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人不可貌相 ...
-
桥二娃怒恨地走了，乔叶没有立即跟着出去，而是真的上了个厕所，这才姗姗走出。
回到厅前，只有凌疏在等她，凌弘扬和赵海并不在，乔二娃也不在。
“凌叔叔和赵叔叔呢？”乔叶心里打鼓。
“他们先进去了，我们也快走吧。”
法庭上，乔叶再一次见到了她的父母，这对不复之前的模样，肉眼可见地憔悴许多，眼底有淡淡乌青，见到乔叶，他们先是不约而同地睁大眼睛，探测雷达似的讲乔叶来回打量许多遍，确认乔叶过得确实不错后，他们表情变得愤怒，好似乔叶偷了他们的钱把自己变成这样的。
乔叶有多厌乔氏夫妇，就有多恐惧他们，再怎么说也是他们把她养大，十年的辱骂殴打，有些东西早就刻在骨子里了。
她十分清楚这种目光意味着什么，这是大怒的前兆，如果眼瞎不是在法庭，她会被打到半死。
所以，尽管做好了心理建设，乔叶还是遏制不住地轻轻发抖。
凌疏差距到她的变化，另一手覆上她们牵着的那只手中，乔叶的手背，小声说：“别害怕，坏人会在今天收到惩罚，你应该高兴。”
乔叶深深得吸气，再缓缓吐出来。
没错，她应该高兴，受罚的是那对夫妻，她自己不会有事，即使不受控制地颤抖，也应该是因为高兴。
乔叶紧紧握住凌疏的手，走上原告席。
那里还有一个陌生人，凌疏告诉她，这是为她争取权益的律师。
乔叶已出现，乔父就忍不住开骂了，他怒目圆睁，指着乔叶骂道：“你这个白眼狼，我们辛辛苦苦拉扯你长大，供你吃供你穿，哪里虐待你了？”
乔母也帮腔：“要是没有我们，你早就死在那个水沟里，让野狗吃了，不知感恩的东西，你弟弟还那么小，你现在的一切都应该是你弟弟的！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你弟弟......”
凌疏向前一步，挡在乔叶身前，律师冷冷地看着乔父：“请注意你的言辞，这里是法庭，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法官敲了敲法槌，大声说道：“肃静！”
乔父这才悻悻地住了嘴，但眼睛死死盯着乔叶，恨不得把乔叶活吃了似的。
乔叶站在凌疏身后，紧紧握住凌疏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凌疏的温度通过皮肤源源不断传递过来，无声死告诉她，她一直陪着她，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凌弘扬准备得很充分，审判长宣布开庭后，律师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地陈述乔氏夫妇对乔叶的种种虐待行为，从身体上的伤痕到心灵上的创伤，有些连乔叶已经忘了的细枝末节，都被一一摊开来讲。
乔叶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此时此刻她才知道，有些东西她自己以为忘掉了，其实根本就还记得，脑子忘了，身体也会记得，如潮水般涌来的回忆让她几乎站不住。
凌疏沉默地抱住她，呼吸有些不稳，但并没有惊讶的情绪，看起来早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呢？乔叶忍不住想。她得找点东西填充思绪，让自己不那么把注意力集中在对面的夫妻俩身上。
到了双方陈述环节，乔氏夫妻还在骂，他们指着乔叶：“我们哪点对不起你了？我们没有虐待过你，是你自己不知好歹！没有我们你能有今天？你就是我们养大的，我们唯一的错就是养出了你这么个白眼狼，要怪就怪自己，谁让你是个丫头片子，还给自己找了个好人家，你什么时候能懂点事！你弟弟才是最重要的，你现在所有的东西都应该给你弟弟，你怎么这么不知感恩啊！”
“姓凌的，你们别以为自己收了个什么好玩意儿，你们家本来就一个女孩，再收一个有什么用？还不如养个儿子，你们家才不至于绝户！”
乔叶气得发抖。
他们决口不提买卖孩子的事儿，居然还在职责自己不知感恩，话里话外想把自己儿子塞凌家！
眼看就是变成他们撒泼的现场，法官敲了敲法槌，严肃地说道：“请注意你们的言辞，这里是法庭，不是你们撒泼骂人的地方。”
乔氏夫妻却依然不知收敛，继续胡搅蛮缠地叫嚷着。
乔叶上前一步，一手扶着麦克风，另一只手在桌子底下紧紧握住凌疏的手，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我虽然是他们养大的，但是这十年来，我过的每一天都是噩梦。他们从来没有把我当做自己的女儿，我在杂物间里住，床是破烂的门板，我没有鞋传，光着脚干活，捡柴火，挖野菜，做饭，这些活儿我都要干，干不好就骂我，从来没吃过一顿饱饭。我曾经无数次想过逃离，但我太小了，没有办法......”
乔叶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拼命抑制住自己外溢的情绪，她本能地看了眼凌疏，见凌疏对她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也是赞许的，才继续说：“今天，我站在这里，就是希望能够得到公正的判决，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应有法律责任！”
乔叶条理清晰的讲述惊呆了乔氏夫妇，他们一时间没反应过，以至于法庭安静了几秒，几秒后，各种难听的辱骂鸭叫般响起。
“小贱人赔钱货，你他妈的......”
“肃静！”法官敲响法槌：“被告，请注意你们的措辞！”
乔叶的发言属实给了凌疏一波惊喜，连凌弘扬也投来赞赏的目光。
判决有条不紊地进行，很快到了举证环节。
不知道是乔氏夫妇平时在村里也没给大家留下个好印象，又或者是他们确实买孩子，村里的村风是明哲保身，竟没有一个人愿意给他们证明，反倒是乔叶这边，除了乔二娃，她看到了自己的老师。
见到在以往的日子里唯一对自己的好的老师，乔叶像是受委屈后终于见到家长的孩子，鼻子一算，泪珠子就涌了出来。
凌疏见她哭了，连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巾。
乔叶就边擦眼泪边哭，小声抽泣，止都止不住，期间，眼神一直跟着自己的老师。
凌疏心里不是滋味，她倒是没因为乔叶依赖这个乡村教师多过依赖自己而生气，只是纯粹的心疼，老师毕竟是老师，不可能只照顾一个孩子，最多对乔叶的关注多一些，而就是这么点照顾，居然让一整场判决都没哭的乔叶，在看到她的瞬间掉眼泪了。
凌疏叹了口气，轻轻拍乔叶的后背，无声地帮她顺气。
这位教师是个很负责任的老师，她没有添油加醋，只是把上课时乔叶身上带的伤，和家访时看到的乔叶的状况娓娓道来，等到她陈述完毕的时候，乔叶也整理好了情绪。
下一个发言的证人的乔二娃，他是乔叶的邻居，流里流气的，平时也不怎么干正事儿，往麦克风前面一站，歪七扭八。
见乔叶不哭了，凌疏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这邻居人还挺不错的，一开始说是给钱才愿意作证人，后来又说给的钱不够，要加钱，我爸都准备同意了，临开庭他突然不要钱了，说是看不下去那对夫妻的人品，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对待孩子，要替天行道，还把之前给他的钱都退回来了。”
她说这个的本意是让乔叶开心，当个笑话讲给乔叶听，乔叶确实很吃惊，她的本意是让乔二娃不坐地起价，没想到乔二娃一点钱都不要了。
“......真的看不出他是这样的人。”
凌疏：“是吧，这大概就是人不可貌相吧，谁知道他人居然还不错。”
“......”乔叶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天，她对凌疏有了新的认知。
凌疏不仅人善良，还特别单纯。是好事。
举证环节结束，法官制止了乔氏夫妇用垃圾话舌战群儒。于是又迎来律师发言的环节。
律师站冷静道：“从乔氏夫妻的言行中，已经可以充分看出他们对乔叶的态度和所做的一切。他们所谓的养育之恩，完全是建立在对乔叶的人身剥夺和伤害之上。现在，我们有充足的证据可以证明他们的虐待行为，请法庭做出公正的判决。”
这场开庭比想象中快一点，乔叶他们从法院出来，也不过十一点不到。
“为了庆祝小叶子彻底垃圾原生家庭，我们去吃大餐吧！对了，回家喊上我妈。”凌疏显得很兴奋。
“好啊。”凌弘扬笑着说。
这本来就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既然是庆祝乔叶荣获新生，那吃什么这件事就由乔叶来定——乔叶，想吃什么？”
给乔叶问住了。
她吃过的东西也就那么几样，心里一急，脱口而出：“牛，牛肉汤？”
赵海闻言，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
乔叶何其敏感，立即感受到，并且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牛肉汤这种食物一听就是小苍蝇馆子卖的，凌疏带她去的地方也都是小饭馆，而他们所说的下馆子，肯定是那种很漂亮的高级餐厅。
但话已经说出口，不能撤回，只能找补。
“抱歉，我不知道有什么别的。”
凌疏没有发现她的窘境，她在思考。
崔雅安不喜欢吃牛肉汤，但乔叶喜欢，她隐约记得有个牛肉汤和火焰牛排一起卖的地方，以前爸妈带她去过，但是这么多年，忘得差不多了。
凌弘扬说：“去《众牛山》吧，我还没去过，说是什么牛肉都卖，黄老板跟我推荐说味道不错，今天正好去。”
乔叶的尴尬就这么没了。
她背过身去，悄悄吸了吸鼻子。脑子里想的是以前的场景，她不懂的很多，没人教她，就总是说错话，惹来别人的嘲笑，她被村子里的小孩欺负，一半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小孩最会察言观色，有时候大人嫌她不懂，说她傻，小孩就跟着骂，追在屁股后面骂她脑子有病，笨，蠢，时间一长，孤立她就成了十分正确的事情。
凌疏这一家人不一样。他们从不因为她的无知而嘲笑她，反而尊重她的意见，将她的话当话。
乔叶很感激。
到家时，崔雅安正在护肤，贴了满脸的黄瓜。
“这么快？我这就去收拾。”
凌弘扬：“等你弄好了再去也行，我先让赵海过去订包厢。”
“不用，”崔雅安递给凌弘扬一个塑料袋：“从我们家到《众牛山》得半小时，你去灌一袋子水，再拿个盆，我在路上洗脸。”
然后安排凌疏：“凌疏！去给我化妆品带上！就我日常化妆那套，包要那个单肩皮包——你知道哪个吧？”
最后也不忘指使乔叶：“乔叶也别闲着，来帮我烫头发。”
于是，崔雅安一声令下，每个人平等地忙碌了起来。
十五分钟后，坐在车里的崔雅安神清气爽，问乔叶：“乔叶，我可以叫你小叶子吗？”
乔叶还没有从忙碌中回过神，此时有点呆呆的：“哦...哦，可以的阿姨。”
崔雅朝乔叶伸出手。
乔叶下意识把离着最近的那只手——左手伸出去。
“右手。”崔雅安笑眯眯地纠正。
乔叶慌乱换手，一大一小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崔雅安：“从现在开始，小叶子，欢迎加入我家。”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人不可貌相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