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 ...
-
漆辞听到从听筒传来的声音，一阵恍惚。
她倒不是很讨厌小玉学姐，只是……对方上次走的时候那幅想撕了她的神情……现在是真的没有打错电话吗？
……但鉴于对方直呼其名，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漆辞顿了顿，开口时的语气平常：“您好，学姐。”
“有空聊一聊么？”
“您想聊什么？”
“你吃饭了吗？来二食堂吧，我请客。”
漆辞还没回答，就听到对面挂电话的声音。
她低下头，看看手里的外带饭菜，仿佛在和袋子里的咖喱鸡肉大眼瞪小眼。
……
漆辞带着饭菜赴约。
小玉学姐和上次见时别无二致，仰着脖子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见到她手里拿着东西时还皱了皱眉：“不是说我请客么，学妹是不是也太小心眼了。”
漆辞还没说话，她又道：“不过也没关系，你尝尝这家的手撕□□，味道特别好，你肯定会喜欢的。”
实在不明白这是什么操作，漆辞等她说完，直接说：“您有什么事么。”
“不着急，先吃饭吧。”
“同学还在等我。”
漆辞的语气不温不火，态度却很坚决，这种态度让小玉又皱了皱眉。
“行吧……你这样突然对我很不友善的，肯定对我有些误会。”
“……”
是你对我有些误会吧？
我什么时候对你友善过了？
“那天我确实有些冲动，毕竟……准备了好几个月的劳动成果突然付之东流，不管是谁都会很失落吧？”
这一点无可厚非。
漆辞表示理解。
“我回去确实生气了很久，不过我想，你们都是刚入学的学弟学妹，能得到这种机会是好事，我应该祝贺你们。”小玉勾了勾嘴角，“总之，希望你别太在意。”
“这只是小事，您特地约我出来说这种事，我反而会不太好意思。”漆辞平静，“那件事我真的没在意。”
小玉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我知道，你看上去就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顿了顿，她继续：“……就是因为如此，你待在那儿继续那个无意义的比赛，我实在替你不值。”
漆辞听她话锋一转，沉默不语。
“说来话长。”她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让漆辞坐下，“说实话你没有点疑问么？”
漆辞还是没说话。
“为什么脚本需要大一新生写？明明大二的社员会更加有经验。”
漆辞想了想：“也许是大二的学长学姐比较少。”
“那为什么会比较少呢。”
看着小玉似笑非笑的脸，漆辞总觉得对方试图给她挖坑。
但她不太在意这种事，直言：“或许比较忙吧。”
“学妹，你还挺单纯的。”
“……”
“其实，直到上一届，绘画部参加漫画大赛的惯例其实是，整个部门一起组队。再细节一些，由大二负责脚本，大三负责草稿，新生只负责后期工作。”
“而改变这些规则的，就是新传的男神呢。”
说到陆以然，漆辞的表情略微有些变化，小玉觉得这大概触动到了她：“你大可以问问已经退社的大二大三学长，听听他们的小团体是怎么排挤大家的。”
“陆以然确实厉害，一来就受到社长的关照，本事也不错，自然看不起是业余的大家，又是脚本又是起稿的，最后连其他人的工作都被他轻描淡写地排除在外。”
“说什么这是大家的成果，去年的比赛可不就是他自己的一言堂。”
漆辞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有些不相信。
“实话说，要不是有他的先例，我怎么会想给出那样的脚本，现在想想说不定是他给我挖的坑呢？”小玉表情反倒有种劫后的洒脱，“没想到他还有点‘改进’……说不定是社长的警告起作用了。”
“警告？”
“就是因为他当初做的太出格，大批社员为了反对他而退出了绘画部，后来这事被阿彻社长压下去了，不过为了让他别再瞎搞，今年禁止大三以上的社员参赛。”
说到这，小玉叹了口气：“阿彻社长也是惜才，可某些人的人品确实不怎么样。”
漆辞听完，静静坐着。
“我实在替你不值，而且啊，学妹……”
“嗯？”
“他当初暗示选你的脚本，你认为是真的觉得你的东西好么？”
“那是？”
“那是看你比较单纯，没有接触过比赛，如果选了你的脚本，他理所当然地可以借指导的名义插手了……说不定，最后团队成员里第一个就是他陆以然的大名。”
“这样吗。”
“唉，小姑娘可不要看着人好看，长得好看的人心眼可多呢。”
漆辞一时间没说话，片刻后，或许是觉得她说得差不多了，对着对方面带笑意的脸，慢悠悠道：“学姐，您挺好看的。”
一语双关。
小玉脸色骤变，可漆辞的表情仍是太淡定了。
片刻对峙中，她终于觉得有些挂不住，语气不太好：“你还真是不知好歹。”
“谢谢您。菜要凉了，就先走了。”漆辞站起来，礼貌说完，转身便走。
可能是惦记手里的菜，漆辞回教室的速度很快。
正要开门时，门把手从里面被拧开。
漆辞抬头一看，撞见林彻不太好看的表情。
他及时刹车，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便侧身，步履匆匆地离开。
漆辞眨了眨眼，朝画室内看去。
陆以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窗边画画，而是站在饮水机前，热水的水流涌下，落进杯子里。
没在画画的时候他的反应其实都比较敏锐，很快抬起头，看向刚走进来的漆辞。
“谢谢。”反应如平常一样。
漆辞与他打了声招呼，走过来，将饭菜和饭卡放下，并未提及刚刚发生的事情。
*
晚九点后，漆辞如往常一般回到宿舍。
她刚推开门，三个舍友齐刷刷地看向自己。
好像她是什么稀有物种。
“……？”
路璐抬起手，指向她：“哎，漆辞小可爱，我隆重地通知你，你们社团出名了！”
漆辞：“？”
“好，看来我们的路人甲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路璐操着一口最近从播音社的成员那学来的腔调，“但是这不妨碍你今晚必须满足我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漆辞眨了眨眼，走进宿舍，将背包放下：“所以，发生了什么？”
“你是不是在蓝白动漫社的绘画部啊？”其中一个舍友说。
“对。”
三个舍友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嘶声在窄小的宿舍内十分清晰。
“你们的脚本黑幕替换是真的吗？“
“高年级学长真的仗势欺人？”
“新生勾结学长的险恶剧情——”
漆辞眯了眯眼睛，走到了路璐……的电脑前。
电脑画面停在一个微博主页内，微博博主叫做“高校吐槽bot”。
【挂人，S大某动漫社刚开学就搞小团体，老社员熬夜辛辛苦苦几个月写的脚本，全群都说都好，结果开了个什么会，随便用一个小脚本换掉，还把人排挤出局，还草男神人设，脸大得很，爷吐了
Ps，对了哦，好像人脚本学妹和学长关系很好哦：）】
下面是几个截图，第一张是群里对脚本一片赞美期待的聊天记录，接着还有word文档编辑记录，以及群里对某些对“被害脚本”的阴阳怪气。
那些群聊天消息根本没有打码，很清晰地显示了“蓝白动漫社绘画部（56）”这样的字样，因此投稿里的“某动漫社”根本没有意义，
漆辞从头看到尾。
“哎哎，看完没，真的假的啊，这我今天在群里吃的瓜，妈的都传遍了全校了好吗。”路璐等了几分钟，终于等不下去了，拽了拽漆辞的袖子。
漆辞扭过头，正好对上另外两个舍友“本吃瓜群众真的好想了解一下哦”的表情。
“……”
她想了想：“你问哪个方面？”
路璐噎住：“这还能分哪个方面？”
漆辞没有立刻说话，轻声说了一句“借一下鼠标”，而后打开了这条微博下的评论。
她不太用微博，还不知道这种挂人bot下面的评论会是什么样的。
但她很快就知道了。
【社团常态，心疼原脚本妹子】
【挂大名啊憋着干啥，自己做了啥不就得受着】
【真的恶臭，好多人冲着兴趣去的社团，里面净是一群傻逼玩意儿】
【稿主说的是西华的那个动漫大赛吗，我保证带水军举报一波】
【楼上带带我，这种垃圾社团也想拿奖】
【男神人设，不会是我想的那个谁吧？】
……
漆辞看到最后一条，神情才有了一丝变化。
“所以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见女生没什么反应，路璐不依了，扯着她喊道。
漆辞回过神，沉默了两秒：“真的。”
从某种角度而言，这件事情本身，是真的。
路璐嘶了一声：“那我吃到大瓜——”
“但它说得不对。”漆辞又道。
几个妹子“哈？”了一声。
漆辞摸出手机，蓝白动漫社的所有群，理所当然地都炸了。
三个群，每一秒都会跳出许多条消息。
大群的人多数在求证真相，绘画部的人则复杂一些，有些人在“说明情况”，有些在同情小玉学姐，还有部分理中客——
【不管怎么说，小玉学姐都准备了好多个月，学长是不是太不留情面了？】
【有一说一，那个大纲本身也挺好的】
漆辞最后打开那个只有几个人的群里。
因为人少，这个群跳消息的频率是最低的，可对他们而言，这个群内的消息是最具影响力。
【为什么总觉得我们像坏人一样啊】
【哎，正好我最近有考试，要不咱们先停一下？】
【感觉这么画下去根本没意义嘛】
与此同时，学长们，包括岳哲在内，没有人说一句话。
陆以然的最后发言时间，甚至还停在发培训通知的当天。
……
“哇这个瓜有点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漆辞木然地抬头，路璐没什么所谓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说是去年开始，这个学长就开始搞事情了……这学长，是那个谁——”
不用猜，内容会和小玉今天和她说的类似。
“诶，辞辞啊，所以现在的脚本是谁写的啊。”路璐拍了拍桌子。
“是我。”
“……”
路璐一口冰红茶喷出来。
“你啊？啊这？”舍友表示十分惊讶。
漆辞没有说什么，而是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打开电脑，并抽出了放在桌面的一个本子。
打开扣扣，她找到打草稿的同学，发了一句话。
【您好。】
*
第二天，漆辞提前半小时到达画室。
这个时间，画室内空无一人，连陆以然都没到。
她走到惯常的位置前，她掏出前一天复印好的草稿，摊开，拿出纸笔，开始工作。
因为不熟悉画法，她先用硫磺纸将草稿描了两遍，而后在这个基础上，垫上白纸，将它们用铅笔画下来。
但是白纸的透明度不高，哪怕借着灯光，整个过程都很困难。
饶是如此，漆辞仍然非常认真。
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脖子有点酸，她直起身揉了揉，借着抬起的视线，猝然发现站在不远处的人。
陆以然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她多久，眸色很淡的眼睛依旧如往常一般古井不波，却又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漆辞眨了眨眼，很自然地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接着垂下头，像是想要继续刚才的工作。
“收拾好东西跟我来。”陆以然忽然说。
漆辞一愣，乖乖站起来，将所有东西都装进了书包里，跟着他走出画室。
时间不算早，他们一路上遇到不少去上课路上的学生，大部分人看到他们时没什么反应，少部分人则认出了他们……准确来说是陆以然，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
“没想到是这种人……”
漆辞经过他们，听到了类似的声音。
她的指尖一颤，看着面前带路的人。
男生的身姿挺拔如松，整个人的气质淡然超脱，对周遭的一切目不斜视。
他从来不是在意这些事情的人。
一直都是。
漆辞望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眸子有一些挥之不散的阴霾。
……
陆以然领她到了崇德楼。
漆辞没记错的话，cos部的人今天要用活动室，因此她才会去画室。
但男生并没有带她去熟悉的402，而是再上一层楼，到最顶楼。
陆以然打开了503的门。
她走了进去，有被唬到。
理论上……这也是一间画室。
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漫画原画，却没有画架，反而是房间一侧一排长桌摆着许多东西，这其中，漆辞只认识数位板和扫描仪。
陆以然一直走到尽头的一台方形机器前才停下，让她过来后，对她说：“透写台比较适合你现在想做的工作。”
说完，他开始教她如何使用。
复印下来的草稿放在底部，叠上一层白纸，灯箱打开的同时，底下的草稿清晰地出现在纸上。
只一眼，漆辞就知道这个机器的用处了。
如陆以然所说，这是此时最适合她描草稿的工具。
漆辞看明白后，忍不住道：“原来学长其实懂这些？”
“我也上过课。”
“……”
漆辞愣了两秒，突然笑了。
也许是在笑自己居然听信岳哲的胡说八道，也许是因为，他没有问自己为什么要一股脑揽下所有的工作，就如她没有问他那些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一样。
这种莫名其妙的默契让她觉得，他像自己一样，曾经到过“未来”。
让她突然间变得非常轻松。
陆以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然而一向淡然的脸上却多了一抹柔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