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益友相会露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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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段楼睡得并不安稳，光怪陆离的梦境让段楼头脑发沉。
惊醒之后，段楼只记得梦中有一只狐狸趴在死兔子旁，它没有大快朵颐，反而流下了眼泪。
段楼顶着黑眼圈和半宿没睡一心扑在话本上的柳亦安说了这事，柳亦安敲了敲筷子正要发话，一旁名为糯糯的侍女便轻咳一声。
柳亦安扫兴的放下筷子，将盘中的点心拿起一块，和段楼说道，“兔死狐悲，但梦都是相反的，说不准你要走运了呢。”
“但愿如此。”段楼落座，将面前热气腾腾的白粥搅动，软糯的米粒中带着一些肉糜，吃到口中，却是甜的。
早听说赤燕这里同西域不同，这甜粥虽是好喝，但实在不和段楼胃口，段楼夹了几样小菜，咀嚼过后，才肯继续喝这甜粥。
这会子柳亦安却已经起身，叫糯糯为他取来外袍，段楼悄悄看了一眼，他的粥一口没动，只吃了几块盘中的糯米酥。
“嗳，初霁，快些吃，咱们还要去学堂呢。”柳亦安系好腰封，佩好香囊，糯糯取来外袍为他穿好，柳亦安拂袖，看到外袍上的花纹皱了皱眉，想起什么又抬起头继续说，“初霁你也换身衣服，瞧你这外袍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嗨呀，一会我还是带你收拾一下吧。”
段楼将碗中的甜粥喝完，应了一声，段楼还来不及细想柳亦安口中的“收拾收拾”，就被柳亦安推着出了门。
出了柳府，柳亦安拉着段楼直奔香水行，段楼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却看到他眨眨眼，轻声道，“快把你这一身脏东西洗洗，既然回到赤燕，自然要干干净净的，老实说，我觉得你身上有跳蚤，昨晚你翻来覆去，一直在扯头发。”
“这会不会太麻烦……”段楼怯生生看着门口和蔼的老者，总觉得门板之后那热气飘升的水池有些怪异。
“你一会可是要去见别人的，可别让人笑话，快去吧。”柳亦安耸耸肩，与老者说了几句，段楼有些犹豫，临进去前回头看向柳亦安，却看到他脱下外袍，和这里的老板言语。
老板和气的点头，指了指对面的解库。
行吧，看来他是没工夫搭理了……段楼吞了吞口水，认命的走了进去。
梳洗之后段楼将还有些湿的长发擦干，用木梳弄了一个有些歪斜的辫子，本想换上原来的衣袍，可出来时却发现一身崭新的衣服摆在面前，宝蓝的缎子一看就价格不菲，更何况还有金线织金，兰芝绣于衣角。换上新袍呼出一口气，前些日子的压抑仿佛被抽离。
段楼在门口稍稍站了一会，才看到姗姗来迟的柳亦安，他笑着说段楼的手艺差劲，编个辫子都编不好，段楼不自然的冲他笑了笑，却注意到他换了件外袍。
淡青外袍上有柳叶的图案，少年还在拔高的身量配上这淡雅的衣袍赏心悦目，确实比他刚刚那件好看多了。
“我不知你的喜好，那些小玩意儿还是你自己添置吧，正好过几日中秋，带你好好逛逛，喏，这是我哥给你的。”柳亦安将手中的荷包的丢给了段楼，段楼呆呆接住，心下却有些诧异，这荷包挺重，想必里面装的定是些银两。
“多谢佑安表兄。”段楼行礼道谢，柳亦安笑着拍了拍段楼的肩膀，说一家人谢什么。
二人边走边聊，行过一株海棠树后，终于来到学堂。“乌砚”二字便是它的名，两侧栽有毛竹，一位小童正执扫帚，柳亦安冲小童问候一声，小童抬眼疑惑的看向段楼。
小童问，“这是谁啊？”
柳亦安回答，“他是我初霁表兄，昨日刚到长欢。”
小童点点头，打量了段楼一会后，指着不远处的林场笑嘻嘻对柳亦安道，“今日武试，柳公子别再因为拉不开弓郁郁寡欢。”
“去，小心我拿鞭子抽你。”柳亦安瞪了小童一眼，向前走去，段楼估摸着，君子六艺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惹人嘲笑吧，看着柳亦安匆匆前行的背影，段楼倒是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境。
行过长长的走廊，段楼看着渐渐远去的怪石和泛红的藤叶，随柳亦安来到空旷的林场。
标有红心的靶子立于一旁，柳亦安带着段楼来到一处隐蔽下，对坐在蒲团上的林先生行礼。
“林先生。”
段楼看着那位谪仙一般的人物有些不安，这位林先生给了段楼一种飘渺不定的感觉，尤其是垂眸看向自己时，那种无悲无喜的目光，莫名和罗霜有些相似。
“羌戚来的孩子？”林先生抬眸看向段楼。
段楼一愣，连忙摇头，“我不是羌戚人。”
“一路风尘仆仆，难为你吃苦。帝后的争端有些太放肆，赤燕要有变动了。”林先生的话语平淡，段楼听到林先生的话，眉头微微皱起。
林先生摊开手掌，一枚铜钱被摆放到木桌之上，林先生垂眸看着铜钱，喃喃道，“星象有变，黄钟毁弃……”
林先生周围总有种淡淡的疏离感，又因为是第一次见面，这种疏离感被无限放大，甚至在段楼眼中成了冷漠。
“是好卦象不？”柳亦安追问，林先生却不答，柳亦安受了冷落也不恼，笑着告别林先生后，便带着段楼向林场中心走去。
两人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着，段楼的思绪被一声呼唤打断。
“初霁表兄，你觉得林先生怎么样？”柳亦安出声问。
“应该是个有趣的人吧。”段楼心不在焉的回答。
“听起来，你好像不太喜欢林先生，你不要看林先生表面上冷冷的，但他的心肠最好。”柳亦安想了想，追问道，“你不喜欢林先生，是因为林先生太冷漠吗？”
段楼抿唇，答非所问道，“亦安表弟，你的骑射很差劲吗？”
柳亦安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指着不远处三三两两的人群对段楼道，“我是比不过他们。”
段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许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柳亦安说，“看到那个穿月白色长袍头戴抹额的少年没，他是江家的三公子，江咏麟，在他旁边一脸杀气的黑袍公子是他哥哥，江微。”
段楼看着那位拉满弓的俊俏少年，心中一动，这就是那日秋日骑射大赛见过的公子。
咏麟二字确实配得上这气派，只是不知公子的名……
柳亦安继续说，“那个站在咏麟靶子前，顶着苹果的哥儿是玉无错，这人一肚子坏水，你可别被他骗了，哦，那个去拉咏麟的是他的族妹，玉燕。”
看这架势，红心不是靶子，而是玉无错头顶上的果子。
柳亦安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啊呀，玉燕去打咏麟啦，哈哈，她脾气可不太好。”
说话间已经来到他们面前，还未开口，就听到咏麟哀嚎的声音，“玉燕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是无错打赌输了才站在那里的，真的，天地可鉴，我的话没半句假啊！”
“你也不怕伤了无错，就算你箭术再好，也不可这样炫耀张扬，再者，你今日与他打赌输者是他，那明日他若胜了，你就不怕他伤了你？”玉燕揪着江吟的耳朵，狠狠瞪了不远处站在原地的玉无错。
江微面无表情的查看自己的弓箭，全然没在意自家弟弟江吟的死活。
名为玉燕的姑娘抬头，瞧见段楼和柳亦安一惊，但很快又笑了起来，她笑容可掬，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让人觉得没有任何攻击性，与一旁无言的江微形成了鲜明对比。
玉燕亲切道，“啊呀，你一定是段楼公子!”
段楼正奇怪她如何认得自己时，被揪住耳朵的江吟却发话了，“你就是柳亦安的初霁表兄？”
江吟挣开玉燕的束缚，惹得身上的那些配饰叮当作响，说来也怪，玉燕这姑娘家身上的配饰都没有江吟身上的多，若是寻常人远远一望，定会把江吟认错成婵娟。
“初来乍到，还请多多关照……”段楼作揖，他们也都回了礼，玉燕招招手叫玉无错过来，又弹了江吟一个脑崩，开口道，“好了好了，人齐了就不要再闹，今日武试，每人五支箭，头筹者有奖励哦。”
“什么奖励啊，不就是萝卜白菜一类的东西。”江吟皱眉满脸不耐烦，说这句话的时候，江微瞪了江吟一眼，江吟见了，也不服气的瞪了回去，玉燕有些无奈，拽着江吟的抹额诚心诚意道，“你若不想参加就一边待着，等一会结束再去看花魁大赛。”
“玉燕姐姐，你可不能便宜咏麟。”柳亦安出声反驳，玉无错也附和，玉燕轻叹道， “随你们去吧。”
人群一下子散去，段楼找到一处空地，看着手中的弓箭，有些犹豫的看向旁边。
江吟头一箭便正中靶心，可往后的几箭都射歪，而哥哥江微却很沉稳，三箭都中靶心，余下两箭也有不错的成绩。
玉无错和玉燕的成绩极佳，可柳亦安这人箭箭射中的都是靶身，连靶子都没碰到就让段楼有些汗颜。
也不必差到这种地步吧。段楼拉开弓眯起眼睛，松指之时箭羽已经刺入靶心。
段楼听到江吟隔着老远在给自己叫好，可再射下一箭时，段楼一时恍惚，箭直接刺入了旁边玉燕的靶子。
段楼心惊胆战的看着靶子后面那片树林。
刚刚似乎瞧见了罗霜……
不，这不可能，这家伙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段楼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箭一并取出。
武试的头筹自然是江微，位居第二的江吟似乎有些不服气，但当看到玉燕将一篮子萝卜交给江微时，又乐了起来，兴冲冲来到江微旁边捉弄，江微不理江吟，最后玉燕将江吟赶走。
“初霁，瞧你这箭法有点门道啊。”悄悄来到段楼身旁的玉无错展开扇子扇了扇，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柳亦安见玉无错开口，忙开口回应，“我表兄箭法当然绝妙，瞧瞧，这才是我家真正的实力。”
“别给自己贴金了，你家垫底的也就是你了。”玉无错呵呵一笑，将扇子扔给了柳亦安，“给，你一直在求的扇子，锦扇面，紫檀骨。”
柳亦安没来由让扇子砸了一下，正想发作，听到玉无错的话立马笑了起来，笑吟吟摆弄着还未题字作画的扇子，啧啧称赞道，“好，真是好啊，等鹿叔回来了，我定要让他为我画个扇面。”
“嗳，柳亦安，你那扇面要画什么？”江吟兴冲冲凑到柳亦安旁边，看着扇子发问。
“我还没想好，反正不是海棠之类的花朵。”柳亦安想了想，似乎有些为难，“初霁，你怎么看？”
突然被点名的段楼一愣，在他们三人的注视下，清清喉咙道，“我也不太懂，但假若让我题扇面，我想绘一只鲲。”
“初霁为何这么想？”玉无错眯着眼睛，眼神中有几分赞许。
“想振翅高飞罢了。”段楼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柳亦安倒是叫了好，他笑嘻嘻拉着段楼和江吟，大笑道，“瞧瞧我都认识了些什么才子，咏麟想当海棠鹤仙，初霁想学鲲鹏展翅，好啊好啊！”
“你嘲笑别人也要有个度吧，我可恼了。”被戳脊梁骨的江吟有些不高兴，段楼扯扯嘴角，也有些不自在，好在玉无错开口解了围。
“今年花魁你们押宝了没有，我赌的是蜀西那边来的羽奴。”玉无错说话时特地放慢语速，有点老谋深算的感觉。
“我押阿瑞娜!”江吟的声音有些大，惹得柳亦安皱眉，揉了揉耳朵，嘟囔道，“那么大声干什么，谁不知道你偏爱那个羌戚人。”
“不如咱们现在赶去酒肆，午时过后，花车可就驶进朱雀大道了。”玉无错说完去寻玉燕，交谈一阵后，一个人走了回来。
“玉燕她想呆在这练习。”玉无错一脸平静的说出这话，反倒引得江吟和柳亦安笑了起来。
“我看，她是想和我二哥在一块，罢了罢了，我就割爱于你族妹吧。”江吟笑着锤了锤玉无错的肩膀，引得后者脸上有了几分尴尬，江吟笑着拍了拍玉无错的脸颊，嬉笑道，“无错可千万别恼啊，我二哥可不是什么坏人。”
“去去去，离我远些，凑我那么近干什么。”玉无错拍掉江吟的手，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段楼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倒是觉得这位江公子格外有趣。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益友相会露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