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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算卦 ...

  •   “这位爷您活不长啊!”汪长生一只脚迈进广济寺,看见右前方不起眼的角落有个算命的。一张小木桌正对大门,用又破又脏的灰黑布料盖着,旁边立了一竿白旗,上面黑字写道:“料事如神,赛似诸葛”。木桌后头一个年轻的道士抱袖对他说,此人身形修长,道袍四处打的补丁,面色白净,看起来岁数并不大。
      尹秉文的脸黑了一半,半日前汪长生、尹秉文和顾尚安一块到宛平,刚好碰上广济寺的河灯节,少男少女多来放河灯求姻缘,尹秉文和汪长生便打算晚上来寺里看河灯。
      顾尚安满头黑线,本来他刚和萧继治和好如初,正是情意浓浓的时候两人相隔两地,心里已经很不爽了,还要看他俩卿卿我我。
      “你俩相看两不厌的自己去呗,非要拉上我?”
      “去看看热闹呗,大晚上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多无聊,又没人来找你。我和长生的感情经得住你在旁边晃悠碍事的考验。”
      夜露深重,风吹在身上有几分凉意,顾尚安敌不过尹秉文,套了件云纹淡蓝长衫,夜来香的幽香从腰间的香囊里飘出,外面披了件银灰袄,和他们一块出门看灯展。现在看到尹秉文黑了脸,顾尚安在背后站定,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尹秉文太阳穴上方青筋暴起,汪长生拍了拍尹秉文的肩膀,在他的耳边说:“江湖骗子的话你也信?记住我们此行有任务在身,凡事低调,不要招惹是非。”
      尹秉文拉起汪长生的手大步向前走。“少说这种没根没据的话,以后我听到一次打一次。”他路过算卦摊子的时候对年轻道士说。
      年轻的道士虚空掸了两下灰白相间的拂尘,撇了撇嘴,眼睛里充满了对不幸之人的同情和惋惜。
      “小道士,你叫什么?”
      “回这位公子,我叫白玉京。”
      “白道人,你这里能算运势吗?”
      “算。”白玉京的眼睛迷成一条缝,他的两颊的颧骨比其他人更高,小巧又红润的嘴在不笑的时候也向上翘起,像只会说人话的狐狸。“公子今天有福气了,我这算卦用的竹签取材自修炼百年的青竹,推运势很准,要不要算上一卦?”他递给顾尚安一筒竹签。
      顾尚安把手抄在狐毛袖套里,心想白玉京站在寺门前,从不吆喝招揽生意,安静自若视周围如无物,有几分仙风道骨。
      顾尚安抽出一签,上面写的是柳永的词: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公子今天会遭人绑架。”白玉京欲言又止,皱起眉毛,顾尚安看到他右边的眉尾处断了一截,还有他眼睛里机灵的光。顾尚安又给他了两串铜板。
      “但夜过三更有贵人相助脱险,性命无忧。”白玉京把铜板放进宽松的袖口里,心满意足地说出后半句话。
      顾尚安耸了耸肩,既然有人救,他没必要多考虑受困的事。于是解完签便离开了。
      白玉京看过他们三人之后,准备收摊回家。她把招牌和卦牌放进竹篓里,卷毛毯的时候没注意毛毯翘边,放在桌角的签筒掉了下去。但签筒落地之前被一只保养极好的修长白润的手拿住。
      花陆离打开折扇,半掩面说:“我今天走了大运,遇上蓬莱九华山的道士。小仙人,赚钱的家伙要保管好。”并把签筒塞进竹篓。
      白玉京对花陆离作了揖,起身上下打量了花陆离,低沉地说:“感谢公子举手之劳,我白玉京无以为报。我看公子在人间的日子不过三月,赠三粒益生养神丸,可加七十二时辰阳寿。”
      花陆离摇摇头,合了扇,低声对白玉京耳边说了三四句。白玉京抿住嘴,面上露出修士的威严,他也俯身在花陆离耳边说了两句。
      “明日半夜二更,我在南城门静候。”白玉京话音刚落,花陆离就被大力拽离白玉京三步距离。
      “你在这里干什么?”段承宇低下头对花陆离说,压得极低的嗓音中似乎有不安分的窜出的火苗。
      “主子不在,我奉命守他媳妇呗,顺便来看看花灯、增几个线人,你用得着这么大力气吗?把我胳膊都捏痛了。”花陆离想顺势握住擎住他胳膊的钢筋似的手,但段承宇像摸到烫手山芋一样避开了他的手。
      “这里人多嘴杂,你安分些。”
      “没问题,反正我也没期望你能一块来,我要去放花灯了。”段承宇能陪在身边花陆离自然欢喜,但他从来不会过问段承宇为什么来,什么时候来。他对段承宇毫无保留,所以段承宇可以轻易掌握他的行踪。
      只有一件事段承宇至今蒙在鼓里,是他的寿命。花陆离自知命不久矣,如果不是三个月内国内形势会发生巨变,他不必一天三道药吊命。
      花家百年家业敕造丝绸局,实则是眼线覆盖全国大街小巷的地下情报组织——天涯阁。三年前新帝登基,花陆离也随即成为家主,将天涯阁的势力扩大到周边国家。花陆离想知道的,无不知道,不想让人知道的,任何人都没办法走漏风声。
      不告诉段承宇,他既有能力做到,又有报复的快感。
      三个月过后,他与段承宇此生再无瓜葛,他想看看他走的时候,段承宇脸上的表情会不会有一点变化。
      花陆离走到高地的楼阁,俯看河流点点灯火,与天宫星辰遥相呼应,手腕上系了红丝带的少男少女们欢笑打闹。高楼风大,拂面微凉,他眯起一双丹凤桃花眼,想起十二年前初次遇到段承宇的那个隆冬。
      当时他一战成名,横刀立马,无人敢应战,金甲铜铠,驰骋草原十万,带刀觐见独一人。
      段家走错了棋,满门流放,女子进乐坊,男子充行伍。他负责押送。段承宇满脸泥垢,乱发里还夹了稻草,可一双星眸炯炯发光。他抽了一马鞭,对着牢笼里戴木枷的少年说:“你以后就跟爷混,爷护你!”
      “想什么这么入神?”段承宇把鸦青色的外衣披在花陆离的身上,“你我关系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便可,我不想弄得人尽皆知。所以对你冷淡了些。给你买了个灯笼玩。”
      “段承宇,”花陆离接过灯笼,灯罩画的是走马观花图,一圈一圈的图案随风变换。“我在想昨天做的梦。梦到你是一只受伤的小鹰,在地上痛苦地哀叫。我是路过的农夫,把你当作麻雀养在家里。伤好了,你飞向天空,我在地上看着你越飞越高,不见踪影。”
      “那我现在变成老鹰了吗?”段承宇难得笑着,学鸟夹起肩头,摆了摆胳膊。“这种怪梦以后少做,做了也要忘掉。”
      花陆离耸了耸肩,两人无话,靠在栏杆上吹晚风。
      “你见刑部的夏侯越,那人怎么样?”段承宇开口问。
      “手段毒辣的小狐狸,只说自己效忠龙椅上坐着的那位,不管是谁。”
      “很快就要变天了。”段承宇意味深长地说,“你再和他谈谈,下雨的时候不找个地方躲雨,淋湿了身子可不得了。”
      “明白。”花陆离望着河上游的拱桥,皱起眉头,“顾尚安他们怎么不见了?我先去探探情况。”走的时候丢给段承宇一块铜牌,“今晚水云山庄天字号,等你到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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