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强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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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岩在白棋身后站了一忽儿，看他慢条斯理地敲着键盘，“嗒嗒”的打字机似的响动像是嚼碎的糖块，带着微弱的回响，糅合着时钟的，如同水花的“嘀嗒嘀嗒”，带着沁人心脾的舒适。
连方才的潮湿与霉味儿，好像都变成了雨林特有的自然气息。
屋里没有其他的椅子，毕竟白棋从来没料到屋里还会有第二个人。
这张如同破烂茧房似的床铺或许是唯一的，温岩可以坐下歇歇的地方。
他为什么还没有离开？出乎意料的安静，他似乎也没有坐下。白棋想要瞟他，却不敢太明显，竖着耳朵，绷着神经，略微有些走神。
温岩抬起头，看看墙上钉得歪歪扭扭的表，叹口气。
白棋没有赶走他。
温岩犹豫着，安静地打量白棋的背影，按捺不住的冲动随着浪花似的节律与房间中暗下的亮度逐步递增。
全神贯注之时，腿上那微微的酸麻根本算不得什么。
一个小时，白老师只打了一段二百来字的文字。
他已经有五分钟都没有再摁键盘，是睡熟了吗？
温岩不再沉默，缓缓抬起手臂，向前，用湿热的手心逐渐拢住白棋的双眼。
对方无动于衷，手指依旧在键盘上僵硬。
“您已经写了很久，歇一会儿眼睛吧。”
睫毛轻扫着右手掌心，略微的痒，像是蚂蚁在爬。
“你不用遮我的眼睛，还是两只。”白棋的嗓子如同浮了层细腻的沙，如风声穿过奇形怪状礁石与海边的洞穴，有种另类的空旷与沙哑。
温岩没有松开手，只是靠近，让身体更加接近白棋，让白棋倚在自己的白衬衫上——避开那一小片锈迹。
“您的眼睛一定被上帝吻过，一只用来看这个世界，一只用来看透这个世界。”温岩柔声说着，不由也闭上眼睛，“让它们休息休息，才能更好地去看。看他们，也看看我。”
白棋说不清自己的心中是烦闷，还是害怕，是许久不曾有过的感动也说不定。
——被伊莎多拉的长丝巾扼住喉咙，被黑色的弹簧夹夹住血管，被尼龙登山绳绊住四肢，整个身体似乎处于风暴的中心，在那个万物皆空白的晴天，所有都无声无息。持续的死寂之中，他恍惚听见呼啸的风，近在咫尺，或许是呼吸。
心脏仿佛被飞速而来的棒球击中。
酸涩，疼痛。
那声音更加明晰。呼吸，心跳，发梢的摩擦，或者说，厮磨。
即使自己未曾亲自体会，也知道这是什么。
“白老师，白先生，我喜欢您，您的全部。”温岩的声音依旧温柔，“即使您曾经是花狸也无妨。我希望您，以后，只做白棋，不要再做只有矛盾，利用人性的花狸——您明明是更好的白棋。您只做希望成为的白棋就好，不必再为缺失的一切，成为自己并不喜欢的模样。”
狡猾的狐狸面对着黑暗，在黎明到来之前继续奔跑，头也不回，越逃越远，隐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目不见物的白棋感受到身后缓慢渗透的温暖，还有阳光的气味。
并非是裂隙中的一线光芒，而是照在整个后背的暖洋洋。大概是橙色的。
抱住我——
白棋的手离开键盘，初春的雨水般，流淌着，拂过温岩的胳膊，握住他的手腕，向下，向下，直到胸前，甚至还要向下。
咚咚，咚咚。
温岩只有俯下身子，不得不把脑袋贴过来，贴到耳边，贴上肩膀。
“我……”白棋闭上眼，好看的睫毛轻轻颤抖。
胸腔的共鸣酥酥痒痒，穿透了两层薄薄的衬衫，与温热的肌肤纠缠。细致的纤维几乎完美地，将每一处的震颤都传达到位。
“您想要什么？”温岩问。
“我想要的只有文字，而不是争斗。我是花狸，但花狸不是我的全部。”白棋强调，欲言又止。
“我明白，白老师。”
“还有，我贪心了，我想要你做我的左眼，跟我走进我们的后半辈子。”
隐藏在冰冷与强势之下的，是微弱的渴求。
——从絮絮叨叨的故事之中，喷薄而出的是倾诉与期待。
“乐意奉陪。”
白棋的睫毛在颤抖，倏忽露出一条缝隙，眼球无意识地转向声音的方向，再次闭上眼。
“你觉得我的眼睛能分辨谎言吗？”
“您怕我说的是谎言？”温岩认真问。
“或许某一天，我真的会瞎到什么都看不见，连你也看不见，这也无所谓？”
“看不见，你还能听见我，摸到我，感知到我，让我笃定我的存在。”
白棋笑了，“你在靠别人证明自己？”
“如果您想让我自己证明，也不是不可以。”
这把椅子可以旋转。
温岩稍稍收回胳膊，扭转身子，将椅子坎坎坷坷地转向自己的方向，双臂扶住靠背，轻轻摁住白棋瘦弱的肩膀。
苍白的光照亮了温岩的面庞，他眉心微聚，目光中或许凝聚了他毕生的魄力，似乎有个太阳在发光，融融的光，灿烈的光。
他难得对白棋展露出强势的一面。
“你想怎么证明？”白棋抬起头，白光之下是狐狸般微微发红的眼睛，狡黠而充满诱惑，仿佛有着奇妙的暗示，迫使温岩说出了他平日里难以想象的话。
“我会让你沦陷。”
“你个坏人。”白棋颇为满足地伸出手，缓慢揪住温岩的衣领，像是扯着条领带，迫使他更接近自己，右唇角扬起肉眼可见的弧度。
“我想……”温岩猛然意识到什么，恨不得收回刚才的话，额头微汗，犹犹豫豫。
“你想就快点。别啰嗦。”他像是龇牙咧嘴的猫咪。
“我们之间，不只是拥有今天晚上，对吗？”
“啰嗦。”白棋的呼气猛然沉重，身子忽地拔起，发射的火箭似的，推着温岩的胸口，生生撞起来，又将温岩向斜下方压倒在地铺上，右眼中似乎泛起了红色血丝。
还不是终点——
白棋照着温岩微微惊惶张开的嘴唇，不顾一切地咬了上去。在感受到对方的痛楚后，转为了轻柔的舔舐与吮吸。
像是苏醒的猛兽试图开展报复。
温岩匆匆偏过头，忙不迭道：“白老师，你听着，我是真的……”
“我知道，你是真的馋我。还是你嫌我这儿太脏，半点都不想呆？”
“不，我不希望第一次这么草率。”温岩颇为懊恼地摇头。
“你怎么知道这会是第一次？也许根本不是呢。”白棋流露出悲楚的神色——怎么说，就像是幻化的海底深渊、宇宙黑洞，明明是在幽暗与光源之间，却把外在的光芒纷纷吞噬，徒留一片茫茫的黑，还残留着寥寥的，呼救、呻/吟、嘶哑的余音，将人死死黏住。
而他的唇角与眉目在笑，月牙弯弯。
难以形容的目光与表情，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个“正常”的人类。
他难道有过什么过往？难道有和其他人……那又怎么样！
“我不管从前和过往。我只想向您保证，我从未向其他人动过心，您是第一个，也是第一个让我觉得如同接触还不够，想要再深入交往的人。而您……无论是何种模样，我都相信您，绝不后悔。我自认为，我理解您的绝大多数，对您有信心。”
那浓黑的瞳子凝视了他三秒，惨白如他面色的唇终于张开，吐出了无比平淡的几个字。
“别啰嗦，闭上眼。”
温岩没有拂逆他，不再说话，只是收敛了那热烈却担忧的视线。
那双眸子还映着电脑的光，显得明亮而有神。
苍白的唇隐隐染上血色，在昏暗之中不再那么明显。
轻轻的吻，良久才分离。
白棋的声音趋于平稳，罩着一层湿润的雾气，仿佛公园清晨的薄雾，与一阵又一阵的微风。
“你明亮的眼睛，真让人羡慕。”
“另外，我是第一次。”
“第一次甘愿成为温柔的你的猎物。”
“被你……用疼痛、悸动、燥热、痴迷，不顾一切地来对待。”
“当然，别忘记你一直以来的温柔。”
白棋压低嗓音说着，句句舒缓，字字清晰。
温岩颇为讶异，还没缓过神，只呆若木鸡地吐出三个字，“可以吗？”
白棋没有接茬，只是手向下探，摸索着，足以证实并暴露他热情的所有。
“白老师，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唔……”
被察觉的尴尬与羞赧瞬间染红他的面颊。
“承认有这么难？更何况，我没有拒绝。”
——我允许你肆意妄为。
苍白的指尖握住劲瘦的手腕，强行拖到白棋衣领处的扣子。
这件衣服，是那天在养生阁，白棋穿在里面的，掉了扣子的衬衫。光滑的皮肤已然与手指相贴。
浑浑噩噩，是梦境还是幻想？
那只向来只打字、握手、做饭、收拾卫生的右手，熟练地由下到上，再由上到下，让扣子逐个解脱，暴露出苍白的肌肤，并在皮肤上摩挲。
薄薄的茧子颇为粗糙，挑动着白棋麻木已久的神经，让他越发兴奋，躁动的心跳牵动着千疮百孔的躯体，将热量徐徐传递。
上一次的亢奋，还是他写得上头的时候，那是《狂人院》中的《妄想》。
“斑斓的不只是五彩的蝴蝶，还有隔岸的花火，水晶灯上的光斑，燃烧的实验室，以及无趣的大脑。”
“只要陷入沉睡，不受压迫的色彩就会纷纷泼洒在每个角落，爆裂开，如同顽劣的孩童，成灾的蝗虫。”
“所过之处的色彩混合成肮脏的，并不纯粹的黑。”
“一起堕落吧，死于绚烂的颜色，溺于乌黑的祭坛。”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强势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