“我自己去吧,天气好,想出门走走。”
西昌王要睡午觉,随他去。
姬洛原本真的要去文具铺子,怎料走着走着,马匹不知不觉就拐到了宝辉楼附近。
宝辉楼位于朱雀大街。人来人往地,姬洛驻马眺望,顿时成为帝都街头绝色的风景线。
男人们嫉妒地想,我的乖乖,怎么一个男的也那么俊,不会是女的吧。
女儿家们则想,西昌王世子真的好俊啊好俊啊好俊啊!
姬洛这么一停下来,很快造成了朱雀大街的交通大拥堵!
有些人开始看不惯了。有个青袍官员走来,站在姬洛马前,敷衍地行了个礼:“世子殿下,你的马堵路了。”
姬洛如梦初醒:“噢噢,对不住。”
姬洛把马挪开,那人却拉住姬洛的马僵,阴阳怪气说:“世子对不住的不是我,而是其他百姓。”
姬洛皱眉:“你待如何。”
青袍官员:“给百姓赔礼道歉。”
姬洛有些不可思议,“城防官兵都没管我。”
青袍官员阴森森地说:“他们不过畏惧西昌王府淫威!”
旁边的人开始议论纷纷,姬洛看出他的不怀好意,神色冷了下来,“让开!”
青袍官员紧紧地握住姬洛的马缰,执意不让姬洛离开。
姬洛不怒反笑:“你是哪个部的官员。”
青袍官员扬起下巴:“御史台。沈海。”
姬洛道:“好,御史台沈大人是吧。”
沈海盯着姬洛手边的马鞭。只要姬洛动怒,抽他一鞭子,他就能弹劾西昌王府,成就御史清名。
怎料姬洛直接下马,一言不发地走了。
沈海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还牵着姬洛的五花马。
姬洛忍着气往前走,暗卫过来问:“世子,可要属下把马带回。”
姬洛:“我不信他敢拿。我们走!”
暗卫隐回暗处。姬洛的心情还在起伏,在想到底是谁在针对西昌王府,还是针对他本人。
姬洛想得出神,冷不丁一条金鞭下来,一鞭死死缠住姬洛的腰,把姬洛卷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姬洛惊魂未定,只觉得天旋地转,蓝色天空倒悬,落到木板时候,脚都是软的。
然后他看见了似曾相似的雅间,还有商殷信。
商殷信沉声说:“你的车和马呢。”
他语气严厉,姬洛心中一惊。
商殷信指向楼下,一辆失控马车摇摇晃晃地冲到隔壁蔬菜摊,显然是马车车夫饮酒了。朱雀大街立即变得兵荒马乱,有女人们的尖叫声,孩童的哭喊声。
姬洛的暗卫其实也看见了,不过商殷信更早出手,英雄救美。
姬洛心情复杂:“谢谢...”
商殷信静静看他。
姬洛:“我刚才遇到了麻烦。”
商殷信礼貌地伸出一手,让姬洛先行。
姬洛站在原地。
商殷信:“怕我?可以让你的属下一起过来。”
姬洛摇头:“我觉得商老板今日有些不一样。”
商殷信轮廓锋利的眉毛一挑。
姬洛自己也说不出,歉意一笑,跟着商殷信穿过圆形的回廊。
进入室内,姬洛才发现,自己进的房间和上次不一样。里面布置十分具有塞外风情,奢华而不奢侈,仿佛进入某个王侯的府邸。
商殷信随意说:“这是我的居所。”
姬洛似懂非懂地点头。
商殷信:“之一。”
姬洛笑了起来。
商殷信:“大部分建筑在地下,你想看可以带你看。”
姬洛有些不懂了。他和商殷信素未谋面,为何商殷信把这些机要告诉他。
商殷信派去打听消息的心腹回来了,商殷信把纸条拍在桌面:“你的马在御史台。”
姬洛:“知道了。”
商殷信:“不做些什么。”
姬洛原本想着第二日上早朝去发难,忽然心念一转:“商老板帮我个忙?”
哒哒哒,一个时辰后,姬洛的五花马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商殷信的后院。
同时一份御史台官员卖马的手书,以及系列证据,也摆在了姬洛眼前。
姬洛眉毛一抖,“今夜还要拜托商老板为我放一把火。”
在御史台放火,可谓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可偏偏姬洛就敢这么干,好像他的基因天生就带了些疯狂的因子。
商殷信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头,眼睛里带了些迷恋。
两人的脸挨得不远。他们彼此凝望一会,有个瞬间,姬洛几乎以为对方会吻他。
“你...”
他心念微动,商殷信把他压在榻上,房间内刹那春光烂漫。
下午的阳光从窗外照入,洒在他们的身躯上。商殷信端详着他,眼里带着一些情绪。
姬洛觉得惊心,商殷信道:“孤等不及了。”
姬洛下意识蹬了蹬腿,却没能阻止对方。这一吻微凉,地老天荒的情绪却席卷而上。
姬洛看到了许多岁月。
他们一起的神仙岁月。
商殷信孤零零一人的岁月。
无数时光的碎片闪过,海量的记忆涌入,铺陈,姬洛倏忽四肢柔软了下来,舒展了开去。
曾经的人间天子在他的脖颈间厮磨,宛如归家的旅人。
姬洛抱住了商殷信的脖子,无言哽咽起来。
“陛下,大王。”
商殷信幽幽道:“乖。”
“我......”我想你。
商殷信:“嘘,什么都不必说。”
姬洛眼圈红了,他有心想问商殷信怎么过来的,但得了商殷信提示,只好不问。
商殷信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猿臂抱住姬洛,“知道你过得不错,孤,我就放心了。”
姬洛扑哧一笑。
商殷信说:“笑什么,笑你夫君不是天子了。”
姬洛迷恋地看着失而复得的爱人,看他的唇,他的眉眼,他的腹肌,一时间不想说话。
商殷信仿佛猜到他心中所想:“不是梦,孤保证。”
姬洛忍不住凑上前去,在商殷信唇边一吻。
“我怎么这么傻。”
他们经历过生死,性格都有些变化。至少姬洛主动了,商殷信的话也多了。此刻更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商殷信敲了敲坚实的门板,让附近的属下退下,迫不及待地抱了姬洛进内室。
姬洛啧啧称奇:“这么不起眼的一栋楼,竟然还有密室。”
商殷信摸了摸他滚烫的唇,漠然道:“皇宫没了,只好造座大宅,才好迎娶你。”
姬洛想起来要紧的事,说:“陛下知道我爹的命运吗?”
商殷信虽然有些不爽姬洛过于关心便宜父王,闭了闭眼。
“他....?”
商殷信在姬洛掌心写了个字。
姬洛脸色煞白。不敢相信西昌王真的会死,半晌才低声说:“谁干的。”
商殷信意味深长:“还能有谁。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天上隐隐有打雷声音从远方传来,像是威胁,也是警告,姬洛的心揪起来。
意味着他看到的命运是真的。
姬洛问:“能改吗?”
商殷信悠然道:“西昌王原本无子,你来了,就是变数。”
姬洛放心了一点。
商殷信:“你真想救他,就多留心。转机转瞬即逝。”
姬洛注视商殷信:“我只是个小世子,要靠神通广大的商老板指点了。”
商殷信道:“我的宝辉楼办事,价码不低。”
姬洛傻眼。
商殷信看他呆愣,又答:“然,为夫人办事,义不容辞。”
姬洛笑了,说:“今晚我留宿。”
商殷信的唇啃上姬洛耳垂,目光带着千万年的柔情:“诺。”
——一群河蟹爬过————
姬洛记忆初归,连找他麻烦的人都不想理了,晚上更是想与商殷信呆在一处,时时刻刻见到对方雄伟模样。
商殷信拈着茶杯,喂姬洛喝茶解渴:“等我回来。”
月光照在商殷信赤裸胸膛上,姬洛靠在他怀里,美好容貌也镀了一层银辉,“不想你走。带我一起行动呗。”
他嗓音有些沙哑,听得商殷信心头一热,考虑片刻,让人准备了夜行衣,然后背着姬洛走了。
商殷信英武身型在屋宇间起伏,还带着姬洛,竟如秋叶般无声无息。他轻车熟路,显然对京都道路极为熟悉,姬洛屏息凝神,只觉得自家陛下除了天下第一剑客,做个神偷也是使得的。
夜风起,刮得庭院内唯一的树哗啦啦地响,星星在他们头顶环绕,绕过穿着盔甲的御林军,姬洛迎风看见御史台灰扑扑的建筑,觉得十分激动。
商殷信武功了得,带着姬洛站在屋檐视线死角,哪怕下面有人经过,也能如话家常,谈笑风生。
姬洛好奇地往外看,然后扔了一小块石头下去,下面的人嘀咕一声,道了声晦气,就走了。
姬洛哈哈大笑。
商殷信钳住他的手:“淘气。”
姬洛作势要掉下去,商殷信稳稳地搂住他,把他按在怀里亲,声音低沉:“只有你能这么折腾我。”
姬洛被他搂在胸膛前,喘不过气,只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闷闷答:“上床的时候你也折腾我。”
商殷信含笑:“一会带你吃东西,回去就继续?”
姬洛:“别了吧……大王,咱们要可持续发展。”
“大王相信你。”商殷信饶有趣味地说。
姬洛揪着他的衣袍,不说话。
商殷信说:“慢慢想。”
商殷信已经观察过附近的水缸,显然是官员们玩忽职守,没有装满,待大火一起,御史台半边建筑都要遭殃。
反正不是自家的宫殿,烧呗。
姬洛看见商殷信的属下的信号,便知道失火点准备好了,恶作剧地说:“不知道建了多少年,正好给这些官员改善环境。”
商殷信:“大梁建国二百余年。户部尚书会哭。”
姬洛才知道这个朝代的名字,耸耸肩,“总感觉不及我们大商繁华。”
商殷信:“天下三分,各方皆手握重兵,天下未曾归心,谈何繁华。”
姬洛:“陛下能结束分裂的局面吗?”
商殷信:“龙椅坐烦了,不想坐,只想和爱妃共度余生。”
话音刚落,商殷信带着姬洛飞下去,引燃可燃物,顿时火光连成一片。
在官兵冲过来之前,两人已经彻底脱身,到了几个坊区外的十里春宵,吃饭去了!
十里春宵是京城有名青楼,姬洛见着沿途有不少官员和贵族公子。各人心照不宣地视线一碰,各自搂着姑娘各走各路。
姬洛与商殷信这般没有带姑娘的倒是成了异类,但无论别人如何打量,姬洛都心情极好。
“世子第一次来?”商殷信已经恢复在外的古董店老板身份,略落后姬洛半步。
姬洛说:“是啊。听说这里不管四季,都有春天的樱花桃花,秋日的血枫,极美。”
商殷信的表情淡淡的,在十里春宵的东家庄槐指引下,在一栋别馆前站定,先让姬洛入席。
姬洛让庄槐随意上菜,进去之后美味佳肴已经摆了一桌,出奇意料的还有螃蟹。
“是海里的蟹,与稻田蟹有所不同,世子尝尝。”
姬洛已经恢复记忆了,对山珍海味不陌生,只是道:“朝廷不是海禁么?连我王府,都少见海鲜。”
庄槐恭敬道:“世子和王爷若是喜欢,奴家可打发人每日送来。”
说实话,西昌王府虽然用度奢侈,却相当老实,从未逾朝廷规矩,知道自家的死局,姬洛更加谨慎。可商殷信一来,姬洛又有了底气。
姬洛淡淡说:“那就按你说的,每日一送吧。”
庄槐伏下身子略拜,“奴家这就去安排。”
他心中也感慨西昌王府果然豪富,给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给商殷信。
商殷信跟他是朋友,略略点头。
隐隐约约的琵琶声传来,庄槐给他们二人斟酒,才退出去。
姬洛说:“总算走了。”
商殷信莞尔:“你不喜欢他?”
姬洛:“男子自称奴家,是有些奇怪。”
蟹肉和蟹黄都是挑好的,不敢让贵客动手。商殷信分了一份给姬洛,目带深意。
姬洛想起自己颠倒黑白,令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岁月,脸色古怪起来。
商殷信终于大笑出声。
姬洛赶紧喝了杯酒,以酒意掩饰脸上的红,“喝酒喝酒。”
商殷信温暖大掌伸过去握着他的,另一只手也不闲着,给姬洛夹菜。
姬洛要给商殷信布菜时,商殷信却让他不用动。
他们彼此手指摩挲,商殷信道:“早就想如此照顾你。”
他们喝过酒,说着许许多多的情话,睁着醉眼,一起躺下搂着彼此,都舍不得分开,也舍不得睡着。
“糟了。”姬洛忽然说。今日发生太多事,他忘记跟王府说一声。
商殷信带着醉意说:“打发人去过西昌王府。”
姬洛:“你怎么说的。”
商殷信:“说世子殿下看中了好几个美人儿,不能回去了。”
姬洛又头晕又好笑:“休要坏我名声。美人儿有一个就够了。”
商殷信的手指一挥,室内烛火通通熄灭。然后是衣袍沙沙落地之声,铺就一地暗夜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