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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那里空气充满宁静（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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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一夜的仔细考量，终于在天明时分，艾希理敲响了老鼠的门，同老鼠说，他要离开森林了。
“就你这点本事，还想出去救世？还想出去复仇？这不是上赶着送死是什么？你还想再过一回被你那仇人囚禁的日子吗？”
艾希理跪下同老鼠磕头道：“对不起……但是我一定要去做这件事。”
“你不该这么沉不住气，再等等，等你再强一些，等到外头的局势再明朗些，当矛盾累积到顶峰后，才是你出去的最好时机。”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的我还不够格，这也不是最好的时间，可是老师，您在这森林里等了这么久，等到合适的时机了吗？”
“我——”老鼠竟然也被艾希理逼到无话可说了。
“老师，您从前说我急功近利，不懂得韬光养晦等待时机，我觉得您说得很对，可是老师，人如果不去创造，就只是一味的等，永远都等不来机会的。您这么厉害，不也是白白在这森林里蹉跎了岁月吗？”
“……我确实一直都做得不怎么样，这点我说不过你。”
艾希理松了口气。
老鼠又道：“可我总归知道，以你当下的本事，只要离开森林，必然是死路一条！”
“已经死了很多人了，老师。”艾希理仰头，望着老鼠，金色的眼眸里闪耀着光，他说，“我又为什么死不得呢？”
“死也要死得有意义！否则我这几年来怄的气岂不是白怄了？”
“老师，我……很感激你这三年来……”
“别说废话了！”
“老师？”
“再来同我打一场吧，我让你一只手，若能伤到我一分，我就承认你有离开的资格。”
“老师……”
“怎么？怕了？自己也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了？”
“不。”艾希理说，“我跟您打。”
森林里登时弥漫起一股紧张的氛围。
老鼠说：“我允许你拿武器。”
艾希理摇了摇头：“我怎么能拿武器对准老师？”
“说得好像你的武器能派的上用场似的。”说着，老鼠手中一道气劲涌出，抓住了角落里的柴斧，他扔给艾希理，“让你接着你就接着。”
“不……”艾希理一面拒绝，一面却还是在老鼠不容置喙的威压下抓住了斧头，“那就冒犯老师了。”
嘭——未等艾希理说完，老鼠便瞬间化身为一道黑色闪光，刹那间冲至艾希理跟前，一脚，将其踢飞。
“少废话！在你刚刚客气的功夫里我已经可以杀你无数次了，你要是离了森林对上旁人也要这么虚伪一番吗？”老鼠还保持着那个踢脚的动作，说。
艾希理手中的斧头差点就要飞出，胸腔遭遇那一下飞踢正跟肺腑错位一般疼。
从前老鼠同他喂招的时候，从未有一次让他伤得这般严重，他终于明白，老鼠此行是认真的。而他必然也需要拿出相应的态度回应老鼠。
艾希理再度握稳斧头，眼神于那刻变得坚定，大叫一声，朝着老鼠冲了过去。
……
“再来！就你这样还想复仇？说出来也不嫌寒碜。”老鼠又是一脚踢飞艾希理，对艾希理厉声喝道。
此时的艾希理战斧早已脱手，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不在喊疼，又挨了老鼠那么一下后，竟是连爬也爬不起来了。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想走？还想复仇？我看你怕是连走出我这森林都难。”说着，老鼠又一脚踩在艾希理脸上，像是故意以此来折辱艾希理的自尊似的。
艾希理虽说经历过一无所有的磨难，但内里毕竟还存着一点高傲的希冀，还拿自个儿当王子，一见老鼠踩他的脸，登时就火了：“把你的脚拿开！”一个旋身，逃脱了老鼠的脚，想要借着这股力起身，却还是失败了。
老鼠再度抬脚踩到艾希理的脸上：“哟！我还以为能看到金狮发飙呢，结果就这点本事啊？小病猫都比你有力气吧？就你这样的还想复仇？两个我也没法将你教成才啊——”
最后一个“啊”字，老鼠拉长了语调，因为艾希理在老鼠说完最后那句话后，就一扭头咬住了老鼠的脚。
正是春季，老鼠于森林中一直都是赤脚，就像一只真正的野生动物一样。
常年与泥土枯叶乃至动物的粪便亲密接触的脚弥漫着一股乃以言喻的发酵的臭味，咬住的一瞬便让他几乎耸鼻子，但艾希理屏住呼吸，还是狠狠的咬住了，恶心的气味逼得艾希理不得不屏住呼吸才能不松口。
他要离开这里，他必须要离开，此时正是改变天下的好机会，也许还会是他复仇的唯一机会，就算会因此冒犯了老师，也只能是得罪了。
老鼠被艾希理咬住后也不动，就静静的站着，看着艾希理折腾，艾希理本来想着只要给老鼠吃点苦头就罢了，要是老鼠能够承认他那再好不过，但没曾想到老鼠竟然动也不动，渐渐的，艾希理越咬越心虚，这毕竟还是自己的老师呢——想着，艾希理微微抬头——看到了老鼠一脸玩味的笑，就像在看他甩马戏似的。
那眼神激起了艾希理的好胜心，他又坚定了继续咬下去的念头，却也不敢咬得太重，只够让老鼠觉得痛苦却不至于受伤的程度，但每过多久，他还是主动松开了老鼠——因为一直屏气让他无法呼吸了。
“呸！呸！”艾希理在地上打了个滚，退远了一些，一边吐口水，一边又想要作呕，嘴里现在满是老鼠臭脚丫子的味道，那触感和气味让艾希理甚至觉得老鼠脚上踩了屎似的。
“有点意思，身板不行，牙口倒挺好。”老鼠望着艾希理笑了，“不过，牙齿也是狮子重要的武器，这点你倒是用得很不错。”
还没等艾希理反应过来，老鼠又冲向艾希理：“不过！仍旧是急功近利！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觉得你准备好了吗？！”
说着，老鼠扬起脚，又要朝艾希理踹过去。
艾希理猛地闭上了眼睛。
却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冲击。
他睁开眼，看到老鼠已经收起了脚，一脸打趣的望着他：“你已经输了，刚刚说好的，不准离开。”
“不要！”艾希理再度爬起身，艰难的想要去抓住老鼠的裤管：“老师，我还能打，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
可老鼠始终没有回头。
只余艾希理一人趴倒在地上，绝望的将手指扣进了泥土里。
夜。
艾希理蹑手蹑脚的起身，推开了柴房的门。
老鼠这里房间不多，席福便一直自愿住在柴房里，自打他买下席福后，席福带给他的回报远比当年买下时花的价值大得多。
艾希理想同席福说几句话，却又怕吵醒了老鼠，终于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看了看席福熟睡的脸，便推开门出去了。
他又走到老鼠门外。
老鼠一直十分警觉，艾希理甚至不敢推开门。
他跪在地上，朝着老鼠房门的方向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他轻声说：“对不起，老师，我还是得走。”
接着，艾希理便转身，头也不回的朝着森林外而去。
夜晚的森林总是十分危险，尽管这里的所有动物都听老鼠的，但是总有那么几个不听话的“孩子”，只要一看到肉，便会什么都顾不得了。
不能用翅膀，那太费体力，离开森林后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一次艾希理是朝着同从前进森林时相反的方向走的，但行至一处，却还是遇上了进森林时遇到的同样的峡谷。
也许这个峡谷是个圆，正是它的存在保护艾希理度过了这安稳的三年。
艾希理不得不张开翅膀，冲进了峡谷上方的浓雾中。
曾经，他在峡谷上方的时候便退缩了，现在，他的意志比从前更为坚定，精神也越发坚韧，毫无困难的，他飞离了峡谷。
平安落地后，艾希理长舒一口气。
却在抬头的空隙，看到了月下的两个人。
艾希理心神一滞：“老师……”
老鼠同席福正在前方等他，席福看起来似乎有很多话相同他说，但无奈是个哑巴，无法开口，艾希理单是看着席福那副有话不能言的样子就觉得要心痛死了。
老鼠率先开口：“我救了你一条命，又照顾你这么久，席福对你的好那更是不必说，结果你看到功名利禄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我也就罢了，你甚至连席福也不要了，这是什么道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艾希理忙道，“此行凶险，我不想再让席福跟着我去涉险了，老师，至于老师你，我实在……”
“实在什么？学成之后觉得老师挡了你的路，便一句话不说的要走了？”
“不是这样的！我——”很想说我从没有那么想过，待到我大仇得报，第一件事一定会是回来看您，可眼下他不能说那样的话，那会让他的心变得不坚定，艾希理选择了摆出一个敌对的架势：“对不起老师，我是一定要离开的。”
说着，艾希理便作势想强行冲开老鼠的阻拦。
“好言难劝想死的鬼。”老鼠却并未有任何阻拦艾希理的动作，他道，“你既一意去送死，我又怎么拦得住你？没了今天，还有明天，后天，我可不想在我随便捡回来的一个动物身上浪费这么多的心力。”
“老师……”艾希理明白，虽然老鼠话说得并不好听，但他这是已经决意放他走了。
艾希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老鼠跟前，扑通跪地，抱住老鼠的腿，终于嚎啕大哭：“对不起，对不起，老师……”
“好了好了，我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每当我这里来一个人，就会走一个人。”老鼠一脸嫌弃的推开艾希理，又朝席福努努嘴，“好好跟你的主人道别吧。”
席福一瘸一拐的走到艾希理跟前，艾希理忙要起身接住他，席福却因过于激动而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艾希理连忙抱住他：“疼不疼？”
席福摇头。
艾希理想说很多，但最后却只憋到嘴边一句：“你以后要好好听老师的话，等我处理完外头的事，一定回来接你。”
席福点头。
艾希理又转身面向老鼠，又想朝老鼠磕几个头，却被老鼠伸出脚来拦住了：“哪里学来的坏毛病，求人的时候爱磕头？神州那些迂腐的坏规矩在我这里不管用，你要真想求我办事，就把对我们的承诺放在心上，一定活着回来。”
艾希理眼眶含泪，重重点了点头。
“喏，”老鼠又一跺脚，将树上的一个包裹震下来，扔给艾希理，“走吧，争取明天入夜前走出森林，否则外头的‘孩子们’可有的你好受的。”
艾希理接过包裹，又想同老鼠道谢，又念及老鼠方才的话，终于一狠心，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前方的森林里。
身后，老鼠伸出手臂搀扶着席福，两人在月色下看着艾希理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