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失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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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华从无妄山离开后径直去了九重天的姻缘石前。
站在玲珑剔透的巨大晶石前，莲华的目光从上面镌刻的嫣红色名字上一一掠过，从头至尾，反反复复，查看了三遍，这块刻着天界所有神仙姻缘的石块上，唯独没有他的名字。
所以，他确如玄机子所说的那般，是天生无情根。
莲华默然立在石前。心中没有过多的情绪，脑海里也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深爱着他的凤兮，她该怎么办？
目光又扫视过晶石表面，在最靠前的两行中，他看到了凤兮的名字。每个名字旁都紧挨着与之相伴一生的那个人的名字。但凤兮的旁边，却是突兀的空白。
这是什么意思？莲华皱紧眉头，与凤兮相伴的那个人是暂时没有出现？还是说，已经消失了？
莲华盯着那处空白顿了片刻，倏地转身，扭头便往红喜神的姻缘宫走去。
姻缘宫里，正在牌桌上大杀四方的红喜神听闻莲华上神来了，立时与童子们手忙脚乱的将牌桌藏起。
刚藏好，那边莲华上神已到了门口。红喜神忙快步上前将人迎了进来，让至主位。
莲华落座，小童子们奉上茶水点心后鱼贯而出。
红喜神含笑：“若是小神没记错，这还是上神您第一次踏进姻缘宫的大门呢，姻缘宫上下倍感荣幸。不知上神来此，可有何事需要小神效劳？”
“红喜神客气。”莲华抬眼淡声道：“本座来此，确有一事需向红喜神请教。”
“不敢，上神请说，小神定知无不言。”
莲华道：“红喜神掌管天界姻缘，对姻缘石更是知之甚详。本座想问的是，姻缘石上的名讳都是成双成对的，为何一人的名字旁对应的另一半位置却是空白的？这是什么缘由？”
红喜神沉吟了片刻，回道：“出现这种情况，约莫是此人的命定之人曾与之有缘，但不知因何缘故两人之间的缘分暂时断了，而此人的执念甚深，所以才致使此人名字旁的位置空白。”
莲华立时听出了此话中的重点，追问道：“暂时？”
红喜神点点头：“是的，暂时。等致使两人缘断的根由消失，他们二人的缘分续上，那人的名字自然会再次出现在此人的旁边。”
“不过，此种情况小神从未遇见过，所言皆是小神自己的揣测，如有不对的地方，还望上神见谅。”
红喜神每日都会去姻缘石那里走一遭，上面有谁没谁，他了如指掌，自然也清楚莲华上神所问之人是谁。
他之前就已经探寻过这个问题，因而今日莲华上神问起来，他才不费工夫的给出了解答。
不过话说回来，这凤兮也着实是个奇葩。
她没成神之前，姻缘石一切好好的，她成了神之后，姻缘石便开始不对劲了。
明明是个后起之秀，偏偏名字挤在上古神祗们的中间。
自己挤进去了就算了，她还得寸进尺的为她不知道去了何处命定之人占了个空位出来。
她当这姻缘石是什么了？是买东西排的队吗？想插哪儿便插哪儿？！
能不能体谅下他这个看管负责人的辛苦。
红喜神一想到此处便不由的悲愤。
莲华听完红喜神所言，陷入沉思。
依着姻缘石的显示来看，凤兮是有命定之人的。自己天生无情根，与她不可能有缘。
但，凤兮却对自己深情不移。
会不会自己才是使得凤兮与命定之人缘断的那个根由？
手指不自觉收紧，莲华想，原来自己不但无法爱上凤兮，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还很有可能是阻挠她得到幸福的罪魁祸首。
真是，害她不浅。
红喜神坐在他的对面，只瞧着莲华上神面上冷冷淡淡的不言不语，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不敢出言打扰，只能静默的陪坐着。
小童从殿外放轻脚步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瞧了眼莲华上神后，声音极轻的对红喜神禀报道：“朱雀族祭司鸢梦来了，她想向您讨一根红线。”
闻言，莲华从坐位上站起，道：“既然红喜神有客来访，本座便不在此叨扰了，告辞。”
红喜神忙也站起来，笑：“上神客气了，小神送送上神。”
莲华抬步，道：“不必了，殿外还有客在等，红喜神留步吧。”
“如此，小神便在此恭送上神。”红喜神长拜施礼。
莲华点了下头，迈步朝殿外走去。
殿外等候的鸢梦瞧见心仪之人迎面而来，顿时又惊又是喜，心头恍若揣着一头鹿，在东奔西跑的乱撞。双眼瞪着大大的，眼光凝在莲华身上，一眨都不舍得眨。
察觉到她灼热视线的莲华，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而后神色冰冷的从她身边越过。
鸢梦闻着那股清冷的莲香气息，脸色发红，心跳的愈加厉害。想起自己来姻缘宫的目的，她忙跑进大殿中，从红喜神的手里一把夺过一根红线，道了声谢，便又快速的跑了出去。
徒留红喜神与小童两脸发懵的愣在原地。
鸢梦追上莲华，但她又不敢太靠近，只隔着小半段的距离，亦步亦趋的跟在莲华身后。
莲华懒得理会，到了九重天门前，莲华正欲掐诀回莲境，身后一直跟着他的人忽然快步转至他面前来，手还拉住了他袖角。
莲华抬眼，桃花眼眸里一片冰冷，声音更似掺了冰渣子般，道：“松手。”
鸢梦吓得下意识的松开手，神情又惊又恐。
莲华不再去看她，转身绕过她。
鸢梦想起她天后姑母的话：当初那个凤兮就是死缠着莲华上神，后来才得了他的青眼的。
想到此处，鸢梦咬咬牙，又撑着胆儿再次拦在了莲华的面前。脸色涨红的道：“上神，我是朱雀族祭祀鸢梦，我很、很敬佩您，我我我心、心悦您，您能否让我。。。。。。。”话未说完，一道声音蓦然响起。
“你们在干嘛？”
很快一道绯红色的身影极快掠来，几乎是话音落地的刹那，她站在两人的面前。
凤兮唇角含着笑意，白皙的脸色近乎于苍白的透明，看向两人的眸子微微颤抖。
“在干嘛呢？能带我一个么？”凤兮微微笑着问道。
莲华望着她，一眼便看出被她极力压抑住的惊慌与恐惧。
手不自觉的微微抬起，想要握住她隐在袖中被攥的发白的手。但在抬起来的刹那，他又扼住了自己。
既然给不了她想要的，就不要再做出让她更加身陷的举动来。
莲华抿紧唇，顿了下，道：“你怎么来了？”
凤兮冲他笑了笑，回道：“看了你留的字条，就掐着点来此等你啦。”
顿了下，她又冲着鸢梦笑了下，道：“鸢梦姑娘方才是要对莲华说什么？”
表白被情敌撞破，鸢梦正尴尬羞恼着，听到凤兮的问话，便咬着唇，低声道：“没说什么。”
凤兮点了点头，又问：“那姑娘还有事儿吗？没事儿的话，我们便走了。”
鸢梦表白未果，是心有不甘的。她想再对莲华表白一次，但又怕莲华会当着她情敌凤兮的面断然拒绝，如此，平白给凤兮送个一个嘲笑她的把柄。
思量再三，鸢梦眼凝着莲华，眼波含情脉脉，摇了摇头。
“好，那我们便告辞了。”说完，凤兮一把拉住莲华的手，五指扣紧他的，从鸢梦的眼前离开。
莲华望着两人紧扣的双手，薄唇抿起，微微使力，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挣开。
但下一瞬又被牢牢抓住，而这次凤兮用了极大的力气。
莲华抬眼望向凤兮，凤兮未曾看他。只昂着头，神情专注的目视前方，看起来很镇定，但被咬的出血的唇以及眼尾的一抹薄红出卖了她。
抿了下唇，莲华没有再挣脱，任由着她拉着自己往前走。
两人之间的动作，被身后的鸢梦尽收眼底，她顿时眼中绽放出光亮来。激动欣喜之下，不由自主的抬步朝他们跟过去。
凤兮闻声顿住回头，赤金色的双眸冰冷而凌厉的扫向鸢梦。
鸢梦顿时被吓的顿住了脚，双手紧张的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红线。
凤兮寒意涔涔的眸子扫了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到她手中的那根红线上，神情倏尔变得幽暗阴沉。
看到她变脸，鸢梦以为她要打自己了呢。惊恐的后退了数步，扬着恰到好处的娇弱，我见犹怜的望向莲华。
凤兮瞧着她，鼻腔里逸出一声冷笑，随后转过头，不再看她，拉着微微皱起眉头的莲华便继续走。
片刻之后，两人回到了莲境中。
落了地，莲华便淡着声道：“可以放开了吧。”
凤兮顿了下，将钳制着他的手慢慢松开。
一道道青白的抓痕变得通红而后变成了泛着青紫的瘀痕，应着莲华冷白的肤色，显得狰狞而可怖。
凤兮盯着那瘀痕，心被狠狠的揪起，她伤到他了。
一脸心疼愧疚小心翼翼的拉起那只手：“对不住，我。。。。。”
满含歉疚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莲华神情淡漠的打断。
莲华抽回自己的手，淡声道：“无事。”
说完，便转身朝寝殿的走去。
凤兮愣了一下，随即快步上前旋身拦住他的去路，眼睛直直的望着他。
“你，是不是生气了？”
因为自己不顾他的意愿，强行将他从鸢梦的面前带离。
莲华回道：“没有。”
没有吗？没有你为何从刚才就如此的冷漠？
凤兮看着他，咬了下唇，将几欲冲口而出的问话生生咽了下去。喉间被噎的生疼。
她不敢问，怕莲华说出她不想听的话来。
莲华看了她一眼，丢了一句淡淡的先走了便径直绕过她，继续朝寝殿走去。
殿门开合，莲华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凤兮顿在原地站了许久，望着寝殿内烛火映照的暖色，她咬了下唇，迈步朝莲华的寝殿走去。
然而，这一次凤兮没能进去——莲华在寝殿的周围布下了禁制，她无法靠近。
从与莲华相识至今，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下禁制。
果然是生气了。
凤兮抱膝坐在最靠近寝殿的地方，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凝着那映在雕花殿门上修长身影，心里尽是酸疼苦涩。
之后的一连数日，凤兮都未能见到莲华。他不是呆在寝殿，就是出门去了不知何处的地方。
凤兮知道莲华在躲她，可是知道又能如何？她找不到他。
莲华的修为高于她，只要他诚心想躲，她是不可能找的到的。
偌大的九重莲境，每日只剩她一人，空空荡荡，寂静无声，了无生趣。
坐在烟云仙崖上，凤兮目光空洞的往下望去。巍峨壮观的九重天在云海中若隐若现。
一道白影升腾着飘上来，不多时，便落在了凤兮身后的仙崖上。
白泽凝望着坐在崖边的凤兮，崖上风起，将她一袭红衣吹拂的飞扬而起。她恍若是一把燃在风中的烈火，耀眼夺目却又孤独落寞。
望着她，白泽的心在隐隐作痛。
他朝她走了两步，凤兮听到声音，却不想回头，现在的她根本无心招呼人。
“莲华上神不在，白泽神君若是有事的话，改日再来吧。”
白泽顿住脚，默了会儿，道：“我知道。”
顿了顿，又补充道：“在九重天，我瞧见莲华上神了。”
闻言，凤兮猛地回过头来，从崖边一跃而起，赤金色的眼眸发亮。
“在何处瞧见的？”
白泽望着那双蓦然发亮的眼睛，忽然觉得紫苏的话很对。
他不是在挑拨离间，他只是想让自己心尖上的女子看清所爱非人，早日脱离痛苦的泥沼。
“我带你去。”白泽道。
琼瑶池的九曲湖心亭里，原本是被请来议事的莲华，议事完了之后便又被天君拉着去了九曲湖心亭下棋。
他与天君之间关系泛泛，平时里除了被请来议事之外，私底下并无来往。是以，今日天君这破天荒的举动，约莫是别有所图。
果然，棋局下了一半，那边天后便笑盈盈的带着那个朱雀族的鸢梦过来了。
鸢梦一脸娇羞的含情脉脉的凝着莲华，而莲华恍若未见的专注着棋局。
天后悄悄的拧了下天君的胳膊膀子，天君脸顿时疼的扭曲了一下。天后意味深长的看了鸢梦一眼，而后款款而去。
天君之前已经接到了天后的暗示，在她离开之后不多时，也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九曲湖心亭里，只剩下了莲华与满面娇羞的鸢梦两人。
莲华弃了棋子，施施然起身朝外走，淡漠冰冷的眼眸自始至终都未曾看向鸢梦一眼。
鸢梦尴尬的变了脸色，但她不愿就这么放弃好不容易求来的与他共处的机会。遂大着胆子快步追上前，拦住莲华的去路，而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身。
莲华是上神品阶，修为远高于鸢梦，原本她是根本不可能碰触到他的，但不知这个鸢梦用了何种方法，竟能将他困在原地片刻。
而就在这片刻里，他望见了凤兮出现在九曲栈桥的另一头。
凤兮的脸色惨白，愣然的望着他与鸢梦，大颗大颗的眼泪脱框而出。
整个心犹如被生生撕碎般的疼，巨大的绝望笼罩着她，望着相拥着的两人，那一刻，凤兮恍若重临了假昆仑六合镜中的场景。
她就要失去莲华了。
这个认知让凤兮不愿再呆在原地，她仓皇而绝望的转身逃离。
白泽想要跟上去，被她甩出的定身咒，定在原地。
白泽焦急万分，忽然身旁一阵疾风掠过，有条白影从他的身后极速掠过朝着凤兮离开的方向追去。
白泽回头，只见湖心亭中徒留鸢梦摔倒在地，哪里还有莲华的身影。他瞧着鸢梦，神情讥屑的冷哼：“真是废物！”
鸢梦捏着化成碎片的符咒，咬着唇，神情极是委屈的扁嘴。
凤兮将神力催发至极致，跟在她身后的莲华不得不也将神力发挥至极致，经过了半柱香时间的追赶，莲华终于在一片不知名的海上拦住了凤兮。
凤兮快速的抹去眼泪，看向莲华，神情半哭半笑的道：“你终于不躲我了是吗？”
莲华望着她，抿紧了唇，顿了下，道：“我们谈谈吧。”
“好啊，谈啊。”又抹了把眼泪，凤兮道：“不过有句话我先说在前头，你是我的，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放开你的。”
闻言，莲华皱了下眉。
凤兮接着续道：“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是我先遇到你看上你的，凭什么她鸢梦一来，我就要拱手相让？她算哪根葱？！”
话说的强硬，但眼泪却和决了堤的河流一般，怎么也止不住。见擦也擦不干净，凤兮索性给自己画了一张止泪咒，贴在自己的后背上。
泪是止住了，但泪水被禁锢在眼眶中，使得本就红肿的双眼肿的更加厉害，一对赤金的明眸，肿的像两颗熟透了的桃子一般。
莲华实在看不过她这般的虐待自己，上前一步长臂探过她，伸向后背。
凤兮闪躲了下，被莲华钳制住肩膀。
止泪咒被撕下，禁锢的眼泪瞬间奔涌而下，模糊了凤兮眼前的一切。
莲华将符咒毁去，望着她，淡声道：“何苦这般作践自己呢，不值得的。”
抓起长袖抹了把脸，凤兮哽咽着声音回道：“值不值得，我自己说了算。我心悦你爱你，便心甘情愿的为你疼，为你苦。我知道自己有很多缺点，但，我求你等一等我。。。。我会很快改好，改成你喜欢的样子的。”
眼泪又汹涌而下，凤兮忍住抓住他的衣角，低声啜泣。
“不用了，凤兮。”莲华抹去她抓着自己的手，声音平缓而清冷的道：“不用再在我身上浪费感情了，没用的。”
凤兮眼神中透着无尽的悲伤，她望着莲华，神情濒临崩溃的绝望。
莲华看着她的双眼，心底很是不忍，但如若再不说清楚，凤兮会被他伤的更深。
他不想伤她，自始至终，一点都不想伤她。
狠下心来，莲华神色清冷寡淡的道：“我生于弱水，天生便无情根。我不会与任何人有情感的牵扯。所以，纵使你倾尽所有的情意在我身上，也都是徒劳，我不会对你产生情意出来的。”
“放手吧凤兮。”
无情根？
莲华虽然为人淡漠，但他有喜怒哀乐，怎会没有情根呢？
凤兮喃喃：“我不信。”
莲华抿了下唇，道：“起初我也不信的，但种种迹象皆表明，事实确实是如此的。”
“凤兮，其实之前我是尝试过想爱上你的，但无论我怎么尝试，我都无法为你心跳加速，对你我也没有该有的贪念和欲望。。。。这一点，你应该也感受到了的。就比如每一次我抱着你的时候，你伏在我的心口，可曾听到了心跳紊乱过？再比如，现在，瞧着你如此的伤心难过，我却。。。。”
“不要再说了！”双手死命的捂着耳朵，凤兮骤然低吼打断了莲华的话。
与昆仑六合镜中的他如出一辙的说辞，是凤兮最深的梦靥。
脑海中镜中所见的一切如潮水般汹涌袭来，不停的交织浮现，与现实中湖心亭里两人亲密相拥的一幕重合，一起撕扯着凤兮的每一根神经。
轩辕丘里的那个魔族与紫苏的声音不断在她耳畔响起。
“他深情负尽，薄情寡义。。。。”
“昆仑六合镜虽然是假的，但里面所预见之事却是真的。。。。”
“恨吧。。。。”
“你深爱他又如何？他永远都不会是你的。”
头疼欲裂，凤兮踉跄的转身。
她现在心绪大乱，再呆下去，恐会失控伤了莲华。
看见凤兮头也不回的遁走，莲华并没有再追上前去。
该说的他业已说清楚，接下来只能靠她自己想清楚了。他能做的只剩下，在莲境中等待她的归来。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