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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挑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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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门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急切匆忙又带着些许难掩的兴奋。
不管是要放还是要杀，都不该是这个态度。
有点诡异。
阿离缓缓抬起眼睫瞧向牢门处，星眸似冬夜的寒霜。
片刻之后，楚凌然出现在牢门口。隔着粗木栅栏，他半眯着眼瞧着牢里的阿离，脸上闪烁着似鬣狗嗅见猎物的兴奋。
阿离悄然凝聚起内力。她装作惊喜的模样，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但由于身上沉重的镣铐，她挣扎了数次，才勉强踉跄站起来。
“怎样？我没有诳你们吧，是不是可以放了我了？”
楚凌然盯着她的脸，嘴角微微挑了挑。
“不急，我还有一事要向你请教。”
闻言，阿离的脸肉眼可见的垮了下来，失望之色明晃晃的挂在脸上。但许是眼下受制于人，势必人强她不得不低头。停了须臾，她又挂上笑脸。
“何事？”
楚凌然冷冷一笑，回头朝身后蓝玉儿递了个眼色。
蓝玉儿微颔了下头，掏出袖中一小截翠绿色玉管，放在口中轻轻吹响。
顷时钻心透骨的疼袭遍全身，阿离惨叫一声委顿倒地，抱着自己疼的缩成一团。
楚凌然瞧着被蛊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阿离，嘴角勾起，让人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他矮身半蹲在阿离跟前，毫无愧意的致歉。
“抱歉，我只是想看看，百毒不侵体质是否真的能被蛊虫所控。”
“那现在你可还满意你看到的？”阿离扬起冷汗涔涔的脸，目光含恨的瞪着他，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尚可。”楚凌然微笑颔首道。
顿了顿，他朝蓝玉儿又递去一个眼神。蓝玉儿看了看楚凌然，顿了下，停住了动作。
令阿离备受折磨的声音终于停止，在她体内兴风作浪的蛊虫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阿离如获新生般大口喘着粗气。
楚凌然直起身，带着居高临下倨傲道：“接下来的事情，请你好好作答。否则，刚才的疼就只是你体内蛊虫大餐之前的开胃菜。”
阿离身影僵顿了一瞬，身形止不住微微颤抖。
似乎被他的话所恫吓住了——也是，谁都无法在深切的体会过被蛊虫啃噬血肉之后还能不恐惧的。
当年被强迫吞下‘跗骨’之仇，今日也算是稍稍得报。
楚凌然盯着她的脸，声音冷沉。
“你的脸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阿离。”
阿离抬头看向楚凌然，苍白的面色露出一抹无奈地焦躁。
“我跟你们解释过了，我不是你们口中的阿离，这张脸也是我自己的脸，没有易容，你们认错人了！为何你们就是不信呢？”
楚凌然冷道：“还在嘴硬。看来方才的话你没有听进去。”说着，他转头侧身朝蓝玉儿递眼色。
蓝玉儿复又拿起那支翠绿的玉管放在唇边。
阿离见状脸色骤变，倏地站了起身。
“行行行。。。你们非要说我是那个什么阿离，那拿出证据啊！你们不是已经让人去弱水城调查我的底细了吗？我是谁，我是不是你们口中的阿离，你们应该很清楚了啊。”
楚凌然抬手示意蓝玉儿暂停，看向阿离：“调查？是，调查的结果确实如你所说。但这个结果如若沾上了‘容锦’二字，那就毫无可靠性了。”
“几个意思？”阿离一头雾水的拧起眉，继而想到什么似的拔高了声音：“你的意思是那个叫啥‘容锦’的坑我？我与他无仇无怨的，他做什么要害我！真是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呀！我真。。。真他娘的倒霉到家了！”
楚凌然冷冷的看着她气愤难当的模样，“事到如今，你何必在此装模作样。三年前，你不就是为了他才进了乾国，充当他在乾国的钉子吗？”顿了顿，他目光如毒蛇般盯在阿离的脸上。
“你的这张脸也是出自他手吧？作为天下第一楼风雨楼的楼主，这点小事定是一点儿也难不倒他的。可是他怎么忍心下的了手呢？你从前的那张脸可是美的沉鱼落雁倾国倾城，就连我都曾一度被它所惑。”他紧盯着阿离的脸，每说一句话便向她逼近一步。
而阿离似是被他眼中闪耀的恶毒的目光惊吓了，脚下不自觉的后退。
阿离的退避以及恐惧进一步取悦了楚凌然，令他愈加兴奋。
“看看你现在的这张脸，还有哪一点过去的半丝风华？每每揽镜自照之时，你后不后悔为了容锦牺牲至斯？男子都是薄情的，身处高位的容锦更甚，终有一日他会弃你如敝屣。”
“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容锦’！这张脸也是我自己本来的模样，没有换脸。”被逼至角落退无可退的阿离颤抖的声音道。“还有，你这么说，让你身后的国师大人该如何作想？”
蓝玉儿闻言抿起了唇，顿了下道：“你不用挑拨离间，我信凌哥也信我们之间的感情。”
顿了顿，她又道：“凌哥，你不必与她多说废话。她既然死咬着不肯承认，我自有法子让她开口。”
楚凌然看了看面前紧咬下唇，一副瑟缩模样的阿离，勾了勾唇。
“也好。”
楚凌然转过身，缓缓朝牢门处走。走远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对阿离道：“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容锦其实已经来到了南疆，此时此刻就驻扎在山下镇子上的一家客栈里。你猜他身边那三瓜两枣，能抗住我的蛊虫大军几时？”
话落，他又看了阿离一眼冷笑着对蓝玉儿吩咐道：“留她一条命残喘即可，不然，我凌迟容锦的好戏就没有观众了。”
“放心吧。”蓝玉儿微微一笑应承着，但心底已经下定决心不会让阿离活过今晚了。
她面带微笑朝角落里的阿离走去。
一直吓得浑身发抖的阿离忽然抬起了头，那双平凡的眉眼，忽然绽放夺人心魄的光彩。
蓝玉儿看见，心里莫名咯噔一声，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阿离倚着墙壁，对着即将踏出牢门的楚凌然道：“你说容锦就在此地？”
楚凌然猛然顿住身形，倏地转过身来。
那道声音是他夙夜的梦靥，那是属于阿离的声音。
阿离瞧着他模样，冷哼一声：“看来，你并不是十分确定我的身份。”她身上还穿着蓝玉儿的衣服，广袖里的暗兜里随意扯出一方锦帕，在脸上轻轻一抹，那张‘薛落’的脸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阿离的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阿离冷冷瞥了一眼神色绷得死紧的蓝玉儿，转向楚凌然：“既然在弱水城调查的结果如我所‘供述’的一样，你为何还一口咬定我就是阿离的？难道仅凭借着我曾对国师道过我是阿离一事？但，”阿离转向蓝玉儿：“对于此事，我想，国师应该比我更希望你相信我不是真的阿离。”
蓝玉儿咬紧唇瓣，目光恶狠狠的瞪着阿离。
楚凌然盯着那张屡屡出现在他梦靥中的脸，一步步走过来。
“原本，看了弱水城的调查结果，我已经相信你不是阿离了。但不巧的是，我无意之间得到了另外一则消息。”
阿离挑了挑眉：“容锦给你的？”
楚凌然轻嗤一声，“他？他怎么可能自曝自己的暗桩。是有人告诉我，容锦放出消息回宫陪你生产一事，是假的。他根本就没回华国，而是轻装简行直接从北境跟着我们来到了南疆。”
“起初引起我怀疑你身份的是你消失在华国的时间：三年前初夏。这刚好与‘薛落’出现在弱水城的时间几乎吻合，且在你出现之后，容锦就撤去了在乾国所有的暗桩。而让我进一步确认你身份的是容锦的态度。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像他那样江湖与朝堂俱掌控在手的人，想要夷平整个苍野山简直易如反掌。然而他却只是蹲守在镇子上，不敢轻易妄动。这是为何呢？”
“所以，你就认为，他是为了我投鼠忌器了？”阿离闻言哑然失笑。
楚凌然木然道：“你是他的王后又是他在乾国钉下的唯一一枚能量巨大的暗桩，他怎么舍得放手。”
“我是容锦的暗桩？”阿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抑制不住的大笑，神色颇为癫狂。
“真是太可笑了，你竟然以为我是他的暗桩，还以为他会为了我投鼠忌器？真是可笑！太可笑！”
阿离倏地止了笑，目光阴冷森然的看向楚凌然。“抱歉让你失望了，我与他可是恨不得将彼此除之而后快呢。”
楚凌然一愣，但随即冷嗤了一声。“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
阿离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你既然知道容锦假借我的名义迷惑与你们，那么想必也应该知道，华国王宫中的王后宫是个空的。那你知道我是何时离开王宫为何会离开吗？”
楚凌然不语。
阿离轻笑：“是三年前我与他的大婚之夜。”
顿了顿她忽而没头没脑的又问道：“知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句话吗？”
她根本就没想让人回答便径自接了下去：“你是兔子和鸟，而我，就是那狗和弓。”
“容锦根本不爱我，他只是将我当作成了猎杀你的工具而已。当你的威胁除尽，我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于是在大婚之夜，我被他一杯毒酒赐死。”顿了顿，阿离似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哦，那时的我还并不是百毒不侵的体质。”
“大约是看喝了毒酒的我对他再无威胁，他终于摘下来一直以来深情的面具，满含鄙夷的对我吐露了事情——那些让我倾心于他的所有美好的过往，不过是他刻意为之，目的就是让我死心塌地的为他所用，成为一枚可供他随意驱使摆布的棋子而已。
所有所谓的‘深情’都是假的。”
说道此处，阿离顿住，她咬牙切齿，一双星眸被怒色染得通红看向楚凌然。
“对女子而言，没有比一腔痴情错付于人更令她痛苦的了。他如此伤害我，我怎么可能继续让自己当他的棋子，在乾国给他当暗桩？！”
楚凌然仔细观察她的脸，试图从她的神情中发现可疑的端倪。
一旁的蓝玉儿用眼角余光看了看楚凌然，见他似乎有一丝动摇，内心顿时警铃大作。
不能让她有可乘之机！
“但这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且。”蓝玉儿冷冷哼笑，道：“你不是还活着吗？容锦若是真要杀你，你还能活到现在？哼决裂？骗谁呢！我可还记得，在北境的山谷爆炸中，他喊你的声音。啧啧，那种撕心裂肺绝望到几近崩溃的哭喊声，令人闻之伤悲，很是不像对你无情的样子呢。”
她话音落地，楚凌然脸上的那丝动摇果然消失了。
阿离盯着蓝玉儿，冷声回道：“你耳朵有问题吧？不然怎么短短两个字就让你听得他是对我有情呢？”
“你！——”蓝玉儿柳眉倒竖，一副马上就要发难的样子。
阿离没有管她，自顾自的道：“如之前所言，我去北境是为了乾国兵部尚书家的公子顾云清去的，换言之，代表的是乾国的利益。而容锦，身为华国的王，自是代表着华国的利益。
众所周知，天下三分，其中实力最强大、疆域最为辽阔的两个国家就是乾国和华国，而最弱小的就是北境之地。
多年以来，乾、华两国为了避免战争一直采取的是相互联姻的方式，力图稳定天下局势。而自从三年多以前，前乾王夫妇在华国身死，两国关系自此破裂。为了多加筹码，好在将来两国大战中取胜，双方都将目光望向了北境之地。
在我取得铁律额的信任之时，发现容锦的人也来了，我担心事情有变遂传信给了顾云清，让他将北境之事转达给乾王，期望大军尽快进入北境，同时，我还假借容锦之名，冒充他的字迹给他的手下写了一封手信，令他们撤回华国。”
“哈哈，想到容锦发现自己手下撤回华国的场景我就想笑。”阿离笑了一会儿，长长吐了一口气，像是横亘在心口的恶气终于抒发出来似的。
“所以，你听到什么撕心裂肺喊我名字定是听错了，要是真的喊了，那也是他愤怒于我就这般轻易的死了，没有落到他手心里，受尽折磨。”
顿了顿，她又道：“至于我为什么没死，那是因为他身边有个好心人，不忍心看我就这样死了，冒死将只剩下一缕气息的我送出了宫外交给了行医的朋友，那医者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给我施针，没想，真还把我救活了——当然，也是因我自己不想含恨而终，求生意志极强。
总之我活了下来，还因祸得福练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
“我活着之事，自是瞒不过容锦的耳目。他派了数批杀手杀我，而他们都成了我的剑下亡魂。可惜，我虽能杀得了他们却杀不了容锦，我也知道，只要我在华国在他容锦的地盘上，终有一日，会死在容锦的手上。所以，我去了乾国。
我是容锦的棋子，但也是他使得最为得意的棋子。我师承于他，对他极为了解。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若说这世上最了解他的，我认第二的话，怕是没人敢当第一。也正因为如此，容锦在知道我去了乾国之后，才撤去了他安插在乾国的暗桩。因为他明白，这些人若是还留在乾国的话，早晚也会成为我的剑下亡魂，说不准还会被我顺藤摸瓜，毁了他苦心经营的风雨楼。”
说完，阿离懒懒的背靠着墙壁，扫了一眼蓝玉儿，又看向楚凌然。
“说了这么多，你们总该相信我与容锦不是一伙的吧。”
蓝玉儿看向楚凌然一眨不眨的望向阿离的眼神，心情很是焦虑。她拉住楚凌然的胳膊，用自己饱满的胸脯紧贴着他的手臂摇晃。
“凌哥，你可不能被她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了！她一定是骗我们的！”
阿离闻言轻笑一声：“是不是骗你们的，你们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此话怎讲？”楚凌然拂开缠着自己的蓝玉儿，定定的看着阿离道。
“方才你不是说，容锦就在山下的镇子上吗？我去杀了他，你们应该就能相信我了吧？不过，我也不确定是否能杀得了他，毕竟，我师从于他，我会的他也都会。”
阿离的这个提议正中楚凌然下怀。
一想到曾经为了容锦背叛他的阿离，与容锦自相残杀，他就兴奋的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是以楚凌然想都没想就应下了。
阿离举了举双手缠绕的镣铐，对蓝玉儿气怒到扭曲的脸微微一笑：“劳烦帮忙打开一下，带着手铐脚镣我可无法使出全力来。”
“不行，谁知道你会不会借机逃跑。”蓝玉儿咬牙切齿的道。
阿离不恼，悠悠笑道：“我体内还有你种下的‘噬命’，逃跑的话不等于找死的吗？”
楚凌然看了蓝玉儿微微皱了下眉，道：“给她打开。”
蓝玉儿咬紧了唇瓣，她十分不情愿的走近阿离，拿起钥匙给她解除镣铐。
阿离不着痕迹的凑近她耳际，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幽声道：“你看，我说过的吧，他还是在意我的。”
蓝玉儿猛然看向阿离，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比花还要明艳动人的容颜，心底的恨意几乎溢流出来。
她绝不会让她得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