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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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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大人,张大人昨日传信给我,说修大坝的人手不够,希望能再调两支队伍过去。”顾尚安坐在柏诚煦的右边,抿了口热茶。
“顾大人,不是我不想调,主要是洪灾刚过没多久,壮丁死的死,伤的伤,跑的跑,留下来的本来就不多,更不必说懂修缮建工的人了。”
“没有到周围的县城招人?”
“没有。”柏诚煦眼角下吊,眯成了三角眼,一脸为难说,“不瞒大人,这两年宛平收成不好,每年交完中央的粮赋和军队的调度早已所剩无几,余粮就算用来雇工,也招不到几个人,所幸让剩下的壮丁多干点活,勉强维持。”
“从哪里找的人?”
“大多是广济寺无家可归,无田可种的男子。”
“我听闻宛平前些日子从边外来了些外民,你没有招他们干活吗?”
“那些人没有文牒,官府抓他们还来不及,怎么会到工地干活?”
“好吧,干活的人一天给多少?”
“按本县的粮价换算成钱币,五钱一天。”
“工钱每天一结?”
“每天收工就全部结完。”
顾尚安点了点头,正想开口说话,门外面一片骚动,叫了个小吏问缘由,进来告知是东厢房走水了。顾尚安和柏诚煦走出大堂,黄烟从东面滚滚升起,空中弥漫着焦炭的味道。
“柏大人,自从我们到了宛平,怪事发生的就格外的多。”顾尚安说道。
柏诚煦叹了口气。“让大人受惊了,宛平近年来不曾有过风雨,今年恐是犯了太岁,邪祟出来扰乱人间了。”
“东厢房放了什么东西?”顾尚安问。
“回禀顾大人,本县的账簿全都放在里面。”
顾尚安笑了笑,“邪祟来的还挺巧,我刚想向柏大人讨要账簿,话还没说出口账房就起火了。”
林适匆匆从屋外走进来,走到顾尚安身边说:“大人,小兰醒了。”
顾尚安面上一喜,穿上外套往外走,对柏诚煦说:“罢了,账本的事情之后再说,大坝我今天会亲自看一趟,看过进度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再招人,我现在有事,先离开了。”
“恭送顾大人。”柏诚煦看着顾尚安的背影,直到顾尚安消失在转角,目光逐渐阴沉下来。
“废物,顾尚安为什么还能活着回来?”
“启禀大人,情报有误,顾尚安随行的表弟武功很强,前去灭口的人大多一剑封喉,当场毙命,刀上没有太多切砍的痕迹。”
“他俩整天呆在一起,比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还亲。”柏诚煦一阵头疼,心想那位大人交给我的任务没完成,还折损了两路兵马,那位可是心狠手辣的人,这次不知道要怎么罚他。
“我再给你三路精兵,今晚不把顾尚安他们斩杀于广济寺,你就提头来见我。”
身后的人一顿,“请大人放心,小的就算丢了这条性命,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只不过顾尚安他们是朝廷命官,抹杀他们朝廷若是追查下来...”
“朝廷?杀他们的正是朝廷下的令!你不要揣测上边的旨意,只管做好你的事。”
身后的人领命退下了,只留柏诚煦一人在古朴肃穆的大堂门前,他抬头看向碧蓝如洗的天空。
“天佑我宛平,我柏诚煦不曾做过坏事,实在是形势所逼,迫不得已啊。”
小院的翠柏葱茏,柏香四溢,鸟雀在枝头啼鸣。
“阿兄,你来了。”小兰在床上坐起身,小脸苍白没一丝血色,身板小了一圈。
“你昏迷了两日,大夫说你可能永远醒不来了,醒来就好。”顾尚安坐在床边,袖中掏出一封信。“我们在锦绣阁找到了王小六给你写的信,还有半袋子黄金。王小六投奔了山上的盗匪,攒下钱后本来想带你和孩子们远走高飞,种田度日,结果被人发现杀害了。”
“尸体找到了吗?”小兰看完信,泪眼朦胧望向顾尚安。
“不在锦绣阁。”
“王小六那小子什么都不行,就只有捉迷藏是行家。一日不见他的尸体,我便相信一日他只是躲了起来,不方便出面与我相见。”小兰的泪珠像断线的珍珠,一颗颗从两颊流坠到被褥上,她用绵软无力的手背擦拭泪水,哭过的眼睛闪烁着坚强的光芒。
“傻孩子。”顾尚安怜惜地摸了摸小兰的红发。
萧继治双臂抱剑于胸前,倚在门边上说:“阿止,马车已经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你好好养伤,我们出去还有事办。”顾尚安掖好小兰的被角,和萧继治一块上了马车。
马车外,花陆离和段承宇在左右两边骑马相随。顾尚安推开窗轩对花陆离说:“叫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当年修建大坝的木材和实际的用料对不上号,我向张子仪求实过了,缺了一千零二棵木料,其中五十四棵主梁用易烂易朽的柳木代替。”
“一场大水,冲出了宛平知县的贪腐。”顾尚安说,“但他贪了这几千两银子,府上没有穷奢极侈,夫人也不戴金钗玉坠,他为什么要贪,得来的赃款又到哪里去了?”
“没错,在我们查账房之前,有人一把火把里面的账簿全烧掉了,知府的线索到这里断掉了,我还需要两天时间调查。”
顾尚安关上窗轩,和萧继治面对面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萧继治,我认为咱们的人里混入了奸细,无论是咱们遇刺还是账房的事,都被人抢先一步,你觉得会是谁?”
“尹家忠将世家,三朝辅佐皇室,我认为尹秉文不会轻易背叛,汪长生书香门第,身世清白,远离庙堂,没有动机和心眼,花陆离和段承宇这两人虽不稳定,但现在我能保证他俩是站在我这边的。其实除了随行的这些人,还有一个人有机会知道所有发生的事。”
“柏诚煦的手下,知府的大管家,冷俊生,每天我们出行之前都会向他报备马车。”顾尚安眯起眼,“冷俊生是宰相最忠心的副手冷俊游的弟弟,这件事宰相竟然也掺和进来了。”
“嗯,既然他们知道我们今日的行程,在广济寺必会设下埋伏,那里偏僻人少,方便动手。我已经叫段承宇在广济寺周围的山林里设下两翼轻骑,一旦事情有变,立刻下山包抄。”萧继治说完,抬手抚平顾尚安皱成小丘的眉毛,“不要忧愁太多,烦心的事情我来想就好了。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你只消每天考虑笑就好了。”
“傻子才天天笑,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听到萧继治的话,顾尚安的脸上轻松了许多。他低头看着两人因为马车狭小的空间而交叠摩擦的膝盖,语气平平,却暗藏高兴地说:“广济寺看完,我们就回京吧,秋猎就快要开始了,我想吃夜市上的烤番薯。”
“我呢?和你一起去?”
“不然呢?你想我和谁去?”顾尚安瞪了萧继治一眼。
萧继治高兴地有些结巴,“好,难得你想出去玩,上一次还是五年前,咱俩在翰林院的时候,夜习趁先生不注意,偷偷从后墙溜出去到的夜市,我记得当时你吃了五六个番薯,结果钱袋被人摸走了,只好用我的玉佩典当。”
“喂,我们亲一个吧。”萧继治突然开口说,他的手从顾尚安的眉间划过鼻梁,用宽大温暖的指腹按揉顾尚安盈润的唇珠。
“现在?不行,外面有人看。”顾尚安咽了口口水,打掉萧继治的手,“你不要乱来,否则...”
萧继治像饿狼一样扑过来,双手扣住顾尚安试图向后仰躲的脑袋,小拇指抵在他的下颌骨上,小心翼翼地含住刚才揉搓过的唇珠,趁顾尚安微微张口之际,便立刻攻城略池,像君主一般统治顾尚安躲闪的、不安分的舌头。萧继治看向顾尚安的眉眼,他总喜欢在这种时候紧闭双眼,纤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轻轻颤动。
萧继治感觉全身的热血往下走。
想要,想在这里剥开他的外表,融进他的骨血之中...
“两位爷,到地方了。”马车夫在外面喊。顾尚安推开萧继治,萧继治没有防范,背咚的一声撞在竹制的厢板上。
“工部张子仪,见过两位大人。”张子仪一身粗麻衣打扮,头发用米白的方巾包裹,小腿以下全是泥浆。
“见过张大人。”顾尚安看到张子仪一双泥腿说,“像张大人这样身体力行的官人可是不多见了。”
“引水修坝重要,其余的一切从简,让顾大人见笑了。”
“张大人前几日写的信,我看过了,信中说有要事禀报,必须我们亲自到场才能说。”
“对,顾大人,这件事非同小可,我现在还没让其他人知道,除了事发时的几个挖地工,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