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剖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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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般恨我吗？”她道。
她握紧了剑身，手掌用力到被生生割开，皮开肉绽深可见骨，鲜红的血淋漓而下。
她望进他眼中，泪水如溃堤的河流：“你不该用这把剑，寻常的仙剑要不了我的命。要杀我的话，你得用赤骨，用它挖出我的心，我就可以彻底的消失了。”
莲华神色淡淡，然而，握剑的手却是在颤抖。
“不是杀你。”他道：“你我这段孽缘，既然你自己断不了，我便只能帮你断了。”
话落，他又将剑刺入一寸。
铺天盖地的疼霎时将她包围，剑铭映入凤兮的眼帘。
断情。
凤兮蓦然恍悟，莲华这是想亲手斩断自己对他生出的情根。
她能感受到，那冰冷彻骨的剑尖已触及到心脉，只要再递进一寸，她的情根便会被连根挖除，从此之后，她眼中的莲华不再是五彩斑斓的，他的喜怒哀乐再也不会牵动她一分一毫，有关与他的过往将慢慢褪色而后遗忘。
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他浅淡的笑，无奈的叹气，别扭羞恼的瞪视，还有端着一碟莲子神情柔和的告诉她，这点心的名字叫莲子露华糕。。。
不可以，她不要忘了这样的他！凤兮骤然回过神来，紧咬牙关忍着彻骨之痛握着剑身的手用力往外拔。
冰冷的剑身沾着碎肉和鲜血被硬生生的拔出寸许。
莲华皱紧眉头，立刻口中默念咒法，两指并拢聚集神力点在她的额头将她定住。
动弹不得的凤兮泪如雨下的恳求他：“求、求你。。。。。不要。。。莲华，不要，我以后再不去烦你了，我保证。。。。求你，求你不要这么对我，我只有这点回忆了。。。求你了，莲华。。。。求你。。。。”
莲华咬唇别开视线，狠下心来将断情狠狠刺入。殷红的血打湿了凤兮的衣衫，整个清云殿里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莲华用断情剖开凤兮的心脏，剑尖翻转，在跳动的心脏里，寻找着那块名为情根的血肉。
凤兮疼的几欲昏厥，凄厉的尖叫一声声刺痛着莲华的耳膜。
莲华庆幸自己在进来前施了隔声咒，不然，还未找到情根，就会引来整个九重天的人。
翻找了片刻，终于在心脏的最底部找到了一块莲花状的肉块。
想必，这就是凤兮对他生出的情根了。
只要剜除了它，凤兮便可放下对他的执念。
剑尖对准那块血肉，莲华紧咬着唇，微微使力。
疼的死去又活来的凤兮感知到情根将要被剜除，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潜能来。她挣脱出莲华法咒控制，双手握住剑身在莲华惊愕的神情里，将刺入心脏中的断情剑用力拔出，而后朝着莲华打出一掌。
莲华下意识的闪避开来。
那一掌并没有注入神力，不过是凤兮的虚晃一招。莲华一闪，她便急忙捂着鲜血淋淋的心口，跌跌撞撞的往殿门口跑去。
莲华察觉到她的意图，拂手挥出一道神力拦住她的去路，同时瞬移至门口，左手拈出一张缚神咒，朝着凤兮的头顶拍去。
凤兮急刹住脚，上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朝右侧翻转，躲开莲华拍出的符咒，而后足下一点，径直朝着清云殿的屋顶窜起。
莲华手疾眼快的扣住她的脚踝，用力一拉，凤兮被强拽下来，摔倒在地。
闷哼一声，凤兮捂着心口，呕出一大口的鲜血来。
莲华抬步慢慢朝她走来，雕花镂空木门，透进些许月色。那朦胧的光线映在莲华冷白的肤色上，为他镀上了一层莹润的色彩，软化了他过于冰冷的气质。
只是，此刻的莲华却前所未有的令凤兮感到惧怕。
她强撑起身子，艰难的往后挪动。
剑尖滴着血，莲华提着断情剑一步步逼近，凝着她的脸，淡声道：“没用的凤兮，你的修为不及我，逃不掉的。”
凤兮望着他，一张明艳的脸上纵横着泪痕与血痕，斑驳而狼狈。她微微扯动唇角，神情半哭半笑的轻声问道：“你非要这么做不可吗？”
莲华缓慢抬起执剑的那只手：“是。”
干脆利落的回答没有半分的迟疑。闻言，凤兮又笑了一下，低下头去，眼泪簌簌而下
倏尔红光乍现，赤金色的神力从凤兮身上迸发开来，流光溢彩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黯淡的清云殿。
凤兮后撤两步，右手擎着周身泛着红光的骨剑隔开莲华手中的断情。
见状，莲华收回断情，转而祭出赤骨剑来。
两把一模一样的红色长剑，在殿中的方寸之地内较量开来。
凤兮的修为不及莲华，在对战之中不可能占得上风。然而，不知为何，莲华的赤骨剑每每将要触及到凤兮的皮肉之时，剑身便疯狂的抖动，几乎要脱手而飞。
在莲华诧愣的瞬间，凤兮的骨剑裹挟着神力迎面袭来。在发现莲华的异常之时，收剑已来不及。眼看着就要刺中他，凤兮强行扯回神力，硬生生将剑锋偏转开来。
强大的神力反噬，登时令凤兮心口一滞，使得原本就已被剖开的心口，伤口撕裂的更大。
一口口鲜血喷涌而出，凤兮踉跄了一下，再也支撑不住的摔倒在地。
眼望着她倒下，莲华愣了一下，手下意识的抬起想要接住她，然而理智却在最后关头提醒他，此行来的目的。
手缩回长袖中攥紧，莲华顿了下，走向前，在凤兮的面前蹲下。捏着缚神咒的手抬起悬在她的头顶僵停了下。
凤兮抬眼看向他，眼底尽是无尽的绝望与哀恸。
莲华忽然感到心口处痉挛了一下，疼痛霎时袭来。这种感觉很陌生，是莲华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茫然的一瞬，随即按下这股陌生的疼痛，悬在凤兮头顶的手将缚神咒贴在凤兮的头顶。
无法动弹的凤兮任由莲华将她扳正仰躺在地上，眼眸凝在莲华的脸上，一瞬不瞬，眼泪沉静无声的流淌。
莲华微垂着眸子，逼着自己不去看那双眼，双手握住断情剑柄，坚定插进她的胸膛。
剖开那颗伤痕累累的心脏，在最底层将莲花状的肉块连根剜出。
心头那抹陌生的疼痛忽然剧烈了起来，像裹挟着巨大的风暴的浪潮，铺天盖地的袭向莲华的四肢百骸。
刹那间，莲华几欲站立不住的剧烈摇晃了一下，他以手撑地稳住身体。
手底下粘腻湿滑，还带着温热的触感，浓重的化不开血腥之气，充斥了他的五感。
莲华像是生了锈一般，僵硬的抬起那只撑地的手。
一手刺眼的红。
他又望向手触过的地方，那里已经聚集起一片血泊。往前寻望过去，血泊一直延续到凤兮四周。
凤兮的身上的衣衫已被自己的鲜血染透，她面色灰败，一双赤金的眼瞳也变得黯淡无光。晶莹剔透的泪珠不时从那双眼中滚落滑下，停在那精致优美的下颌处须臾，而后落下。
凤兮翕合着眼，躺在这一片血泊中，仍固执的凝着他。
触及到那双眼眸，莲华像被烫到了一般，心神震颤，那股狂风暴雨般的疼痛瞬间淹没了他。
莲华再也不敢呆下去，他仓皇转身，踉踉跄跄的往殿外奔去。
一路无头苍蝇似的跌跌撞撞回到莲境，澄澈无波的莲湖之水，照出他一副血迹斑驳的形容。
都是凤兮的血。
莲华慌忙蹲下身，想掬起湖水清洗自己，抬起手才发现，手中仍握着那柄剖了凤兮心脏的断情剑。
触电般将断情剑抛扔的远远地。断情落地，发出一声丁零脆响。
莲华颓然瘫坐下来，脑海中回想起早间凤兮被带走之后，紫苏在息天殿外拦住他对他说过的话。
那时凤兮被带走，天君天后一同离开后，满殿的文武神官看戏似的瞧着凤凰族的族长焦孟与朱雀族族长炎方吵的不可开交。
莲华没有看人吵架的嗜好，独自一人从息天殿走了出来，脑子里思索着，如何才能在这场劫数中保住凤兮的神魂和根基。
正思索着，前方一人拦住了莲华的去路。
许久未见的紫苏神君，面色沉沉的道：“上神，可否借一步说话？”
莲华顿了下便跟着他去了息天殿后方一处僻静的连廊中。
紫苏看门见山的道：“今日冒昧拦下上神，是想让上神助凤兮脱离此困局。”
莲华淡声道：“恐怕要让紫苏神君失望了，此事，本座不能做。”
紫苏脸上闪过一抹恼怒，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道：“细究下来，此事其实是因上神而起呢。”
“上神知道凤兮为何会厌恶鸢梦乃至失手杀了她吗？是因为上神你啊。”
闻言，莲华微皱起眉头。
紫苏接着道：“之前凤兮去了趟轩辕丘替我取件神器，在轩辕丘里她捡到了一个假的昆仑六合镜。
凤兮告诉我，她在镜中看到了将来之事。在镜中上神你对她说无法爱上她，之前对她所有的好不过就是看看自己能否爱上她而已。
您让凤兮放下对您的一腔痴情。可您呢，转身却与鸢梦一见钟情了，红线相缠，定情三生。
后来您为了鸢梦三番四次的伤害她，最后更是毁了她的神体，将她的魂魄永世镇压在不归峰下。”
“凤兮有多在乎您，想必您也清楚的。看了假昆仑六合镜中的事，她怎可能无动于衷，所以，被魔族趁虚而入便在情理之中了。”
听他所言，莲华才恍然明白过来。
原来凤兮身上的那丝魔息，是因此才沾染上的。
还有鸢梦手中的那根红线，难怪她见了脸色会那般的难看。
紫苏又道：“她为了您努力的净化身上的魔息，然而，在魔息将要被彻底净化的关键时刻，却在九重天看到了您与鸢梦在一起的情景。她告诉自己那是误会，可是，从那日起，您就开始冷落她，不见她，更有甚者，九曲湖心亭里让她撞见了您与鸢梦亲密相拥的情景。”
“上神，如此种种，如何能让凤兮不多想？”
“若非您的暧昧举动，凤兮顶多对您只是抱有好感而已，不会泥足深陷至此，更不会因为您的不当情感处置方式，犯下今日大错。所以，您有义务与责任，保下凤兮。”
莲华默然不语，虽然他与凤兮之间有太多的阴差阳错，但不可否认的是，凤兮落到今日之境，他确实是负有责任的。
紫苏观察着他的神色，脸色怒色稍缓，顿了顿，道：“其实，眼下还有一个方法，可挽救凤兮，只看上神愿不愿意做了。”
莲华看向他。
紫苏接着道：“其实一切的根源在于凤兮对上神生出的那颗情根上，最初魔息浸染也是从情根开始的。若无此情根，凤兮对您便没了执念，魔息自然也就消散。”
魔息消散，凤兮身上的罪责就轻了大半，剩下的，不足以威胁到她生命。
莲华顿了下，淡声道：“说吧，你让想本座怎么做。”
紫苏勾出笑了下，化出一把寒光凌厉的剑，双手奉上。
“此剑名为断情。上神只需用此剑亲手剜出生在凤兮心中的情根，便可彻底斩断凤兮对上神的执念。”
望着那把剑，莲华神情一顿，伸手将其接过。。。。。
脑海中倏尔又浮现出方才的血腥残忍的画面：他手持着剑光凌厉的断情，毫不留情的刺进凤兮的心口。凤兮躺在血泊之中，神情从绝望哀戚到最后的心如死灰，那双灿然的眸子凝着他一点点熄灭了光彩。
心口的疼痛让莲华几乎无法呼吸。
他捂着心中，忍不住将身体蜷缩起来。
他没有做错，他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凤兮好，日后她会明白的。。。。。莲华一遍一遍的如此告诉自己。
翌日，九重天最东方的奎阳台聚满了各路神仙。看台的之上，莲华与天君一同坐在主位。
奎阳台下金乌出巢，灿金色的光线破开云层。眼见着金乌便要升起，而前去带凤兮过来的人却还未回来。
天君皱了眉，命人再去。
忽而一道紫色神光闪过，奎阳台上多了一位紫眸紫发的人。那人身材修长，面若白雪，五官分明深邃，额间一道浓紫色的闪电状神纹。
此人正是神界五大帝君之一的紫极帝君。
看见他，在场众人立时拱手长拜：“拜见帝君。”
紫极帝君神色淡淡的摆了下手，示意众人起身。
天君与莲华从看台上下来。
天君又朝紫极帝君拱了拱手，道：“先前派的长夜神君去您那儿去取析魔鞭，不料您竟亲自送来了，实在是惶恐。”
“无妨。”紫极帝君转动着琉璃似的紫瞳淡淡的望了他身旁的莲华一眼，道：“听长夜说，天君借着析魔鞭是想辨一辨凤兮上神是否入魔？”
天君猜不透这常年待在紫极仙都府的帝君心里在想什么，便顿了下，谨慎的答道：“回帝君，确实如此。”
紫极帝君点了下头，扫视了奎阳台一圈，道：“她人呢？”
“尚未到场，已派人去请。”天君回道。他侧身让至一旁，道：“帝君请主位入座，稍等片刻。”
紫极帝君未动，道：“不急，既然她还未到，那先把指证她一干物证呈上来，本座看看。”
话音落地，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心道，听帝君的意思，他是不相信凤兮上神会入魔啊。
可也没听说这两位有过交集啊？
天君也很疑惑。
上古天地混战之时，作为凤凰始祖的凤皇上神与神界众人一同征战各界，平定战乱。虽那时紫极帝君也参与其中，但就神界记载看，他们二人并无交情，甚至，因为凤皇上神的性情肆意狂横，紫极帝君很是不喜她，碰了面，常常是连招呼都厌恶打的。
是以，纵然帝君知晓凤兮上神是凤皇上神的转世，也没道理偏帮于她才是。
然而，眼下又是个什么情况？
但疑惑归疑惑，天君让人立时将指向凤兮物证一一呈上。
看了那些物证，紫极帝君薄唇挑起一丝嗤笑：“不入流的把戏。”
顿了顿，他看向莲华，紫眸冰冰冷冷：“你不信她？”
话虽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叙述，还有暗含其中的质问。
莲华神色苍白的抿紧薄唇，沉默不语。
在场众人惊得大气都不敢出。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