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占花名喻处境 ...
-
段楼一大早是被柳亦安吵醒的，近来入冬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可这傻表弟就像吃错药一般，嚷嚷着要学说书。
本来就是玩闹，没人放心上，可段楼遭了殃，柳亦安也不问他愿不愿意，拉着他给他讲故事。
今日是才子佳人，明日就是皇宫秘闻。
得，起码每天不重样。段楼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柳亦安扇着扇子，煞有其事的说：“近来长欢闹了妖怪，你猜怎么着，是条青蛇，这青蛇名唤冷尘，专门吞吃好看的姑娘。”
“好坏的蛇。”段楼敷衍的说完，倒头要睡，柳亦安见了忙拍拍他继续说：“有天冷尘狩猎的时候，瞧见了一位世家公子，见他那俊俏模样不由得看呆了，念了咒法便要将那公子拐走……”
“好淫的故事。”段楼睁着一只眼，打断柳亦安的下一句，柳亦安抿唇，刚要去打他，却听到糯糯敲门，杨照歌将冬衣拿了进来。
杨照歌说，“一会换上新衣服再出去吧，佑安走了，我带着你们去参加鹿黎的生辰宴。”
柳亦安见了，立马跑到杨照歌面前，拿起冬衣比了比，满意道：“这才好嘛，等一会见了咏麟，我可要好好显摆。”
段楼慢吞吞下了床也去看，杨照歌看着柳亦安那开心的表情，不由得问道，“亦安刚刚是在讲故事吗？讲的什么？”
段楼回头刚要回答，却被柳亦安揽住脖子，笑嘻嘻抢先道：“他爱我，我爱他，我们又织布来又纺纱，哈哈就是些鸳鸯蝴蝶派的无聊故事。”
“我看不止吧。”杨照歌捏住柳亦安的鼻子，笑道，“仔细被老爷听到，再打你几板子。”
“你们不说，爹怎么会知道呢。”柳亦安哼了哼，不服气道。
“初霁是个老实孩子，你可别带坏了他。”杨照歌拿起墨色大氅在段楼身前比划几下，不由得叹道，“初霁好像又长高了，也不知这冬衣还能穿上吗。”
“他穿不上可以穿我的，瞧啊，我可比初霁高。”柳亦安笑着凑近段楼，段楼应了一声，十分敷衍。
“好了，别玩闹，去换衣服吧。”杨照歌捏了捏段楼的小脸，起身离去，柳亦安哼着曲去寻发带，段楼则打了个哈欠，抱着被子去睡回笼觉。
初雪过后，天便冷了起来，柳亦安大步踩在石板路上，远远就瞧见了才刚赶来的江吟，上前打了声招呼，却不见跟在身边的罗霜。
柳亦安问，“你那个客卿呢？”
江吟呵呵两声，装作没听到，去和段楼打招呼，柳亦安撇撇嘴，三人一同进了屋子。
段楼注意到屋子里有一些生面孔，寻了半天不见他们口中的鹿黎，倒是看到阿瑞娜正低声和别人说着什么。
“阿瑞娜姐姐，鹿黎去哪了？”柳亦安啪的一声打开折扇问，阿瑞娜笑了笑，和柳亦安说，“他在给人题画呢。”
段楼大步走向书桌那边，看到一位年轻的公子手执画笔在宣纸上勾画，眉头紧锁，下笔却迅速，绝不拖泥带水，虽然有些卖弄的痕迹，但这人确实有卖弄的资本。
段楼看到鹿黎手下的桃花灼灼，仿佛真能闻到桃花气息，笔过之处，景物似乎都点活，围观的众人称赞声不断。
“这鹿小公子画技了得，甚至超过他父亲。”
“瞧他出去走了一趟，画工又厉害了。”柳亦安不知何时来到段楼身边，段楼偏头看向柳亦安，柳亦安便冲段楼微笑，“你是不是很羡慕？”
“我不羡慕。”段楼撇撇嘴，转身走向江吟，这边江吟正和阿瑞娜说话，也不知聊到了什么，阿瑞娜看起来十分高兴，甚至亲吻了江吟。
段楼安安静静的坐到江吟身边，江吟见了不由得开口道，“怎么回来了？”
“没意思。”段楼撇撇嘴，看着面前的酒壶，抓起壶把倒了一杯酒。
“初霁别觉得无聊啊，今日可是要作诗论魁首，等无错来了，咱们就去另一处占花名。”
江吟将糕点盘子推到段楼面前，段楼点点头，安心等着玉无错赶来。
侍从送来纸笔，段楼看了看空白的纸面，摇了摇笔头。
玉无错带着玉燕匆匆赶来，玉燕脸上还挂着泪痕，左脸发红似乎有个巴掌印，江吟见她这样连忙上前询问。
玉无错轻叹一声，拿出手帕给玉燕擦着眼泪道：“玉燕要和玉家断了联系，父亲动了怒。”
“好端端这是为何啊，再者也没有打人的道理。”江吟心疼的看着玉燕，玉燕摇摇头说没事，玉无错揉揉眉心，苦恼道，“父亲要玉燕嫁给公孙文。”
“你父亲这是……”江吟本想骂人，但考虑到这个场合，还是收了声。
玉燕十分勉强的笑了笑，对江吟道，“我此生非微哥儿不嫁，就算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
江吟可怜巴巴道，“好姐姐，你也不必为了我二哥伤了自己，这事让他知道，他又该自责了。”
段楼看着玉燕悲伤的脸庞，咬着笔杆想到了什么，阿瑞娜见他要提笔写字，便帮他磨墨，段楼冲她笑了笑，蘸着黑墨在纸上写下四句。
端坐金殿弹琵琶，弹破生死玉不瑕。
郊寒岛瘦清正气，水暖鹤归复西斜。
侍从将诗妥善收好，段楼放下笔，跟着江吟他们离开了正厅。
顺着长廊向前走，半路江吟停了下来。
段楼瞧见江吟呆呆看着前方，抬眼看去，是罗霜笑盈盈站在前方，江吟上前，低声说了几句，罗霜点头，两人继续往前走。
占花名的花签已经备好，众人纷纷落座。
姗姗来迟的寿星鹿黎本想挨着阿瑞娜坐下，可偏偏被柳亦安拦下，段楼瞧着鹿黎脸上的失落，和柳亦安露出了同样幸灾乐祸的表情。
“好了好了，不要再走动了，人到齐就抽签吧。”江吟说着掷了骰子，段楼看着那些花签，不由得问身旁的玉无错道，“占花签应该怎么玩？”
“看骰子的点数抽花签，上头有些好玩的话。”玉无错才刚说完这话，就听那边江吟笑着说，“十四。”
算着江吟自己依次数来，最终落在柳亦安身上，柳亦安有些意外，接过花签筒墨迹了好一会，才闭上眼睛，使劲摇了摇签筒，一支象牙签子落下。
身旁的鹿黎拿起来，缓缓道：“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声。”
“上头还注了什么？”杨照歌出声，众人也都投来目光，鹿黎笑着说：“得此签者，得偿夙愿。”
“亦安的夙愿是什么？”
众人听了不由得起哄，柳亦安见状摆摆手，嚷道，“有愿也不会让你们知道，走开走开，我要掷骰子了。”
说着张开双臂，一不小心就碰到了旁边的鹿黎，鹿黎皱眉看着柳亦安掷骰子，可这人只是在摇，好半天也不丢，江吟见了来到柳亦安身旁，拉着柳亦安的手丢出了九点。
“我瞧瞧啊，是照歌姐姐呢。”江吟出声提醒，杨照歌放下手中的酒杯，在花签筒中取出一支签。
“山茶花下醉初醒，却过西村看夕阳。”玉燕念出签上的诗句，端起酒杯道，“得此签者，众人同饮一杯。”
“这个好，照歌姐姐的性子正配山茶。”江吟饮下一杯酒，有些头晕，杨照歌甩出骰子，偏偏数到了江吟。
柳亦安笑着来到江吟身边，叫江吟抽花签，江吟拍开柳亦安的手，晃了晃签筒，自己拿起掉出的签子。
刚要宣读上面的诗词，柳亦安抢先一步道：“瞧三爷这签名，春睡海棠，真应了他的愿呢。”
玉无错来到江吟身边，念出了签上的诗句：“卧闻海棠花，泥污燕脂雪。得此签者，独饮一杯。”
柳亦安给江吟倒了满满一杯酒，段楼看着柳亦安那高兴样子，看来是打定主意要把江吟灌醉了，“江兄，快喝啊，还等你掷骰子呢。”
“我喝就是了，不是，你俩别架着我成嘛，我又不会逃酒。”江吟无语的饮下酒，扔了骰子，指着坐在玉燕身边的自家二哥道，“二哥哥抽个花签吧。”
玉燕看着江微抽出一支桂花签，上头的诗句是：莫羡三春桃与李，桂花成实向秋荣。
“得此签者，下家自饮一杯。”不知何时跑到江微身边的江吟笑着给玉燕倒酒，玉燕见众人都笑着看过来，不由得红了脸，江微见玉燕喝完才丢了骰子。
骰子旋转后停住，玉无错数了一圈，最后数到了自己，江吟坐回罗霜身边，看着玉无错抽出一支菊花签。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得此签者，下家投掷。”玉无错的下家正是寿星鹿黎，鹿黎看了一眼阿瑞娜，将骰子扔出，数到了江吟旁边的罗霜。
江吟兴致勃勃的看着罗霜抽花签，罗霜古怪的看着上头的诗词，“鹦鹉洲边鹦鹉恨,杜鹃枝上杜鹃啼。得此签者，海棠共饮一杯。”
“像不像交杯酒？”段楼身边的柳亦安笑着说，这话让江吟呛了一口，见江吟要放下酒杯，柳亦安上前忙给江吟灌下。
江吟咳嗽几声，打了柳亦安一拳，柳亦安却不放在心上，催促罗霜快掷骰子。
段楼不想被点到，便坐到江吟身边，没成想罗霜数了一圈，却落在了段楼身上。
段楼兴致缺缺的抽了花签，念出了上头的诗句，“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得此签者，上下两家同饮一杯。”
才刚饮过一杯酒的江吟听了一愣，见江吟这呆愣的表情，众人放声大笑，玉无错笑着给江吟和罗霜斟酒，柳亦安笑着和段楼说，“结了两次婚喽。”
“去，我可都听到了。”江吟瞪了一眼柳亦安，柳亦安眨眨眼，来到罗霜身边道，“怎么，三爷生气啦。”
“生你……”江吟的话没说完，只因看到玉无错的父亲玉如月走了进来。
“父亲，你怎么来了。”玉无错忙跳下座位，悄悄挡住了身后的玉燕，玉如月冷着脸，对鹿黎道，“你们接着聊，我是来寻人的。”
“啊，玉叔，您要寻谁，告诉我我帮您找。”鹿黎起身挡在了玉燕面前，给江吟使了个眼色，江吟见状也开口道，“是啊，您说出来，我们帮您。”
“玉燕在这里吗？”玉如月的话让玉燕身子一抖，玉燕深吸一口气，刚要站出来，江微却按住了玉燕，起身道：“刚刚看到李大人来过，想来是去找他了。”
“哼，见到她让她来找我。”玉如月说完便离去，一屋子小辈有些沮丧，玉燕起身要去寻玉如月，众人都劝她别去，杨照歌擦了擦她急哭的眼泪，安慰道，“让无错去就好，他现在在气头上，你若去了，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是的，我现在就去和父亲说。”玉无错说着向外走，柳亦安有心拦却没拦住。
鹿黎看着愁眉不展的众人，不解道，“玉燕的事，玉老爷为什么这么重视？”
“玉燕毕竟是李大人的孩子，虽然挂名暂住玉家，但对玉叔来讲，是有了一个李大人的把柄。”江吟叹了口气，饮下一杯酒道，“现如今这个处境，玉燕想离开玉家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这本是我自己的事，却扫了大家的兴，对不住……”玉燕说着捂住了脸，啜泣声传来，江吟见了忙道：“我们没有责怪你，玉燕姐姐，可现如今你自己的处境确实有些尴尬。”
“不如让李大人去劝……”柳亦安话说一半便吞下去了，这是个馊主意，屋子里的每个人都知道。
“那就让我父亲去说。”江吟抬头看向江微，坚定道，“就说二哥要娶玉燕姐姐。”
“这算什么馊主意，到时候惹祸上身，你们江家遭殃可怎么办？”鹿黎皱眉想了想，可确实没想到什么方法。
江微看着玉燕哭泣的眼睛，叹了口气道，“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我去交涉，你们安心。”
江微说着起身，向外走去，玉燕要去拦江微，不小心碰倒了签筒。
段楼看着掉出来的花签，在心底喃喃道：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占花名喻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