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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后来什么都没发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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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海，怎么会有这许多不同的美？阿苑坐在沙滩上暗自想着。昨天傍晚的海岸明明就像浓妆艳抹的成熟女子，妖娆妩媚，在夜晚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就转世重生，回到了青涩明亮的豆蔻之年，而阿苑就怀着困惑难解的豆蔻心事，看着这片豆蔻之海。
有人在她身边悄悄坐下了，她不转头，不说话。有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把手抽了出来，背过身，还是不说话。
“好端端的，怎么生气了？”
“好端端？”她终于转过身，“你管昨天晚上那叫好端端？”
死了死了，三井心里叫苦，昨天肯定做错事了，酒精果然害人害己。
“我……我喝多了，不记得了……”
阿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得……记得一点点。”三井回想起她额头和鼻尖的香气，“不就是那个……亲了下额头和鼻子嘛，不…不行吗？”
“后来呢？！”阿苑杏眼圆睁盯着他。
“后…后来？”三井使劲回想，但脑子里没有后来了。他叹了口气，“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你当庭宣判吧。”
“三井寿！”阿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我知道自己不是多有魅力的人，但你也不能欺人太甚了吧！后来你…你…你看着人家的嘴，一闭眼一低头，睡死过去了是几个意思？！我要是看着很无聊，您吱一声行吗？！我改！”
“我…我睡着了？”三井瞪大了眼睛，一脸讶异。
“你以为呢？！”
“就看着你的嘴……睡着了？”
“你以为呢？！”
三井呆了几秒，恍然大悟：
“所以你生气，不是因为后来发生了什么，而是因为……后来什么都没发生啊！”
“你以为呢？！……啊不对！不是这意思！三井寿你！”
阿苑在气背过去之前，抽出时间给了他一拳，第二拳刚举起，手腕却忽然被抓住，一股力量拉住她，把她带到了一片宽阔的胸膛，随后便被一双手臂紧紧勒住。她下意识抵抗，却无法动弹，她喟叹一声，不再挣扎。
“就算糊弄我，也麻烦您想想新鲜的招数行吗？”
“嘿嘿，新不新鲜没关系，管用就行。”他得意地笑，“好了，别生我气了。”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生我自己的气。”
阿苑心下沮丧，不知从何说起。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患得患失，为什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耿耿于怀？以前那个看淡一切的若苑去哪儿了？太喜欢了，就会把自己丢掉吗？好不甘心……不甘心啊……
“你……帮我个忙，好不好？”三井突然开口。
“什么忙？”阿苑伏在他胸膛，倾听着胸腔里律动的节奏，坚实，有力。一瞬间，她不禁怀疑，这一切是真的吗？就在几天前，如果告诉她，几天后的你，会在一片浪漫的海滩，和心爱的人相拥，她会毫不犹豫地相信那只是一个美丽却荒诞的梦。那现在的我，究竟是不是在梦中？
不，不是梦，那清晰温暖的心跳声这么跟她说着，只要我还在跳动，一切便不是梦。三井不说话，但心跳雀跃不已，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她好奇地抬头看着他：“嗯？什么忙？”
“昨天晚上……我真的都不记得了……”他眼帘微微垂下，眼神闪烁不清，“你帮我……回忆一下……好不好……”
阿苑的心跳也不甘落后地加速起来。他的脸慢慢靠近，阿苑不由自主向后退去，脑后忽然一软，已然躺在了沙滩上！
不对啊！昨天不是这样的啊！作者怎么随便加戏啊！
三井抬手轻轻撩起她的额发，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嗯，想起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几不可闻，像粗粝的沙石在耳边轻磨，耳朵被磨得痒痒的，心中也跟着轻痒起来。
“是这样吗？”他第二次吻上她的额头。
“嗯。”
是这样，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阿苑闭上眼睛想。
“是这样吗？”他第二次吻上她的鼻尖。
“嗯。”
不一样了，她轻轻应着，心里却暗自想着。昨天溢在面前的酒精的气味，今天已经消散，那酒味像一层白色的茧，掩住了里面本该有的色彩。今天，这色彩破茧而出，肆意欢笑，在她鼻尖轻舞，搅动着似曾相识的气息。麦浪的味道，她嘴角微扬，想了起来。
“是……这样吗……”
他的呢喃像飘过街转角的花叶，倏然不见，滚烫的双唇紧紧压在了她的嘴唇上，热烈而急迫地探求。只在瞬息，火焰吞噬了每寸肌肤，风暴席卷了整片脑海。他的双臂紧紧攫住她的身体，亦紧紧攫住她的灵魂。
永恒的山，永恒的海，都不再永恒。它们随流星坠落天际，随日月旋转不停。整个世界被他只手颠覆，如同映在星河里的倒影。她从倒影中坠落，沉入热浪翻滚的深海。空气消失了，光亮消失了，只有失重的感觉捕获了她，下沉，下沉，无法阻止，一刻不停。她猛地睁开眼睛，推开三井。
三井被突然拉回现实，震惊又困惑地看着她。
“为…为什么又推开我？”
“缓…缓一会儿，缺…缺…缺氧了……”
三井瞪着她，那眼神似曾相识，想必160年前达尔文在南美洲发现新物种时，这眼神也曾一闪而过。三井慢慢低下头，把脸埋在手中。
我是不是又让他生气了？阿苑心下懊恼，把手放在他肩上：
“对不起，我不是……”
话音未落，她感到手心里传来他肩膀微微的颤动，越来越剧烈。
“阿寿，你……”
三井再也憋不住，把手从脸上拿开，捂住了肚子，放声狂笑。
“哈哈哈哈哈！香取若苑，你实在是……啊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滚在了沙滩上，“哎呦，不行…不行了，我也要缺氧了，哈哈哈哈……”
阿苑羡慕过很多种生活，此时此刻，她最羡慕的是脚边的那只沙蟹，就算不小心丢了人，啊不，丢了蟹，也能随时挖个沙洞钻进去，幸福呵。而现在，她只能眼睁睁坐在沙滩上，咬牙切齿看着三井笑得一团嗨。为什么这世上有那么多人投海，不怕痛苦吗？她算明白了，到了那份儿上，真不怕。
“三井寿！你还好意思笑我！要不是你…你…你……，我…我…我……”
她已经说不出人类理解范围内的语言了。
“对…对不起，哈哈，是我…我不好，哈哈哈，我太…太心急了，啊哈哈哈哈……”
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有千千万万种死法，如果阿苑是投海而死，那三井八成是笑死的。
算了，投了吧。阿苑手一撑地站了起来，打算含恨而去。刚站起来，手被猛地拉住，又跌坐回那个该死的怀抱。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他这么说着，眼角却漾满了笑意，“刚才是我不好，重新来过。”
还……还来？！阿苑还没回过神，便被轻轻揽住了，他的气息席卷而来，又一次淹没了她。
他的唇柔软，温煦，轻触到她的嘴角，继而摩挲而行，在她的唇齿间流连纠缠，似飘忽舞动的羽毛，停在她的唇上，被清风拂弄，轻轻震颤，却久久不愿离去。他颈间的项链垂下，银色的坠链轻碰着她的坠链，若久违的恋人般喃喃低语。她抬起手，轻轻圈住了整个世界。
太阳融化了，星河融化了，都流进了温柔的海。世界轻摇，微风轻吟。谁说醉人的只有美酒？谁说蚀骨的只有毒药？沁人的海风，低喃的涛声，柔软的沙滩，还有他给的一切，侵入骨髓，轻轻松松，此生都再难抹去。
天地间的神祇啊，若人生如大梦一场，若你怜我渺小仓惶，请让我沉醉在这场梦中，只愿长睡不愿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