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小兰 ...
-
“呜呜，我想和顾阿兄在一起。”从广济寺救回来的孩子在地上打滚，萧继治满脸黑线。
“听着小贼，你顾阿兄的好郎君还想和他永远在一起呢，轮的上你么？”萧继治站在里屋和厅堂的过道中间，挡住在地上泥鳅似的扭动，以伺机溜进里屋的小孩面前。
“大叔，你怎么会是阿兄的好郎君？”小孩脆生生的童声在大厅里响起。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好郎君？”萧继治两手叉腰，身形随小孩的扭动而移动着。
“阿兄从来没有承认过。”小孩天真的声音像尖针一样，想要戳破一切掩饰真相的遮羞布。“何况如果你好的话，为什么阿兄不想每天跟你在一起呢？”
萧继治一顿，脸上玩闹的表情消失不见，低头自言自语：“也许是他太忙了，或者是我们两个太忙了。”
“如果有什么事比天天在一起还重要，那这两个人的感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萧继治细如蚊子叫的话被耳尖的小孩听见，小孩接着狡黠地说，“譬如我想天天见到顾阿兄，一日不见心里面就跟刀割似的难受得要命。要是两三天看不见阿兄，简直就要我的命啦！”
“你为什么那么想靠近顾尚安？”萧继治眯眼打量地下的小孩。小孩身形不过七八岁，穿了一件褪色的皂色袍衫，红棕色的蓬发披在背后。
“因为顾阿兄把我从绑架我的坏人手里救了出来，我这条命是他给的，我要一辈子跟着他报恩！”
“小混蛋，是我单枪匹马，独闯贼窝，把你俩救出来的好吧？”萧继治蹲下来，深渊一般漆黑色的眼睛直视小孩比寻常人家的孩子更淡的棕色眸子，“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为何会在广济寺？”
“你问的问题太多了我记不住，而且，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听着小混蛋，这里是宛平县的知府，如果你不说，我马上把你送到前堂审问。看你的头发和眼睛不像本地人，倒像个西域人。可你身上没有通牒，你到底是怎么来的宛平，我觉得可以交给官府，刨根问底地探究一番。”
“我叫小兰，自小没见过父母亲，记事起和奶奶在宛平清河乡生活，听说我爹是西域人，高高的鼻梁，火红的头发，棕色的眼睛，我随了我爹的长相。我娘是宛平当地人。宛平洪灾后家被冲毁了，没有地方去，奶奶也在路途中失散了，听说广济寺提供粥饭和住宿，我便到广济寺暂住。那天我肚子疼，起夜的时候看到文载住持一个人往寺外走，我心生好奇，便尾随他至一片荒地。那片地没多少树木荫蔽，草长得也不高，白澄澄的月光照亮四周，突然我后颈子被人打了一棍子，醒来便双手双脚被缚住，装在袋子里了。我听到贼人在说王小六，以为是小六的同伴，便自称是小六的姐姐来寻弟，没想到遭了一顿毒打。”
小兰听到要把她送去官府，哭声戛然而止，只有两颗黄豆粒大的眼泪挂在胖墩墩的脸颊上，滚也不滚了，像撒黄豆一骨碌报出自己的身世。
“那今天你回广济寺吧，我派两个人送你回去。”
“不要！我要跟着顾阿兄。”小兰赖在地上不起来，两个手下左跟右走，也没抓住她。
“等一等，”小兰见萧继治的两个手下身手不凡，自己很快会被遣送回广济寺，急中生智说，“你们要找的王小六，我知道他的下落！”
“你们两个退下，”萧继治抬手示意手下离开，“小兰，你说清楚，你何时见过王小六？”
“我在广济寺的时候与他相识，因为年龄相仿，命运相似，遂以姐弟相称，平日多有照应，几个孩子聚在一起打配合，才能抢得过那些个高力大的壮丁，每天有饭吃、有草席睡。王小六虽然身材细小，四肢干瘦，但因为是男孩，被抽去干体力活，每天从早干到晚，有二文的工钱。”
“男人们被安排了什么活？”
“不知道，我整天呆在寺里。刚开始活并不是很多，王小六晌午过后便回来了，还能偷偷带两个馒头给我们吃。过不久活越来越重，干得慢还会挨鞭子，王小六力气小，挨的打多，每天挣来的工钱只够买活血化瘀的药膏。这种日子过了大概半个月，有天晚上王小六突然叫醒我，他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难得出现高兴的笑容。‘我现在要去干一件大事，等我回来，咱们就可以永远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他说完就离开了。”
“他再没回来过吗？”
“没回来过。”小兰的眼睛里升腾起一股怒火，“但我曾在街上见到过他，他不曾认出来我。”
“你是说王小六逃离广济寺后，还回过寺庙周围吗？”
“没错，他离开一个多月后，有一个比我小的孩子发烧了，我便到街上买药，因为走得急，路上人又多，无意撞到人，那人黑衣黑裤，还戴了顶黑斗笠，看不见脸。那人被撞之后也不吭不哼地走远了，连撞掉的荷包也不管，我捡起来发现正是王小六先前随身携带的荷包。”
“有王小六的荷包也不一定是他本人，有可能已经物是人非了。”
萧继治说完，小兰眸子里的愠怒转为悲伤。
“不会，他不会死掉的。”小兰的泪珠疏落落掉到地上，“在街上碰到他后的某一天夜里，我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小兰，我一切安好，如想见我，半夜到四十八号街坊。’”
“那你去找过了吗？”
“找过了，可是街上左右加起来，只有四十七户商铺，何来四十八号街坊呢？”小兰哭得更伤心了。
萧继治招来手下，“备两匹好马，我们今日先去街坊，再去广济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