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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动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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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后面三进门，便是青砖灰瓦的禅房。文载的房间十分朴素，除了一方桌椅木床，几乎再没有多余的东西。
“老朽让两位大人久等了。上次一别，曾许诺赠与佛像一座，奈何诸事缠身，到今日还没兑现。”文载虽自称老朽，但实际上年纪未到不惑[2]。因为长与青灯古佛为伴，肤色较一般人更白皙。
“文载住持言重了，我们不过先你一步到。佛像一事不必过急。”顾尚安看见文载住持的手不禁一愣，“住持手上的伤是什么时候伤的？”
文载抖了抖袈裟，把手遮在宽大的袖子里。“前几日在田间耕作，被钉耙所伤。”
难道文载是当日在锦绣阁的黑衣人？顾尚安和萧继治不动声色地交换了眼神。
“两位大人不如就座一叙。寒舍孤陋，只有凉水冷茶。”
待三人入座后，顾尚安开口道：“文载住持，其实上次向你问路之后，我沿路寻找，走至寺庙后门的时候遭遇匪盗突袭，幸得我弟弟景延相救，没有性命之忧。”
“广济寺背后依山傍林，荒野僻静，不要说我们，衙门的吏人也很少去那。这些年灾祸频频，家破人亡后上山当匪盗的人越来越多了。想不到他们如此猖獗，竟然进寺里抢人。”文载住持叹了口气。
“没发生的事情谁能预料得准，你也不必太过自责。”顾尚安说。“住持可发现寺中有什么异常？”
“今晚不用守夜，你们两个先退下吧。”文载对门口的小和尚说，待两人走出院门后，接着说道，“不瞒两位大人，自广济寺开放寺门接纳难民以来，夜里常有哀嚎恸哭，我曾深夜在寺中巡视，看见白天当工的人点了烛火，拿烧红的铁片燎烤身上伤口。”
文载念了句阿弥陀佛。
“可是当我第二天白天再去，人已经离开了，是几个寺里的僧人让他们到聚集点去。从那开始我便留心行动异常的僧人，包括自己的弟子，但始终没有结果，然而夜间的哭喊仍在。这些年我一心礼佛，寺中的事情大多交给弟子们处理，逐渐成为没实权的吉祥物了。行凶者藏匿在此，我却无力找出真凶。”
“你调查的过程中，发现柏诚煦有参与吗？”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柏大人和我是一样的处境。或许比我还要更糟，他还不知道自己实际上已经没有决策的权力了。蒙骗他的人把他重重包围，我找不到机会和他私下面谈。”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柏诚煦，包括他手底下的人，是否参与其中？”
“是。他的手下骗了他。”
“骗了多久？”
“洪灾难民一事，我曾去过知府账房，其中朝廷的拨款，三分之二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每年各地账簿要交由户部审查，怎么可能不知所踪？”
“账簿上确实写明了去向，但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上面写着‘朝廷拨款，用十之二三，其余分给广济寺，救济贫民。’可广济寺这两年，从未收到过知府的钱。”
文载笑了笑，“不可能？我告诉你怎么办：交给上司用一本账簿，私下交易用另一本，像柏诚煦这样的人很好骗，他太忙了，忙到不可能亲自过目账本，最多在年审之前叫人把账簿拿过来看看。我亦是如此，手底下的人会拼命让你忙起来，忙到什么事都管不着。我和柏诚煦尚且如此，皇宫里坐着的那位更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冤大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全天下都是他的臣子，则天下人莫不在欺他瞒他，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行窃，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顾尚安看了一眼萧继治，偷笑说：“说得对，没有人比他更傻了。”
萧继治咳嗽了一声，问道：“说话要有凭有据，你难道有大臣欺上的证据吗？”
“出家人不打诳语，何况是对于这种明眼人都能看得明白的事。”文载笑了笑。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在这所有事件当中都出现过的一个人...人”文载瞪圆眼睛，向后倒去，脸颊迅速凹陷下去，整个人的皮肤的水分瞬间蒸发殆尽，浑身乌黑发紫，显然是毒发身亡。
萧继治把文载翻过来，后脖子有一个不起眼的针眼。
“文载在来之前就已经被人下毒了，下毒的手法如此隐蔽，想必是亲身传教、终日跟在身边的弟子了。”萧继治不禁唏嘘。“文载为人缜密，在寺中行事处处小心，想不到最后死在了弟子手里。”
顾尚安靠了过来，萧继治把他推开。
“这毒有没有传染性还不知道，你不要靠近。”
顾尚安低头看萧继治抵着他的肚子的手，把手搭在了萧继治的手背上，十指相扣。
“不会的，他们要是想毒死我们，何必等到现在才动手？再说你已经碰了，如果毒性真的这么强悍，不如我们俩个一块去阴曹地府，做黄泉下的连理枝。”
“难得见你这么说。”萧继治老脸一红。
顾尚安用另一只手翻开文载受了伤的那只手。“文载不是锦绣阁的黑衣人，霄练的剑头是菱形的，而他的伤口明显是钉耙所至。我认为我们应该回过头看看所有发生的事情之间的关联，文载最后说‘所有事情里都出现的一个人’会是谁呢？”
“说得有道理，一直被线索牵着走反倒不是件好事。等回京之后要好好调查一番。”萧继治说。
“走水了，走水了！”屋外人影散乱，火光四起，山坡上尘土飞扬。
“叛军终于现身了。”萧继治掏出信号弹。
嗖的一声信号弹窜上天，一颗红芒星在乌黑的天幕中亮了三下。
萧继治和顾尚安两人立刻赶到藏经阁，段承宇将从西面赶来与他俩会合。
底下抱头逃命的人像一个个不安分的黑影，在黑夜中时隐时现。哀嚎四起，萧继治听见了远处的铁蹄声。
叛军将至，友军还未来。
“段承宇。”萧继治眯起狭长的眼睛，抽出长剑，看远处叛军的鳞甲的流光越来越多。
“他到底在干什么？”
乌云密密笼罩在黑烟与火焰之中的广济寺上空，门外，一万多骑兵正在不断涌进寺庙，踏碎青砖，踢倒佛像。
“凡拿萧继治人头者，赏金万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