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逢场作戏 ...
-
夜渐渐深入，许万安的肚子微不可察的发出“咕”一声，站于他身前的许连将眉一挑，凝望许万安一眼，无奈道：“罢了，夜深了，此事往后且从长计议，我会等你长大，此时最为重要一事是……该用膳了。”
全堂之上皆忍俊不禁，却被许连一记眼刀驳回，尹姨娘会意，点了点头，柔声道：“妾身这就让膳房备着。”
话落，美妇缓缓踱步走开，步步生莲，姿态优美，是风华绝代，宝刀未老。
许连满眼深意睨了南凤一眼，眼中意味五味杂陈，抿了抿唇线，似是有千言万语要道出，却只化为淡淡一句：“好了，这位谪泠公子……也令人为他备好院子罢，虽是以多端诡计进的丞相府，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许连自然不会亏待，日后用度以姨娘的来，你们倒给我听清楚了，无须多想，若是我得知有人在府中收了排挤，家法处置！”
南凤暗笑一声，腹诽曰，这洛殷盏倒是投了个好胎，但这攀得越高摔得亦是越惨败，只是不知劫难来临之时，他受不受得住了。
膳厅之上，几人纷纷坐落，南凤作势亦要坐落，却被许万安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胳膊，缓缓往位上坐去。
南凤狐疑的凝了许万安一眼，这是要作何算盘，莫不是要同他调情？
南凤摇了摇头，正欲找张椅子坐落，却见已然满了座，抿了抿唇正欲出口询问，却被尹姨娘拉住了纤纤柔荑，许万安回眸淡淡望了他一眼，却不见动作只回头上了筷。
南凤望了尹姨娘一眼，出声问道：“这是……？”
尹姨娘以手帕着面轻笑一声，微微靠近南凤，低声细语出口：“倒也是，想来谪泠尚且不懂规矩，我们这些为人姨娘的，及庶子庶女尚且不得上座，是要伺候夫人老爷小姐公子们用完，我们才可上座用膳。”
南凤目瞪口呆，伺候别人吃完，自己才能用食么？他自出生起便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如此……可真真是过分。
南凤摇了摇头，不解出声：“那我们……岂不同于丫鬟仆从？”
尹姨娘嗤笑一声，似是自嘲：“谪泠说错了，可是于地位较大的丫鬟同起同坐，如同老爷夫人身旁的贴身仆从，更甚于低于仆从，老夫人身旁的，哪个不是要比我们更令人看中？”
南凤蓦然瞪大了眼，要听仆从使唤么，那可实然憋屈，若要说是洛殷盏的劫难，倒不如说是他南凤的劫难好了。
尹姨娘眼中颇有深意地睨了许万安一眼，见他却不见怪，只身动筷，尹姨娘轻轻将南凤望许万安身后推了推：“去罢，按礼数来，你该为公子夹菜，盛汤，洗手，斟酒……我若不是有吴姨娘帮衬着，亦该如此。”
南凤嗔怪着睨了许万安一眼，却还是不得已浅笑盈盈的为他夹菜，许万安见碗中多出的几颗土豆粒，呆愣着望了南凤一眼，张了张口却闭上，欲言又止，见他不停歇地往自己碗中夹菜，只抿了抿唇，一闭眼，夹起土豆粒往口中塞去。
袁大娘子看愣了眼，缓缓落筷，摇了摇一旁许连正欲动筷的手，许连望了他一眼，正欲数落她不懂礼数，余光一瞥是许万安将一颗颗土豆粒塞入口中，一时勾唇一笑，却又将唇一压，欲笑却止。
南凤见得许万安吃土豆粒吃得欢，倒也一筷筷往盛着土豆粒的白玉盘伸去，却蓦然听见许连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我许家倒是添了个福星。”
许万安狐疑的望向许连，却听得他喊的更欢来：“连许万安，平日里倒是从不捧一星半点土豆，今日倒似是魔怔了？！”
南凤愣了眼，望向许万安，喃喃开口：“公子……你竟不好土豆么？怎的不说……妾身倒以为您喜欢……”
许万安摇了摇头，自胸口衣襟掏出一方绣帕，将土豆吐了出来：“无事，以后莫要再夹土豆于我便是了。”
南凤愣了愣眼，浑然不顾耳边的笑声于戏谑语：
“哈哈哈哈……公子竟是个妻管严……”
“这倒是同老爷如出一辙……哈哈哈哈……”
南凤脑海中画面纷纷闪现：
离国时，李南谪闻言楼绯不喜土豆，他也深知楼绯于他的深深爱意，李南谪是要报复他，扬言要为他下厨——却作的一桌土豆。
楼绯笑着将土豆吃了个干净：“你可不知，朕最爱便是土豆。”
鸳鸯洞后，南凤依旧记着洛殷盏爱土豆，便日日下厨，无一日不无土豆，洛殷盏却仍笑着吞咽下，狼吞虎咽间吐露一句：“厨艺见长。”
如今许丞相府，谪泠为许万安夹满一碗土豆，他却低头吃下，毫无怨言，此时他分明是尊贵的丞相公子，而他不过是一后院姨娘，甚至琴妓，身份低贱，不受人待见。
若是谈深情，他们分明方相识不过半日，许万安分明可以发怒，可却默默无言将土豆粒一颗颗嚼碎吞咽下。
缘来他从来都不好吃土豆的，只是他的满眼深情骗过了他，离人传言不错，只是洛殷盏太爱南凤。
或许，冥冥之中都是注定好了的，亦或许，许万安依稀记着南凤呢？
眼眶于不留意间发红，珠泪险些断了线掉落，南凤及时止损，仰头试图令其倒流，许万安淡淡扫了他一眼，面不改色的递给他一方帕子。
……
膳后，花水院内，房外海棠树下，树下一佳人身影翩翩坐于秋千之上，随着秋千缓慢晃动着，树上海棠花纷纷落下，海棠花落似雨临。
花水院极大，却在丞相府中算小的，一颗粗壮的海棠树后是寝房，房后是约莫三四间厢房，一旁却还有一个小池。
蓦然间，身旁金光闪现，掌命仙君拿着命册，面色阴沉的矗立着，将秋千一推。
身影剧烈摇曳，南凤望了掌命仙君一眼：“火气倒挺大。”
掌命仙君轻哼一声，落座于一旁的石椅上：“哼，哪能不大，睡眼惺忪没睡够便瞧见那么一封信，不得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南凤“诶哟”一声：“想来仙君是没睡够？倒也不唠了，本尊便单枪直入，涟方此来所为何事？”
掌命仙君理了理袖摆，拍了拍袍身，整了整领口：“倒也不是多大要事，帝君要下凡小仙倒也没拦着的道理，只是，帝君这法术是要封住的。”
南凤蹙了蹙眉，颇有些不满：“嗯？将法术封住么？那若是遇到难事如何能行？”
掌命仙君“诶哟”一声：“仙君可切莫开玩笑了，这以的是元神仙体罢，凡间利器功夫怎能伤得到您？您这金身可是无可伤害，且您身手却也不凡。”
南凤倒也只吃软不吃硬，心内被掌命仙君抬举舒服，倒也心甘情愿的伸出了手令他封锁仙术。
掌命仙君双指金光一凝，往南凤手中脉搏探去，南凤顿感空虚。
虽说如今南凤法力高强，但这封锁法术，是要人心甘情愿被封锁住，解除自然要封锁之人。
南凤倒有些后悔：“可……要是遇见了仙者呢？”
掌命仙君拂袖离去，毫无踪影，只留下一句：“若是帝君如此易为被攻，那是要这神尊之身何用？”
南凤一运内气，见身上金光阵阵，倒也确是如此，若是如此容易被伤，他为何费心费力修得如此神尊之阶，莫不是只要显摆于人前？
一阵风吹过，树上海棠花瓣飘落，树叶窸窸窣窣，带于阵阵寒意。
南凤拢了拢身上薄如蝉翼的衣裳，站起身缓缓向厢房门口踱步而去，厢房门被缓缓推开，“吱呀——”关门声响起。
南凤正欲点燃油灯，却见于暗中瞧见眼前有高挑一人，万分警惕：“何人？！”
油灯被点燃，寝间亮起，屋中算不得小，不甚富丽堂皇，却清秀丽人，小家碧玉，颇得南凤之心。
眼前人之面敞露于南凤眼前，是许万安，他一脸漠然的将南凤抵于墙角，他比南凤高了约莫一指，却气势凌人。
南凤抬头望着他：“公子半夜来贱妾房中，做甚？”
许万安微不可察的白了南凤一眼，却一一落入南凤眼里，他听得他道：“膳厅中，我余光瞥见你……哭了。”
南凤扯了扯嘴角，莫不是专为此事要来羞辱自己？如今要抵死不承认倒也无益，倒不若坦荡荡承认下来，毕竟许万安眼见为实，且为自己递了帕子。
料许万安，也不得将自己如何处置……
南凤点了点头，毫不避讳的望着他，眼中满是坦荡：“确是如此，谢过公子的帕子了，公子提及做甚？莫不是，要将帕子取回去么？”
许万安勾了勾唇角，回眸向后踱步而去，径直坐落在了椅上：“帕子你留着便是了。你方才落泪是何为？为愧疚？这倒不必，我是不喜土豆，但好歹吃不死人。若是感动，那便大可不必，我于人人皆是如此，不过是不好婉拒。”
南凤轻笑一声，确是如此了，于人人皆是如此，却从不沾半点土豆，怎的下凡几日学得嘴硬心软的毛病。
许万安见他笑，以为他是在嗤笑自己，眉头紧锁：“谪泠，本公子不论你如何嗤笑，本公子收你入房，不过是不想为权势而婚嫁，本公子本就不喜男子，你我不过逢场作戏，往后你便安安分分待在这花水院中，吃穿用度有什么问题同我讲，我们的交际，便只仅于此。”
“另外还有些你定然要知晓，老夫人不要招惹，虽是心慈，不过手狠起来倒也不留情面，注重礼数，你倒少到她跟前晃悠，年纪大了，也少惹得她动怒。尹姨娘那可以多走动，吴姨娘还是少有些交联，吴姨娘极其膝下子女，都不是省油灯，早已心归外处。另外，门口几个仆从你便收下，我倒先走了。”
话落，许万安竟连正门却也不走，直然翻出后窗，消失无踪。
南凤喃喃道，身手倒是不错。
南凤余光一瞥，瞧见床上一个个衣盘，愣了愣，而后轻笑一声，嘟囔曰：“嘴上却是说着不上心，却将仆从衣裳都为我备好了。”
南凤拿起一件狐毛大氅，往身上一披，暗道：“暖和得紧。”
房门被推开，门口是成排的丫鬟，成排的侍卫，约莫七八个的模样。
南凤微微捂唇，可不说姨娘地位低贱么？难不成，这便是尹姨娘口中的低贱了？
除了礼数方面，吃穿用度却毫不逊色于涟漪宫。
门口的仆从齐整的福了福身，异口同声：“见过姨娘。”
南凤虽颇为满意，却也示威般颔了颔首：“公子信得过你们，才令你们到我身边伺候。而后若是有发现不服主，不忠的，我谪泠倒也不是好欺负的，我可不是上报公子，是要告诉老爷，家法伺候。”
如今南凤是许万安身旁的红人，在外人看来正得宠，地位高涨，却也都默默不敢出声，深低着头。
南凤勾唇一笑：“不错，看来，诸位是默许了？既如此，往后若是有背着，你们知晓后果，如今要反悔倒也来得及。”
南凤挑了挑眉，却不见得有人迈开脚来，颔了颔首：“不错，天色不早，到厢房内歇着吧，四间厢房，丫鬟两间侍卫两间，自己安排好了。”
南凤眼尖，瞧得一满脸灵气的丫鬟，迈开了腿正欲往厢房去，却也瞧得一睡意浓重的侍卫，向他二人招了招手：“你二人过来，他人散去。”
一哄作鸟兽散，二人满心忐忑的走了过去，以为是犯了什么错事，那丫鬟揪紧了裙角，侍卫却也捏紧了拳头。
“不必如此紧张，我相中你二人了，要你们为我的贴身仆从。”
二人颇为震惊，皆目瞪口呆望着南凤。
南凤轻笑一声，反问道：“怎的？不愿意？”
“愿意！”二人异口同声。
“愿意便是了，天色不晚，歇下罢，明日一早到我房内唤醒我。”
风潜入房中，南凤拢了拢被角，小雨随风潜入夜，萧萧雨声为异乡之人增添几分安定。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逢场作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