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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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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稿之后，漆辞一直没有关心那个绘本怎么样了。
这个消息实在猝不及防。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她一时间又愣住了。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了。
你努力做了一些什么事，而努力是有回报的。
有人问她：“感觉怎么样？”
她想了想，歪了歪头：“挺开心的。”
有的是因为大家刻意营造出来的欢乐氛围，有的是受绘本的获奖感染，总之大家今晚都比较开心。
这情况下不少人喝高，部门的学长学姐也挺有经验，聚会结束了在街边叫车的同时，顺便问问谁和喝多了的住得比较近，好把人送回去。
说那么多，完全是因为喝多的人里包括岳哲。
有些时候交际面太广不是什么好事，比如从宣布获奖开始，岳哲就被各种理由从头灌到尾。
漆辞跟着他们回去时，看到陆以然顺手接过了这个醉得不轻，路都有些走不稳的人。
“要送学长回去吗？”漆辞忍不住问。
周茜站在一边，看到她，轻描淡写之余，瞥见岳哲的神情中多了一丝嫌弃：“不就是给扛回去么，这事儿还真是让人怀念。”
下一秒，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多了几分热情：“小可爱不介意的话和我们一起回去？”
漆辞看看他们，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车很快到了，漆辞拉开车门，看着陆以然将岳哲塞进车后座。
“你们坐后面。”周茜说。
上车后，周茜轻车熟路地报地址。
“听他们说，那个绘本大部分都是你完成的，比阿然能干的人不多了，等它出了以后记得给我签个名啊。”
“学长帮了很多忙。”
漆辞下意识说完，旋即意识到了什么：“啊？会出吗？”
周茜沉默了两秒，扭过头，用十分质疑的眼神看着陆以然：“怎么，你们部门让人参赛还不说清楚奖项的奖励是什么吗？”
“是我确实没有注意。”
在周茜“你真的不是为了维护他们”的眼神中，漆辞又重复了一遍。
对她来说，奖项和奖励什么的，确实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东西。
陆以然看向她，似乎也有一丝意外。
“你这人也有点死脑筋啊。”
他们花了几分钟解释，漆辞才搞明白情况。
除了最基本的奖金外，整个比赛的获奖作品以及部分优秀作品会以获奖画集的形式出版。
“奖金会按参与度分配，这个完全不需要担心，至于画集，开春的S市漫展就会发售。”周茜话锋一转，“一般就过两周就开了，宅舞部在漫展上也有表演，辞辞要一起来吗？”
“漫展？”
很显然，对她而言，这又是一个从未接触过的事物。
“没去过么？”
“没有。”
周茜显是又被噎住，忍不住感慨：“所以漆辞为什么会加入动漫社呢。”
漆辞一时无言，也没有想到自己最开始担心的问题，过了那么久以后会被重新提起。
但周茜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尤其漆辞完全是“喜欢的类型”。
最后，漆辞也只是提到了漫展的事情。
“好，我会考虑的。”
回到宿舍，漆辞收拾完，在床上躺下后，打算在睡觉前看一眼手机。
于是发现了一条自己尚未处理的好友申请。
她在聚会前后都没有什么机会玩手机。
现在有了时间，漆辞仔细阅读这条申请——
上面写道，对方是绘本月刊《世界物语》的编辑。
简单而言，来谈合作的。
“……”
又是画集漫展，又是绘本编辑的。
……好像获奖比想象中更意义深远啊？
花了几分钟，漆辞没想明白，她认识的人里，是谁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告诉了对方。
但她没有再想，也没有通过申请，只是熄屏休息了。
然而闭上眼睛还没有几分钟，“眼前”，朦胧的光缓缓晕开，深夜寂静的空气在空间里扩散，逐渐变得喧嚣。
体感的温度在升高，宿舍外不知名的花树香涌入鼻息。
她猛地睁开双眼。
“漆辞——你怎么还在睡！！”
舍友的脸在眼前放大。
“你不是要去看讲座吗？怎么还躺着。”
“……”
漆辞从床上坐起来。
天光大亮，阳光微热，静静洒在一角床尾。
所有的穿越中，要属这种最让人无奈。
她揉了揉发疼的额角，看向穿戴整齐的舍友们，忍不住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你睡糊涂了？现在八点五十，还有十分钟讲座就开始了。”
什么讲座？
“在哪。”
舍友瞪大眼睛，一副“你在和我开玩笑”的表情。
“睡多有点忘了。”丰富的应对经验使得漆辞不动声色，或者说，早就习惯了。
……也许，在学校内租房的事情该提上日程了。
然而舍友的反应却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辞辞，”舍友面色沉重，“你知道你这叫什么？”
“什么？”
“背信弃义。”
漆辞：“？”
“是不是说得有点严重了，这顶多算翻脸不认人？”
漆辞听着她们所说的话，表情渐渐从茫然到怀疑：“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们产生了误解么？”
“这哪里叫误解？！”
舍友们的话就像是在说，她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违背了什么诺言之类的。
可她并不是会做承诺的人。
漆辞想着这点，不紧不慢地从箱子里扯了一件衣服。
“昨天不是辞辞当着很多人的面和陆学长告白了么？”
“但是今天学长主持的讲座你居然连在哪里开的都不知道了？”
扑通一声。
漆辞没抓稳，整个人从床上栽了下来。
舍友们面面相觑。
“你们说什么？”
惊讶这种神情会出现在漆辞脸上，实在让人惊讶。
舍友们在短暂的宕机后，异口同声——
“完了，辞辞果然要翻脸不认人了。”
“……”
十分钟后，漆辞匆匆赶到礼堂。
礼堂门口的告示板上，写着——
【知名漫画家菜橘演讲
时间：202x年3月20日
地点：S大礼堂】
时间至少……在半个月后。
漆辞从后门进入礼堂，发现人还不少，她没有位置可坐，只能与其他来迟的人一起站在最后。
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演讲尚未开始。
亦是这时，她有多余的时间想起菜橘是谁。
这确实是一位知名漫画家，她没记错的话，菜橘从业已有三十年，早期的作品脍炙人口，算是国漫里为她这个年龄段的人启蒙的人物。
漆辞往台上看去。
第一眼，看到了站在第一排位置前的陆以然。
因为主持的身份，他穿了稍显正式的白衬衫，如松而立。
漆辞的视线从他身上挪开，方才注意到那位大爷般的人物。
陆以然与他做了简短的交谈，微微躬身后，走到了演讲台前。
他抬步往前走时，身边有些吵嚷，隐约能分辨出有人在说类似于“气质好绝“这样的话，但当陆以然在演讲台前站定时，所有人都自觉地安静了下来。
他的神情平静，如她一直所见的那样：“首先……欢迎大家来到这里。”
陆以然在介绍“漫画”。
“漫画是一种载体，它可以表达一种精神，一类情感……但有时候也只是故事本身。”
“反之，作品承载的，也不只是一段故事。”
或许是因为，这只是在菜橘说话前的一些介绍，所以他所说的内容很简短，但也可能，他想说的其实只有那么多。
“他想要的东西真让人搞不明白，对吧？”
漆辞回过头，发现周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她的视线越过和自己和众人，落在那个正在介绍演讲者的人身上。
漆辞沉吟片刻，说：“我知道的。”
她一直都知道那些想法，此时也确实因为他的话变得更为清晰。
但是——
女生的目光发沉，缓缓攥起手心。
*
两周后。
早在一周前，动漫社内便发布了有关于漫展的通知。
更多部门的关注点在于会在漫展上表演的宅舞部，可对于绘画部，最近多在讨论获奖绘本的剧情，这其中以想提前看看成稿的呼声最高。
漆辞来到社团办公室时，便听到有人在说这个。
“学长，真的不能提前看看吗？”
“我们真的好好奇啊！”
岳哲站在窗边，语气高深莫测：“我们得为销量着想。”
在他们的嘘声中，漆辞到常坐的位置上坐下。
很多东西她其实已经不需要学习，可定期的社团培训她每次都会准时到。
不过陆以然偶尔不在，比如今天。
而今天“讲课”的人还是林彻，中途休息时，他就站在离漆辞不远的地方喝水。
“漆辞。”
漆辞停下手里的笔。
“你有打算做新的作品么？”
漆辞一怔，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在画的东西，很快抬起头：“我还在考虑。”
“你可以多尝试看看，努力不会白费。”
说完，林彻扭头走开。
“其实阿彻的眼光还可以，”岳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他似乎听完了两人的对话，“阿然就是因为他才选的那个专业。”
漆辞的笔尖一顿：“陆学长……以前是画油画的？”
“嗯，他妈妈是画这个的，接触得也比较早，所以画得多。后来高中那会儿，可能是听阿彻说了什么，他更多都在画漫画，直到现在直接走上了这条路。”岳哲摊了摊手。
“学长觉得呢？”
“觉得啥。”
“陆学长选择了漫画，”漆辞组织了一下措辞，“好像比较突然？”
岳哲摸了摸下巴：“漆辞学妹是油画专业的吧，不是也很突然地现在就在画漫画了？”
漆辞一时语塞，片刻后挣扎着为自己辩解了一下：“其实我……”
哦，也没什么其实的。
在他们眼中，一切确实挺突然的。
“没什么好计较的嘛这种事情，你们这种比较有天赋又一根筋的类型，画什么都画得很好，那当然就是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漆辞握着本子：“您说得很有道理，但是……”
“但是什么？”
想了想，她缓缓摇头：“没什么。”
这种话想来十分奇怪。
她觉得有些理由，仍不充分。
但她很不擅长这种思考，因此下意识摸出手机，点开了和陆以然的聊天窗口。
然而她始终停留在点开输入法的步骤上。
……
周末就是漫展。
周茜很早便打了招呼，让漆辞一定要来。
但好巧不巧的是，漆辞前一晚“思虑过重”，第二天起晚了。
意识到自己迟到而爬起来时，手机里是社员们为了催她发来的消息。
从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到后来的“我们先走了，你记得要来哦”，在众多吐槽中，漆辞还看到一条——
“是不是获奖太高兴了，总觉得我们漆辞同学最近状态不佳啊。”
虽然前半句有问题……可不得不承认的是，她最近确实一直不在状态。
S市漫展的举办地点位于S市角落的会展中心。
位置偏远，漆辞花费了近一个小时，才抵达附近。
刚想用手机和已经在展厅里的同学说一声，一个来电打断了她的动作。
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接起电话：“您好？“
“请问是漆辞嘛？”对面的声音听上去是有些甜软的女声。
“您是？”
“我是《世界物语》的编辑，之前有添加过你，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漆辞一怔：“记得。”
对方似乎松了口气，语气恳切：“我在大赛上看到您的获奖作品，对您的绘画风格十分感兴趣……”
“……就是这样，但是您一直没有回复，因此想当面聊一下，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漆辞听着对面的声音，人已经快到达漫展所在的展厅了。
她抬眼看去，发现入口处已经排成长龙。
女生开口道：“是我的不对，因为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所以没有给你们答复。”
她朝展厅走去，继续说：“我觉得我可以……”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这时，熟悉的风掠过脚边。
灰色的漩涡裹挟它所接触的一切，朝她扑面而来。
……糟糕。
风卷过天空，一眨眼，华灯初上。
耳边只剩下“嘟——嘟——”的声响，身后的长龙已然不见，仅剩下显得十分冷清的铁架。
她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属于这个时间内的消息涌入手心之中。
“放鸽子”“为什么”“让人失望”这种话，她只觉得眼熟。
很多事情，她早该习惯了。
这就是她所面临的生活，被随意插入的时间，以及……这一切几乎无法改变。
她迟疑着某些事情，哪怕想迈出一步，但一切很快会被相似的问题打倒。
这种时候，很适合到无人的地方冷静一会儿。
反正，回到“现实”，她会还在这附近，还可以走进去，还可以重新打那通电话……
但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又丧失了所有勇气。
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
她没有看，将手机揣在兜里，往远处走。
但铃声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它不知疲倦地，一直响到了第三次。
漆辞重新拿起来。
陆以然三个字，出现在屏幕上。
简单的三个字，让她几乎无法按捺这段时间的愈发浓重的情绪，让她直接接了起来。
或许是没想到这一次接通得如此快，接通时，双方都没有说话。
“学长。”
“漆辞。”
又几乎是同时，他们异口同声。
一段沉默。
“学长。”
“嗯。”
漆辞握着手机，眼睛里的画面从宽大的石平台，变成了台阶下的，巨大的广场，以及远处的灯火通明的城市。
“可能对您来说，我想说的话会很突兀，但我想向您请教一些问题，它们困扰了我很唱一段时间。”
“嗯。”
“您很喜欢画画，对这一切都很认真，这种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听到那边似乎有风的声音。
因为很安静，所以将风声听得很清楚。
“我很抱歉，”而后，是男生平静和缓的声音，“因为我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
他专注于这个领域，但是说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事实上，漆辞听到这个回答并没有非常不满意。
因为，他不久后说过“漫画有时候也只是故事本身”——对他而言，这些事情不需要附加意义，甚至，到了凭借天性而为的地步。
但很显然的，她做不到这一点。
而且，这和她印象中的一切很不一样。
他明明……
“我有一个朋友，”漆辞顿了顿，“他是我开始画画的原因，我觉得只要一直画下去我就能找到他。”
“你找到他了？”
“可能找到了，也可能没有，”她回答，“但我发现，我在这条路上似乎停不下来了。”
她一直在寻找一些与过去和未来有关的答案。
但在这一切还没清楚之前，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在画画这一条路上走了很远。
他们告诉她，她的想法，她画出来的东西，获了奖的时候。
那位编辑联系她的时候，林彻询问她的时候。
这一切都明白地告诉她，她在这条路上了。
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
要继续吗？
可这似乎不是她的初衷，或者说，她从未想过这一点。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她，受怪异的时间困扰的她……真的能在画画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吗。
“漆辞。”
陆以然这一声，很轻，也很重。
漆辞下意识停下了脚步，抬起头。
仿佛数年以前，她站在那个已然破败的院子里，下意识仰望眼前的人。
“它们，只是画而已。”
她想问，真的只是如此吗。
——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更重要的是，当她想要开口时，她看到，底下的台阶那儿，有一道人影渐渐清晰起来。
男生的身影没有一次那么接近回忆中寡言少语的青年。
他用那双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眼睛看着自己，声音徐徐地从话筒传到耳中。
“你可以不用有那么多顾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