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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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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建峰从头到尾没正眼看过他，走回到郭进步跟前，说：“叔，辛苦你给写个字据。我们年轻没经事，懂得不如你多。”
郭进步做事一向秉承公义为先，这回主持个这么不公正的分家，虽然当事人乐意，他心里却不痛快，把龚西草的养老问题事无巨细，一一列清，全部由郭建达负责。一式四份，郭建峰道了谢，接过来签了自己名，按了手印。然后递给龚西草，龚西草不识字，喊了郭建达一块签。
郭建达一看内容，急道：“队长，这样不公平啊，都是妈的崽，怎么妈的养老问题都是我一个人的。我不签。”
郭进步站起身，走到郭建达跟前，郭建达人矮，气势上更是输一截，语气不自觉地就怂了。
“怎么，分家你占了全部家当就公平，你妈拿你哥血汗钱贴补你就公平了？要不咱们重新来，把你哥这些年寄回来的钱算一算？把你哥8岁就下地拿大人工分养家这事算一算？你T娘的都20了，吃的几口饭是自己挣的，你妈把你惯坏了，养废了，像你这样的烂牛皮，说出去，真丢我们响水冲脸。”
一听要算前面的帐，心虚的龚西草急了，按住郭建达：“我们签咧签咧，达宝，你放心，妈不拉你后腿，也不用你伺候。”
郭建达知道他妈手里还有钱，也不好现在说多了冷了她的心，只好不情不愿地签了字按了手印。
四份字据，队长留一份，两兄弟一人一份，还有一份交到郭狗金手里。
郭狗金接过字据，仔细折了放进兜里，拉着郭建峰手，老泪纵横，却一个字说不出。
郭牛金就在旁边劝：“行了，哥，分了就分了，峰伢子还年轻，他也能干，挣份家业容易。”
郭狗金已经听说了郭建峰受伤要退伍的事，苦于不好说，只能长叹一声说：“你送我回去吧。”
“行，爷爷，等下，我带了件大衣回来给您穿，我去拿一下。”
龚西草急了，一把拉住他，说话嘴上也没把门：“你不是说那是你战友的吗？给那死老头干嘛？”
郭狗金没发火，这称呼他听龚西草私下里说过不少回了。
郭牛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侄媳妇这德性，哪里忍得住，一巴掌就扇了过去：“不贤妇，休回去休回去。”
龚西草被扇了虽然知道自己理亏，但面上难堪气没地方出，反手就想扇“罪魁祸首”郭建峰一记。
郭建峰闪开，这一巴掌就扇到了跟着过来想拿军大衣的郭建达头上。郭建达被扇得捂着脑袋喊“哎呦”。
龚西草忙去哄心肝宝贝。
郭建峰懒得计较，快步进了房，把他这次带回来的东西都单手拎上，出来扶上郭狗金招呼大家就走。
“既然分了家，那我先住大伯家里和建文挤一挤。进步叔，三爷爷，今晚辛苦了，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郭定一和郭定二两兄弟感情一向好，大伯母人也和气，听了分家的事挺心疼郭建峰，对他来住没一句二话。
“建文啊，去把排柜里那法饼给建峰拿几块。再去收拾下你那狗窝，平常叫你多洗洗也不动。建峰啊，等下伯母帮你们擦一下席子，换一下禾草，睡着舒服点。”农家床板硬，会垫些晒干的稻草，这边管这个叫禾草。
“大伯母，我们自己来就成，就是我还有件事想求大伯母帮忙。”虽然重活了一事，提到亲事，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搓着手眼巴巴看着大伯母。
大伯母看他神色不像小事，放下手里的活，擦干了手招呼他。
“来，坐下说。一家人，没什么不能开口的。建文还没找着对象，我们手里给他攒了两百多块钱，你要是要用钱，先拿去用。”怕他要借钱不好意思开口，大伯母先交了底。
郭建峰心里一暖，笑着说：“大伯母，你放心，我还有钱用呢。是有别的事要求您帮个忙，我看上个姑娘家，我妈你也知道的，指望不上，分了家我也不希望她来管我的事，帮倒忙。所以想拜托大伯母帮我跑跑腿。”
想结婚，这是好事，大伯母听了心里高兴，忙不迭应了：“没问题，哪家的姑娘？我明天就给你问去。”
这个问题郭建峰为难，不先交代好，只怕大伯母明天去看了，得急坏去了。
“大伯母，这姑娘是后面李家坳的，叫李三凤。就是年纪还有点小，才12，我想着先成了亲，接过来好好养养。”
大伯母刚才的欣喜去了一大半，两个地方离得近，山地都是挨着的，农村妇女也没啥娱乐活动，就喜欢边干活边闲聊。这李三凤她虽然不熟，但是知道是李家坳最有名的李凤凰家的，但据她所知，李家凤凰可不是指的老三。
“建峰啊，这家子，大伯母听了些话，不大好啊！你要不，再看看？好姑娘哪里都有的，你要认定了这个，反正姑娘小，多瞧瞧，过个三四年再定你看行不？”
“大伯母，我知道她家出了个凤凰那事，都是封建迷信。她家偏心眼，对三凤不太好，三凤是好姑娘，所以我想早点儿娶过来，自己养。”
“你这不一直在外头，看姑娘讨老婆还是看准了才好，讨个不好的，祸害一家。”她没明说，像你妈那样的，还真是看着老实，背地里还真不是什么好鸟。
“大伯母。你放心，三凤是那善良勤快的好姑娘。你明天去了，找邻居家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不过李家那些人不地道，我不想让三凤嫁过来还要受她们欺负，最好是嫁娶就断了关系，多花点钱没事。”他悄悄地把里兜里的钱都拿出来亮给大伯母看。
“我妈不知道的钱。”
大伯母了然，建峰一向稳重，既然他打了包票这姑娘不错，那她明天去看看，再打听下保险点。要真是好姑娘，小点就小点吧。
“那我明天去看看，建峰啊，人家姑娘小，就是现在娶了你们也不能睡到一起去啊！”不是大伯母要把他当变态想，而是他这么急，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郭建峰红了脸，横了一旁偷听嗤嗤笑的郭建文一眼。
“你放心，大伯母，我就是不放心她在李家，想先接过来养。”太尴尬了，他赶紧转移话题，“大伯母，明天早上我去长塘买点菜，辛苦伯母中午帮我搞一桌，我把队长喊过来，咱们吃桌搬家饭。我妈那里就别喊了。明天我给你上工去，还有这些钱票，伯母收着，我还要在你这麻烦好多天呢。”郭建峰数了五十块钱和一些粮票肉票塞给大伯母。
大伯母连忙摆手，“自家屋里人，你想住多久住多久，要你钱干什么，你攒着，讨老婆要钱呢。”
郭建峰不好拉她，转身跑到排柜那，掀了排柜，把钱票塞到米袋子里再盖上。
“伯母当我是自家屋里人，那我这个侄子孝敬伯母也是应该的。”大伯母的排柜从来都不上锁，有什么吃的，他们小时候来了都是招呼他们自己掀起柜门去拿东西吃。
他回到桌边，抓起一个法饼就啃。这种法饼是用面粉掺点糖精做的，特别干，很耐存，比起鸡蛋糕白砂糖要便宜不少，一斤看起来也多，穷人家走亲戚送礼挺合适的。有甜味又饱肚，小孩子老人也爱吃。他特意大口大口吃，就是想让大伯母知道他没把大伯母当外人。
两块大法饼下了肚，他喝了口水接着说事：“等大伯回来了，我想请大伯帮我拿个主意。讨老婆总要有两间屋，我没打算建新房子，买两间老屋先住着。就是不知道谁家有老屋卖。”他不打算在村里留多久，建新房还招那两人惦记。大伯晚上要守鱼塘，要早上才回来。
大伯母却以为他是为了省钱，对农村人，盖新房是影响上下三代的事，一是上面父母有面，二是自己有房好结婚，三是盖好了，将来孩子大了结婚也体面。
“你那些钱，盖两间新房子再讨老婆都够了。”攒钱不就是这两件大事咯。
“留着到时候退伍回来看做点什么小生意吧。”
“快别说了，傻孩子，做生意要被当走（）资派抓起来的。”大伯母一脸紧张，虽然她知道有人偷偷摸摸去县里卖东西，但她还是怕个万一，被抓了就不是小事。
郭建峰又喝了一口水，说：“大伯母，别急，我们这块现在外头买东西卖东西都没人抓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谁都要吃饭不是”
大伯母想着他在外面当了那么多年兵，懂得肯定比自己多，既然他说行，那就应该没事。
“要是有合适的事，你看建文能做的，也喊上他。不做点事，就他这条件，到时候老婆都讨不到。现在这彩礼一天比一天高，要新房子新票子，要买自行车，要买手表。你说泥巴地里滚出来的姑娘，又不像人城里要赶着骑车去工作，要个自行车干嘛。买个手表她也不认识啊！”上一回媒人介绍的一山坳里的妹子，妹子又黑又瘦，长得也难看，就这，她爸妈开口就是188彩礼，自行车加手表。大伯母不同意这条件，建文也不同意这姑娘，不欢而散，媒人就到处讲他娘俩名堂多，爱挑剔。
“妈~不讨就不讨，打光棍多自在。就那样的，我也看不上好吧，人比我还黑，又丑，还没栏里那猪看着顺眼。”
“去去去，看见你就烦，你跟建峰去猪栏顶上扯点新禾草下来。”干稻草不仅人要睡，冬天猪栏里也会垫，家里现在养着队里的两头猪，双抢时分了不少干禾草。
两小伙子都是身手利索的，也不用木梯，一个找另一个借点力就着院墙爬上去，扯了两捆下来自己利索地换上。睡过的禾草丢猪栏里让它们踩了再让猪屎尿沤一沤，到时候就是好肥料。
建文当初想参军没选上，晚上舍不得睡，拉着郭建峰问了这个问那个。
郭建峰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他想的是三凤回去会不会挨骂挨打，恨不得今晚就接她过来。可他还没有房，他傍晚才回来，不知道以前老屋（从前地主家的木房）现在还有没有人住，以前队里谁家没得地方住，就是安排在老屋住，有钱盖房了再搬走。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是跟大伯家一样，住的土砖房。河对面长塘村的人条件好些，有人盖了红砖房，他们响水冲没得什么经济收入，哪里建得起，即使他想买两间好点的现房，顶多也就是土砖房，要是没有卖的，就住老屋，先委屈一下三凤。住老屋，大伯母她们照看得到，等他退伍的事完了，就带她住镇上去，她上学方便。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去长塘把肉票都用了，那里不仅供销社有猪肉卖，还有些站在路边使着眼色的人，他过去搭几句话，又买了不要票的鱼还有猪尾巴和猪血，多转悠一会又弄了一只老母鸡。他身上粮票多，用了一大半买了米，反正他力气大，一趟全扛了回来。他去得早，回自家冲里没碰上什么人。
“建峰，你怎么买这么多？买得斤吧肉就够了的。”大伯母看他手这么松，急得不行，年轻人哪会过日子。
“大伯母，就吃这一回，吃餐痛快的，你等会跟建义哥还有嫂子打个招呼，中午一块吃，我去跟进步叔和定奇叔说一声，再加上爷爷和三爷爷，其他人就不喊了。”
大伯母知道他说的其他人指谁，叹一口气，怪不得他，这孩子也是被伤了心，希望将来龚西草不后悔吧。
“建峰，你钱不要露了白，到时候麻烦多。”大伯母还是叮嘱他，要是有人知道他手里有钱，不定会闹出什么事。别的亲戚邻居的，要是开口借，他也为难。还有那屎糊了眼的李家，指不定要狮子大开口。
郭建峰应了。
“大伯母，你吃了早饭就放心去吧，我喊完人就替你上工。大伯呢？”
“行，知道你急。你大伯刚回来吃了口饭又下地去了，今天他还要挖土。屋子的事中午再说。”大伯母扒了那碗红薯粥就收拾收拾去了李家坳，反正离得近，农村人脚快，一会儿就到了。
大伯母今天的活是翻红薯藤，郭建峰小时候就干过这个，手脚快，很快就翻完了自己负责的那片土，又去找大伯干活的那块地。坡才走了一半，就听着坡下有人堵在路中喊他：“建峰。”
郭建峰抬头，边走边看，这是一个面生的女人，不是响水冲的，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认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