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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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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临川的姐姐和他确实长得很像,只不过女人的眉眼比弟弟温柔了很多,像是一件被细细覆上彩釉的瓷器。
唐临川把买来的东西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轻声道:“姐?”
假人一样好看的姑娘眼睫动了动,那双琉璃珠似的眼睛缓缓转了下,将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但她显然已经不认人了,只愣愣地看着唐临川,一个字也不说。
顾一动了动唇,小声说:“她......”
唐临川无所谓地笑了下:“之前头受过伤,治好后就这样了。”
他叹了口气,拽过一边的椅子坐下,随手拿了个苹果开始削皮。
顾一规规矩矩地在他身边坐下:“姐姐叫什么名字?”
“宋纤歌。”
“宋?”顾一有些惊讶,“为什么姓宋?”
“我跟父姓,她随母姓。”
唐临川手中刀子转着圈给苹果削皮,削得又快又好。果皮转着圈从苹果上落下来,完整得很。
“当时取名的时候,我爸特别喜欢《滕王阁序》。”
唐临川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从里面挑出来两句‘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邺水朱华,光照临川之笔’,就取了这么一对名字。”
“好听的。”
顾一抿着唇笑了下:“比我的好听。”
“你的不是也好听么?”
唐临川微微侧过头:“多大气,上学的时候写名字都比别的同学快。”
他说完,苹果也削完了。
床头柜上摆着几个洗干净的塑料碗,他随手取了一个,将苹果一块一块地切了,然后插上牙签。
“哥。”
顾一忽然开口:“你之前也会来看她吗?”
“会的。”
唐临川扎了块苹果喂到宋纤歌唇边,宋纤歌微微颔首,十分乖巧听话地咬着那块苹果吃了下去。
他刚要再喂一块,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唐临川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把手里拿着的塑料盒递给他:“帮我一下,我去接个电话。”
顾一接过塑料盒,学着刚刚唐临川的样子将苹果块喂到她嘴边。
宋纤歌似乎完全辨识不出来给她喂水果的换了个人。
她垂下眼睫,小口小口地咬着苹果块,如果不是在这种地方,估计不会有人觉得她与正常人不一样。
可是也和这个疗养院里的其他人不一样。
他一路从一楼走上来,看见的都是那些人或又哭又笑,或动辄摔砸东西,需要好几个护工才能勉强把人按住。
可宋纤歌分明乖巧听话得很,不言不语地靠着床头坐着,无论如何也没法让人将她和其他病人联系起来。
顾一动了动唇,试着喊她:“纤歌姐姐?”
宋纤歌没有反应,一心一意地将那块苹果咬碎咽了下去,而后抬起眼眸,直直地望着前方的墙壁。
顾一便没试着再喊她,仔细地喂她苹果,目光无意间落在了女人的手上,用牙签叉苹果的动作倏然顿了下。
那原本应该是只美丽的手,而眼下却满是交错斑驳的伤痕。像是被人打的,被人烫的,又像是自己用刀割出来的。
他定了定神,又轻声开口道:“姐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
唐临川挂断电话回了病房,就看见少年坐在病床边,一双眼睛带着笑意看向面前的女人,不知道正小声讲着什么。
而原本鲜少会对外界声音产生反应的宋纤歌那双带着死气,宛如玻璃球一样的眼睛却躲了几分亮光,似乎对眼前人讲的事十分感兴趣。
顾一听见门的响动,转过头:“唐哥。”
“说什么呢?”
唐临川看向宋纤歌时也愣了下:“......姐?”
宋纤歌眼睛眨了眨,似乎在和他打招呼。
“上次在酒吧工作的时候,一个女顾客和我聊天,给我讲了挺多好玩的笑话,”顾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想着姐姐应该也会喜欢听,于是就讲给她听了。”
刚开始医院的医生也确实建议他多给病人讲讲故事,他给宋纤歌连续讲了两个月,却半分希望也没见到。然后局里来了大案子,他一忙就是半个月,也没时间陪着给宋纤歌讲故事了。
顾一将最后一块苹果喂给她,唐临川轻声道:“要走了。”
顾一把塑料碗和其他垃圾打包进一个垃圾袋里提在手上,看着唐临川和宋纤歌告别。
“姐,我走了,最近有案子,忙不过来。”
唐临川将她一缕垂下来的头发挽去耳后:“等忙完了我再来看你,好不好?”
他知道不会有回复,本来是想走形式问一下,却见女人放在被子上的指尖似乎动了下。
抬手的动作很小,却能让他清楚地看见女人好像想抬手挽留自己。
唐临川眉心动了动,试探道:“姐,你有话想和我说吗?”
宋纤歌好像第一次听懂了他的话,放在被单上的指节又蜷缩了下。
“下次再来看你,好不好?”
唐临川似乎在姐姐身上有数不尽的耐心,一遍遍地尝试和她交流,哪怕得不到半分回应。
走出疗养院时,顾一轻声道:“姐姐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
唐临川“嗯”了一声,打开车门:“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我和她讲了很多故事。”
顾一垂眸:“她都很认真地听着,我能感觉得到她是有在听的。”
“但很可能她听不懂。”
唐临川叹了口气,慢慢发动了车子:“但是她好像很喜欢你。”
“这怎么说?”
“上次临时出任务,周朋义直接找来疗养院。纤歌看见他后好像很害怕,拿着床头的碗就往周朋义身上砸去,险些给他砸出什么好歹来。”
顾一恍然,小心地问道:“那她是因为什么才......”
“家暴。”
唐临川的侧脸被阴影遮住,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那个男人酗酒,酒后打了她。刚开始她不愿意和家里说,直到最严重的那次闹到医院,想说也来不及了。”
“案子我朋友办的,人也是他审的,但是最后只拘了十五天就给放出来了。人家一口咬死说是夫妻俩的家务事,我们这些外人还能说什么?”
一时间,车内两人很安静,半晌后顾一才轻声道:“唐哥,以后我能来常来看看姐姐吗?”
“我觉得她很孤独,我也是个孤独的人,我们或许会相处得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