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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人生的第一次约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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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的劳碌奔忙，失去绫织子的无尽悲伤，是香取若苑肩头重压的草垛，被倾盆大雨这么一浇，她终于难堪重负倒下了。当天晚上，阿苑发起了高烧，吃下退烧药后就睏得迷迷糊糊，神志不清，浑浑噩噩不知怎么熬过的这一晚。
当第二天的清晨，她被窗外枝头上的鸟鸣慢慢唤醒，意识还没有回到大脑，她就感到一种莫名的欢欣。是什么事情让我如此欢欣？要快点想起来，等想起来的一霎那，我的人生就会欢呼雀跃着重新开启。
她揉了揉眼睛，慢慢坐了起来，一个东西从额头上掉下来。她低头一看，是一块温凉的毛巾。我昨天有给额头敷毛巾吗？她坐起在床边，看到床头柜上摆放着水杯水壶，退烧药物和体温计。不记得拿过啊，唉……昨天脑子烧坏了，存储功能报废了。她轻叹一声转过身，怔在原地。
沙发上躺着一个人，枕着靠垫，沉沉地睡着。那个身影，从树林里初见，让阿苑怦然心动到如今。阿苑拿起盖毯，赤着脚走过去，在沙发边轻轻蹲下。他的衣衫有些凌乱，外套掉在了地上，阿苑捡起外套，轻手轻脚盖上毯子，以手支头，端详着他。
他的手臂轻轻搭在额头上，嘴角紧紧抿着，微微上翘，胸膛平缓地起伏。做着什么美梦吗？阿苑轻轻笑了。他的头发有些乱了，被靠枕磨得毛躁起来，黑色中闪着一抹幽蓝。记忆中，哪里见过这种颜色呢？是了，多年前的一晚，爸爸跟妈妈大吵后，半夜坐在和室里抽着烟。黑暗中，烟雾慢慢升腾缭绕，月光照进来，就是这抹幽蓝，有点忧伤，又有点眩目。她慢慢把手伸进他的发间，轻轻抚弄着，手心竟觉得异常柔软。
人这一辈子，总会有那么几个片段，还未理清，就那么铭记了一生。比如说，林深处见鹿，比如说，海深处见鲸，再比如说，醒来时见到你。
三井微微一动，像是醒了，阿苑吓得赶紧把手缩了回去。谁想三井忽然伸出手来，拉住阿苑的手腕，把她的手重新插回自己的头发里。
“别动，就放这儿。”
“啊？”
“就放这儿，嗯，很舒服。”他依然闭着眼睛，一脸惬意的表情。
阿苑看着他很享受的样子，实在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三井睁开一只眼睛，斜瞪着她。
“笑什么？”
“你有小名吗？”
“小名？没有，怎么了？”
“真没有吗？比如说，狗子，二哈，大黄什么的？哈哈哈哈……”阿苑实在忍不住，笑翻在地。
这回三井两只眼睛都睁开了，他慢慢坐起来，一脸严肃看着阿苑。
“狗狗想撒娇的时候，首选可不是摸头哦。”
“那…那是什么？”
他把脸凑到阿苑面前，眼神闪烁：
“大型犬看到主人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上去扑倒哦。”
额……阿苑感觉自己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这个家伙，轻易不能招惹啊！
三井突然伸出手，阿苑吓了一跳，往后一躲，惹得三井嘿嘿笑出声来。这傻瓜，也太好吓了。他伸手向前，手掌轻轻搭在她的额头。
“嗯，不烧了。”
“昨天……昨天晚上，你怎么没回去？”
“回去？昨天有个傻瓜烧糊涂了，拉着我的衣服死不放手，一边昏迷一边喊，不要走不要走！我总不能脱了衣服光着回去吧？”
阿苑趴在地上拼命翻找，然而并没有什么地缝可供藏身。
“你、你胡说！我怎么会做这种丢人丢到家的事！你肯定骗我的！”
“我骗你干嘛，再说了，你昨天烧得有点厉害，我也不敢一走了之。最主要的是……”他抬手把她鬓边的散发绾到耳后，“不舍得一走了之。”
风雨之后的晴空，晨曦遍洒，覆在他的身上，他的笑意淹没在一片光晕中。原来雨过天晴的感觉是这样，原来恋爱的感觉是这样。她舒心地对他笑，凝眸闪闪，眼角弯弯，也沉在光晕中。他呆了一瞬，嘿嘿笑出声。
“你笑什么？”
“嘿嘿，没什么，尝到了柠檬糖的味道。”
他剑眉微扬，春风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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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几天，阿苑的病就好利索了。这几天，三井似乎在忙着什么事情，见不到人，只是每天晚上会打电话来询问阿苑身体恢复得如何。等暑假过去，关东大学联赛就要开始了，球队大概在加紧备战吧。说起来，阿苑还从没有去篮球馆看过三井训练。之前有太多的顾忌，当所有的心结都打开后，阿苑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能陪伴着他，把被之前那个懦弱的自己所浪费的所有时间，所有可能都找回来。
但这天，当清晨的阳光敲醒她的眼睛，阿苑就顾不上考虑去球馆看球的事情了。昨天三井打电话来，声音很疲惫，却很温柔，告诉阿苑今天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下到公寓门口。四下看不到三井，阿苑的心像被丝线吊在了半空，悠悠荡荡。一日不见君，又岂止三秋。
“喂，傻瓜，傻站着干什么，这里。”
阿苑转身，公寓转角停着一架黑色机车，一个人带着黑色头盔，跨坐在车上。阿苑狐疑间，他摘下头盔，嘴角微扬。七月的阳光下，他眯起眼睛，身上被骄阳镀上耀目的光泽。剑眉星目，面如朗月，不正是那心心念念之人！
阿苑不禁以手掩面，一声嗟叹。少年人啊！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个闪瞎一片的出场，是要把我心都挖走，挫骨扬灰，永世不得翻身吗？
“我们要去哪儿？居然劳动您大驾骑车。”
“嘿嘿，稍微有点远，骑车方便些。”
“这样啊……去远地方可以吗？你们球队现在应该是训练最紧张的时候吧，今天不用训练吗？”
三井神情一滞，又即刻恢复如常：“天气太热了，教练决定停训一个月，等凉快了再做强化训练。”他递过来一个头盔，“上车。”
阿苑跨上后座，刚把头盔带上，又猛地摘了下来，瞪大了眼睛盯着三井。
“这是你的头盔吗？”
“不是，我只有一个头盔，你这个是临时跟细川借的，怎么？不舒服吗？”
“细川同学……有多久没洗过头了？！”
“额……这个……哈哈哈，细川有时候踢球太晚了，确实懒得洗澡。”三井揉了揉阿苑的头，“你稍微忍耐一下，很快就到了，回头给你专门买一个。”
阿苑对天哀叹一声，深吸一口气，壮烈地套上头盔，拼命拍着三井的后背催他快走。
“抱好我的腰！”
三井发动引擎，手上一转，车子一下冲上马路，阿苑猝不及防，差点没从车上翻下来。
“喂！你怎么开这么快！吓得我都破气了！”
“要是害怕就抱紧一点！越紧越安全！”
“嗨？？三井寿！我算明白你为什么要骑车了！你是故意的！”
“哈哈哈哈哈，你说是就是！”
在被人算计的无奈中，在难以名状的气味中，阿苑人生的第一次约会就这么开始了。
车子开上羽田线高速，风驰电掣向南开去，中途泊进休息区，三井拉着快不省人事的阿苑跑到商店里买头盔。阿苑在挂满头盔的货架前犯了选择恐惧症，正愁眉苦脸，忽然抬头发现不见了三井。环顾一周没有看到，去洗手间了吗？踌躇间，一双手臂在眼前一晃，一条项链挂在了颈间。
“那边货架上看到的，喜欢么？很适合你。”
他把她推到镜子前。阿苑定睛看去，一颗小小的银质羽毛球坠链垂在颈间，微微泛着亮光。她眼波流转，也微微泛起亮光。
“喜欢。”
“送你。”
“不不，不用，我自己可以买。”
三井眉毛挑起：“我要买来送人的东西，没人能跟我抢。你要想买，买这个。”
他抬手从自己衣领里拉出一条项链，上面赫然坠着一颗小小的银质篮球。
“买完了记得送给我，知不知道？”
阿苑偷笑着：“好。”
“送你的东西，要一直戴着，知不知道？”
阿苑还是笑：“好。”
驶出休息区，风声呼啸，又不知道开了多久，车子慢慢停了下来。
“到了。”三井摘下头盔，看着前方。
阿苑迈下车来，也摘了头盔，发现自己站在一所学校门口，红砖砌就的门墙上写着“神奈川县立湘北高等学校”。居然跑到神奈川来了？怎么到了一所学校来？
“你的高中？”她微笑看着三井。
“啊，是啊。”
三井目光深深看进校园里。那目光像是时间河川里逆流而上的船，舵手轻摇着橹，看到久违的彼岸，轻轻笑了起来。
“想这儿了。”
暑假的校园里没什么人，沉静安谧，偶有一两只知了慵懒地叫了几声，便引得一片此起彼伏的蝉声回荡起来，须臾间又归于沉寂。两人在校园里慢慢踱着，路过花坛，路过停车棚，三井的眼睛贪婪地扫视着目光可及的每一个景象。踱到体育馆前，他停住了脚步，怔怔看着。
“不去看看么？”阿苑望着他。
三井眉间轻蹙，目光悠远：“好奇怪，我怎么会……有点紧张呢？”
阿苑抬头望着他的侧脸，望着她从未见过的一种专注神情。
“近乡情怯啊。”她拉起三井的手，“阿寿，带我去看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