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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红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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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出门，白棋把自己裹成臃肿的熊，用灰围巾围住半张脸。
想到要见洪老爷子，想到要一起准备年饭——自己恐怕帮不上忙，也不是能陪人聊天的主，只怕会有些尴尬。特别是老人家，或许爱聊些政治军事，白棋突然有点后悔。
算了，去就去了。
洪老爷子家里暖得紧，倒像是反季节的存在，就差在桌上摆个西瓜。
“小温啊，这是你朋友？”
白棋拉下围巾，稍稍僵硬地勾起嘴角，“爷爷好，我是白棋。”
爷爷的手也很热。
得益于一路上温岩给白棋捂着手，这一握手，倒也没冻着老爷子。
“好孩子，欢迎欢迎！”老爷子家里许久没这么热闹了，哪怕只是多了个不怎么说话的冷冰冰的白棋，那人气儿也涨了不少。
“白老师也是位作者，写得一手好文章。”温岩笑道，“爷爷，我去准备些费时的食材。白老师想一起帮忙么？”
洪老爷子挺有眼力见，稍稍打量二人，边说边往卧室走，“你俩忙，我进屋听戏！我这耳聋眼花的，别把厨房弄乱了。”
白棋目送着老爷子，“老爷子觉得……我是你朋友？”
“嗯，朋友。”温岩的回应颇有些意味深长。
“普通朋友？”白棋能觉出味儿。
温岩把刚买的酱肘子放进冰箱，轻声说：“按您要求，说的是朋友。爷爷当过兵，第六感很敏锐，有些事我不说，老人家也明白，顺其自然，不明说而已。”
这样的人物形象倒新鲜，或者说，佛系，通透。白棋的脑海中已然形成了一个角色，可以用在《半扇窗》中。
白棋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不过是帮忙递东西，看着温岩动手解冻食物罢了。他远远听着戏在唱：记得那年除夕夜，父女守岁迎新春。都说爆竹驱邪恶，谁知半夜鬼叫门……
“老爷子听的，是《白毛女》啊。”
“白老师见多识广。我对于戏剧是一窍不通的。平时也听见过《牡丹亭》一类耳熟能详的曲目，倒也记不住唱词。”
“我也记不得。我们民族对于一年到头的日子总是十分珍重。就算去年再如何颓丧，未知的未来却成为了光明的期许。”
白棋喃喃自语。
“白老师，不管未知的是什么，我愿意陪您走下去。”
“都是漂亮话。”他不吃这一套，虽然心里头还是有那么点喜悦，死活不肯写在脸上罢了。
洪老爷子笑起来特别亲切，就算满心思好奇，不该问的也不会过问，比如白棋的眼睛，温岩的视线，白棋的态度，温岩的反应，只是聊聊文学历史——前段时间听的《丹心赤忱》，明末如袁崇焕、秦良玉、李定国等人的故事，自己说着也不怕尴尬。白棋也算是感兴趣，偶尔还追问些锋锐的问题，例如历史上对袁崇焕的评价，民族英雄在不同立场上的善恶之类。
老爷子聊得很开心，温岩也只有笑着给两位倒茶，默默回去做饭的份儿。
嗐，他学的那点儿历史早忘得一干二净了，作为一个若干年没再看过历史的理科生。
晚上的菜谱是：红烧带鱼，萝卜炖鸡，茄汁豆腐，蒜蓉粉丝娃娃菜，酱肉拼盘，大拌菜，外加韭菜鸡蛋的饺子。
“白老师，这杯茶敬你！”老爷子挺客气，也跟着叫起了“白老师”，“您把这儿当自己家！别客气！”
白棋小声答应着，将半碗茶与老爷子的轻轻一碰，径直灌个干净。
幽深的黑洞似的瞳子中，忽而映上远方的烟花。
在大年夜的更新中，白棋难得地在作者的话中写了一句：“我也是有家的人了。”
“白老师，温先生，两位新春快乐！祝白老师身体健康，文思泉涌，每日万更！”
为了让作者大大们新的一年继续加油码字，咸鱼可不能忘了客套几句。
哪怕她正一个人窝在屋里，关了手机，吃着好不容易没关门的一家夜宵，勉强算得上在吃年饭。
“感谢咸鱼老师，我会照顾好白老师，也祝您新春快乐幸福安康。”
咸鱼见了，微微苦笑，擦擦嘴角的汤汁，放空着，把自己丢到床上。温先生……好温柔啊。幸福可是件很难的事情，特别是现在的自己，也就是有个住的地方，攒了一点点钱，有一份能糊口的工作而已。
哪怕压力这么大，组长对自己PUA，至少不用被抓去和人结婚，生子，永远被绑缚在破房子里，洗衣做饭，养娃喂奶，如同井底之蛙，阳光只有窗口大小，雨水却会湿了满身。
我已经走上了追求幸福的道路，满是荆棘，也要一往无前。
女孩的胸脯深深起伏，眼角情不自禁红了起来。
“谢谢温先生。认识您二位太幸运了！以后有机会，我还想和您二位当面聊聊。我也住在这座城市，北庄这边。”
“风岛总部在城里，您一天通勤很辛苦吧？”温岩瞬间察觉要素，“哪天白天您有空，我带白老师亲自去贵公司拜访，也不好耽搁您休息时间。”
咸鱼不得不承认，她有一瞬间心动了。温先生，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贴心的男孩子么？哦，自己在大学碰到过的，掏空心思哄女生的海王不算。
咸鱼抱着手机，愣怔了好一会儿。
“谢谢温先生为我考虑。不过这路我也跑习惯了，白天101路，晚上夜1路，倒也方便，不用顾及我。只是想有空聊一聊，问问看白老师后续的写作安排，有没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忙的。”
“好。”这是白棋听温岩手机叮叮咚咚，没忍住，发表的高冷言论。
温岩忍俊不禁，“白老师，咸鱼挺给力的，您这是用好文章吸引了一位好编辑。哪天咱们约顿饭，您不用太操心，如实说就好。”
“所以我说，好。”白棋瞥一眼温岩，不再说话。
咸鱼自然是个努力上进的小编辑，思想上也颇为深刻，不是坏人。只是……出去见人，总是有些心理压力。
与此同时，晖阅文学上沉寂已久的热门作家曹汐沢突然发了条动态，新小说《人间要有爱》时隔数月，竟然更新了第二章。
这第二章的风格与第一章的土味小白风截然不同，甚至有些接近《墨色人间》的暗黑风。但总有些难以言明的，微妙的不同。或许是措辞，或许是句法，或许是距离感。
“新年快乐！不好意思才告诉各位，第一章是我用来测试小白水平反馈的！告诉大家个好消息！课多多平台《曹哥的小白网文课》精彩上线！让你从第一章，两周周时间进化到第二章！精心打磨，干货十足，试学只要一杯奶茶钱！”
“曹老师！”曹汐沢的编辑藕哥在看到这条推广后倍感震惊，刚送进嘴里的鲅鱼馅儿饺子也吐回了盘子。
“他奶奶的！曹汐沢这兔崽子王八蛋！”藕哥口无遮拦，但也只敢背后口头叨逼叨一番。毕竟当红的流量主，那可是单位的招财猫啊！没有他，他自己哪有钱住这小公寓？
“曹老师！您开课的事情得和我提前说！咱们建议您优先专心写作，新书更新稳定之后再增加其他副业手段！您在进行其他合作之前，也有义务告知您的专属编辑！您看到消息务必回复，我24小时在线！”
曹汐沢不接电话，无奈，藕哥只能给他留了个言。
“他妈的，24小时VVIP客户服务，有人多给我钱么？他都几个月没动静了？催催催不动，一发就惹事儿！惹了事儿还装不在！”
曹汐沢当然是定时发布的文章。而他本人呢，此时正在天堂酒吧跨年音乐会的舞池中蹦野迪，自带半瓶可乐，趁着人多混进来的。
嗨爆的摇滚震耳欲聋，炫目的灯光之下，是无数人的狂欢之夜。今年的最后一天总要疯狂一把！
在这里，没人知道他是曹汐沢，也没人知道几年前的他，还是个小保安，就在同一个地方，换了三家店，他依旧是做着保安，直到他厌倦了，他的《墨色人间》忽然出名。
一年，一年零八个月，十个月，后来天堂酒吧在这里开业，他没有再做这里的保安。
他复制下了整本的《墨色繁华》，他发现那个网站已经消失不见，他发现，他可以粘贴一本《墨色人间》震惊世人——用显赫的名声，拥有一辆豪车，拥有埋没“白棋”的权力。
而白棋亦如他自己一般，忽然声名鹊起。
是哪里的差池？这一切已经无法收场！风岛，明明风岛……自己也有认识的人才对，为什么，竟是如此。白棋还活着，却没再找麻烦。心里惴惴不安，可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可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没什么能够安全遮掩一切，不如，不如找找别的出路，至少再捞一笔才消失！
他甩着手臂在人群中摇摆，像触了电的海草，抖动着，飘摇着，喧哗着，在倒计时的刹那放开嗓子嚎叫，融入在欢呼的巨响之中，好填满胸中那颗空荡荡的，脏兮兮的心。
几家欢喜几家愁，灯火空映尘色稠。
——一是红尘气，一是落尘灰。
白棋与温岩站在落地窗边，遥远的烟花徐徐升空，绽开五彩斑斓的夜光，裂帛之声，清脆而辽远。楼宇之间的回声与映光重叠交织，颇有幻象的意味。
人间一年，人生一世。岁岁尽不同，生生皆无穷。
心中的故事还未完成，身边的故事早已开始。这故事无穷无尽，只因为又多了这个家伙。
“温岩，新年快乐，祝你少加班。”
“我会留下更多的时间陪白老师，虽然，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来陪。”
“嘘，看会儿烟花吧。”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