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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   第二天早上,白南醒了,入目是晃动天花板。

      脖颈处的伤口一跳一跳胀疼,嘴唇干裂起皮,他想坐起身,不料扯动了正在输液的手,针尖刺穿血管壁,没过一会便鼓起一个包,黎医生正好路过,连忙把他扶起来:“别乱动,你在输液呢。”

      白南长睫垂下,看着他重新给自己扎好针,睫毛动了动:“这是哪儿?”

      他虚弱得几乎只能发出气音,嗓子干得发疼,喉咙仿佛塞满了砂砾,黎医生说:“放心,我们不是坏人。”

      他继续说:“昨天我们发现你漂在海上,把你救了起来。我检查过了,你身体没事,休息几天就行。”

      白南想起那天电闪雷鸣的海面,仿佛世界末日的狂风暴雨,紧接着天地倒置,船翻了,他费力找到一块船体残骸爬了上去,在海面上飘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

      白南艰难地开口:“我本想去南城,半途遇到了暴风雨,我们的船翻了。”

      黎医生点点头:“嗯,我知道这事,幸亏救援及时没酿成大事故。你也算运气好,遇到了我们,先喝口水。”

      白南接过水杯道谢,一杯温水下去,喉咙好受了许多,余光一闪,眼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裴少晋朝他微一点头,走过来:“醒了,感觉怎么样?”

      白南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认识的人,如果不是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些事,他很乐意见到裴少晋,毕竟是学生时代就十分崇拜的人,但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早和当初心境大不一样了。

      白南一颗心沉下去,有那么一刻,他希望从未醒来。

      他垂下睫毛,往里侧靠了靠,说:“我想休息一会。”

      裴少晋的脚步顿了顿,感觉到他明显的抗拒,于是点头:“好,你先休息。”

      “黎医生,跟我来。”

      黎医生不明所以:“哦,好好。”

      就这样过了几天,白南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黎医生检查完说:“恢复得不错,不过你腺体上的伤太重了,上岸后可以去大医院检查一下。”

      白南垂眸盯着被子上的手,不说话,黎医生以为他是害怕了,于是安慰他:“你别怕,等上岸后我们帮你报警,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这简直就是蓄意伤人,如果腺受到损伤,那是会判定为重大残疾的。

      白南声音很轻:“不用。”

      黎医生说:“你别害怕,裴少晋你认识吧,那人虽然凶得很,只要他在任何人都伤不了你。”

      白南抬起头,直视着黎医生:“真的不用,是我自己划伤的。”

      黎医生的眼睛渐渐睁大,从疑惑震惊逐渐变为愤怒:“年纪轻轻的怎么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有什么想不开的。”

      白南视线落在别的地方,空茫茫的没有焦点,他说:“因为易感期很难熬。”

      黎医生像一下子被卡住了脖子,他为白南处理伤口的时候看过他的腺体,虽然咬痕已经淡了很多,但那的确是标记,而被标记的omega易感期会极度渴望alpha伴侣的抚慰,没有alpha,一个人度过易感期是非常难熬的。

      为什么这个年轻人会一个人出海,身边却没有alpha伴侣?

      正当他想的入神的时候,突然听见病床上的年轻人说:“医生,你知道怎样洗掉标记吗?”

      “啊?洗什么?”

      白南说:“这个标记是一个月以前的,我想洗掉它。”

      黎医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洗掉标记这种事他不是没听过,但很少有人真的这么做,因为一旦标记成功,意味着两人的信息素已经完全融合,要强行剥离属于另一个人的信息素,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是令人愉快的事。

      而且由于腺体的重要性,想做这项手术必须办理手续,才能获得批准实施手术,而且必须经过另一位当事人签署同意知情书。

      他把这些手续详细地告诉了白南,白南听后,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必须由另一方签署同意知情书吗?他不会签的。”

      黎医生能感觉到对方可能陷入了一段非常复杂的感情纠葛。他只能说:“原则是这样的,除非······”

      白南眸光动了动:“除非什么?”

      黎医生说:“除非标记是在非自愿情况下强行实施的,这种情况可以酌情考虑。”

      白南脸色发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

      黎医生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走出房间,在门外看到了正抬手敲门的裴少晋,黎医生给他一个眼神,裴少晋看了一眼房间方向,转身跟着黎医生走了。

      房间里,黎医生结束检查:“多长时间没来易感期了?”

      裴少晋似乎这件事格外不上心:“年初来过一次。”

      也就是说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年,正常的alpha一个月来一次易感期,如果是S级这个区间可能还要缩短一些,但裴少晋的情况显然已经超过正常的范畴了,他一年能来一两次就不错了,每次易感期持续时间比较短,最多三天。

      黎医生神情严肃地问:“上一次易感期怎么度过的?”

      裴少晋皱眉:“抑制剂。”

      “几支?”

      “六支。”

      黎医生:“胡闹,六支抑制剂可能对你的身体造成损伤,你知不知道?”

      裴少晋不说话,黎医生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裴少晋的情况属于非常特殊的病例,身为裴家的长孙,S级alpha,他生来就万众瞩目,因此易感期问题始终是裴家的一块心病。裴家找来很多海内外知名学者医生研究过他的病情,却始终没有行之有效的方案,其中有一位专家大胆假设:“裴少校的易感期问题是十分罕见的,可能他的信息素相性要求非常高,以至于一般的信息素无法诱发他的易感期。”

      信息素相性问题一直是医学界和生物学界悬而未决的难题。

      至今尚未攻破,因为除了遵循一般规律以外,信息素相性几乎可能称得上玄学,两个毫不相干的信息素可能相性极高,而身体条件性格各方面十分合拍的信息素相性反而可能很低。

      裴少晋的病情现在来看似乎对他没什么影响,但长期下去,一定会造成某些不可逆的损害。

      黎医生叹了口气,说:“你不要那么固执,要不要找个omega试试,兴许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裴少晋淡淡地瞥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干起红娘的事了。”

      黎医生被他气到了:“行行行,检查做完了,出去吧,别在我这晃来晃去碍眼。”

      裴少晋也不啰嗦,起身走了出去,黎医生追到门口:“上岸之后,你最好去医院做个系统检查!”

      裴少晋摆摆手,也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这艘船是裴少晋的私产,这趟是私人航程,一周后靠岸。白南很疑惑,裴少晋虽然是技术岗但有军衔,这样私自离开工作岗位没问题吗?

      一连几天过去。

      白南偶尔会来甲板上吹吹风,大部分时间闭门不出,锁在房间里看书,今天也是如此,他翻过书籍的最后一页合上,走出房间穿过没人的走廊,走到另一边的房间推开,书架上堆着厚厚的书籍,外文的中文的都有,这里是裴少晋的私人书房,他专门腾出一个房间放这些书,有一次,他路过这里站的时间久了些,被裴少晋发现了:“进去看看吧。”

      白南被救上来之后,一直沉默寡言,一天下来说不到十句话,一方面,他并不想和任何人牵涉过多,另一方面,他又实在喜欢看书,两相纠结下,他犹豫不决,然后听见裴少晋说:“可以拿走,读完放回来就行。”

      从那天起,白南就一直从这里找书看,他把书放回原位,忽然眼前一亮,这里居然有他找了很久的那本书,白南伸手去拿,却发现够不到,指尖和书脊之间始终差一线。

      突然一只大手从后面伸过来,取下那本书,高大的身影投射在书架上,完完全全笼罩住他,陌生的气息袭来,白南呼吸一窒,伸出的指尖僵住,脸色蓦然变白,呼吸有些乱了,身后的高大身影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绅士地退开一步,保持安全社交距离。

      白南这才感觉好受一点,他转过身,裴少晋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那本厚厚的学术论著在他宽厚的手掌间仿佛儿童的小人书:“给。”

      白南知道自己有些敏感,但没办法,可能是之前不愉快的经历,他很讨厌alpha信息素突然靠近,无法控制的生理性难受。

      他垂下眼眸,伸手接过那本书,小声说:“谢谢。”

      可能心情慌乱,他没留神碰到了裴少晋的指尖,闪电般一触即分,不知道是不是静电的原因,从指尖相触的地方传来一股过电般的酥麻,在白南身体反应过来之前,裴少晋已经收回了手。

      白南见他神色淡淡,深灰色的眸子疏冷淡漠,看不出情绪,他想自己可能是多心了。

      书房里有个十分舒服的软沙发,靠近窗子,从窗子向远处看过去,海天一线的蓝色洁白柔软的云朵,和不知名的海鸟,海风吹得人很平静,白南很喜欢坐在这里看书,可是这里是裴少晋的地方,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打扰到主人,便打算回房间看,不料裴少晋拿了本书转身离开,白南脚步顿在原地,想了想最终决定窝在软沙发上消磨掉一下午的时光。

      白南没有换洗的衣服,不知怎么传到了裴少晋那里,他翻出一堆没有剪掉标签的私服:“我没穿过,挑两件合适的。”

      白南低头看了看,都是些他以往跟在莫岐身边见过的大牌,一块布料他都买不起,莫岐,有多久没想到这个名字了,白南心脏毫无防备地钝痛一下。

      黎医生小声说:“靠岸的时候,他会换上私服去港口附近酒吧喝酒,不用觉得有负担,这些衣服在他眼里跟十块八块的大白菜没两样,大不了到时候洗干净还给他。”

      白南最终挑了其中最便宜的款式,价格四位数,心里盘算着这个价钱他应该还的起。

      宽大的白衬衫印着他高攀不起的logo,他把过长的袖口玩起来,盖到屁股的衬衫下摆赛到牛仔裤里,牛仔裤也很大,腰身至少比他的大几个尺码,他用一条腰带系住,裤腿挽起,露出纤细白皙的脚腕,他想个偷穿了大人的小孩,看得黎医生和其他人哈哈大笑。

      裴少晋似乎眼里也漾出些笑纹,等他仔细看过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仍是疏冷淡漠的样子。

      他窝在软沙发上,翻过一页书,微凉的海风不安分地吹拂着书页,沙沙作响,青年眸色专注认真,头发有些长了,白皙的脖颈低垂着,可能是看到难懂的地方,白皙圆润的脚一晃一晃地荡着。

      裴少晋进来拿书:“这个作者的文章虽然新颖,但取样和方法不够严谨,得出的结论未免有失偏颇,看看就好,不用过于深究。”

      白南抬起头,蜜色的瞳眸怔怔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像某种过于专注于某件事以至于忽视周遭的钝感小动物,裴少晋于是重复了一遍,这回白南听到了:“哦,好。”

      裴少晋走过去拿起自己的书,刚要出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你那篇论文,我看过了,修改意见发到你的手机上,有不明白的可以找我。”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内,白南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之前他被温师兄带去看裴少晋的讲座,两人加了微信,他把论文发给裴少晋请他帮忙看一下,后来裴少晋的确给出不少建议,但是那时候,他被发莫岐逼得快要发疯,至今还在已读未回的状态。

      请人家帮忙看论文,在对方认真给出意见后,没有任何反馈,白南的脸颊腾的烧红了。

      太没礼貌了。

      突然听裴少晋说:“我房间里有笔记本电脑,需要改论文的话你可以拿去用。”

      白南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裴少晋比一般的alpha还要高,目测至少1米九以上,他垂眸看他,眸光微动,除了淡淡的情绪再读不出什么:“嗯。”

      当晚白南借到了裴少晋的笔记本电脑,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笔记本电脑几乎算的上最重要的物品,一般不外借,所以白南很感激,启动电源键,电脑屏幕上除了几个整理好的文件夹,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就像裴少晋这个人一样,不会做多余的事,干脆利落。

      白南没有多看,打开自己那篇论文,按照裴少晋的建议认修改起来,时间流逝得很快,眨眼就到了后半夜,白南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想着再弄一会就睡,丝毫没有注意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他去外面接水,不想吵到别人就没开灯,倒了水回房间时不小心踢到了椅子腿,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其他人,他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闪过,快步走到他面前:“怎么了?”

      淡淡的冷冷的,是裴少晋。

      白南痛的说不出话,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泪水,他抬眸忍痛道:“不小心踢到了椅子腿。”

      裴少晋蹲下身:“我看看。”

      小脚趾红了一片,有点肿起来,裴少晋起身去拿冰块:“先冰敷。”

      裴少晋取来冰块贴上白南的伤处,凉的他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抽回来,下一秒被一只大手牢牢握住脚踝:“别动,不好好冰敷,明天肿得更厉害。”

      白南不自在地动了动,垂眸看着蹲在他身前的alpha,他很少能够以这样的角度去看一个alpha,以俯视的角度。

      五分钟过后,白南说:“我自己来吧。”

      裴少晋也不坚持,把冰敷袋递给他让他自己来,却没离开。

      白南仰头看他,裴少晋嘴唇动了动:“有时间聊一聊吗?”

      白南不明所以,他和裴少校之间除了专业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聊的。

      裴少晋找来一辆轮椅,推着他去了甲板,海面上的月亮很大,难得的风平浪静,海浪轻轻地摇晃着船体,白南看向远处,浩渺无垠的海面,人真的是很不可思议的动物,就在一个月以前,他还想着能不能活下来都无所谓,他的人生毁了,感情变得面目全非。

      那时候他绝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样安宁的时刻。

      裴少晋斟酌着开口:“你···知道屈家吗?”

      白南眨了眨眼,海风吹拂着脸颊:“听说过。”他小时候被白启槐带着参加各种宴会,白启槐会仔细地给他们介绍家族背景和成员,人际关系。

      裴少晋说:“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可能会觉得很荒诞,但我说的句句是事实。”

      白南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好。”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裴少晋开口的第一句话仍是让他睁大了眼睛楞在原地。

      “你不是陈建夫妇的亲生儿子。”

      白南觉得很荒谬,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我和白蘅早就换回来了,他是白家的幺子,我是陈建李芳芳的儿子。”

      裴少晋点头:“白蘅的确是白启槐的儿子,但你,并不是陈建和李芳芳的儿子。”

      白南更懵了:“我不是□□的儿子,还能是谁的儿子?”

      “难不成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话说到这里,白南已经有些生气了,他觉得裴少晋这个玩笑开的好没道理。

      裴少晋定定地看着白南的眼睛:“你是屈家的孩子,屈家已故大小姐屈柏昭的儿子。”

      白南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在胡说什么?如果你在拿我开玩笑,请适可而止。”

      裴少晋神色少见的浮上懊恼,他早说了,他不适合做这种事,前段时间屈柏语去见了陈建,陈建一开始咬死不承认,后来屈柏语搬出白启槐的那番话,他才不得不说出真相。

      白南是他老婆李芳芳路过救起的一个孕妇的孩子,她把人送到了医院,谎称是孕妇的姐姐,信息手机号码登记的都是假的,后来那名孕妇难产大出血,生下白南就去世了,本来李芳芳不想管闲事的,打算悄悄溜出医院,至于那个刚出生的孩子,没人要自然会被送到儿童福利院,用不着她操心。

      没想到,遇到同一天生产的白夫人温婷,她见到有钱人的排场,羡慕得不行,去留观室看孩子的时候,趁着护士疏忽,偷偷溜进去,鬼使神差把两个孩子调换了手牌,想着对白家少爷好些,等以后他回了白家,有个有钱的养子,一定不会不给她养老。

      那名孕妇当时为了感谢李芳芳留下一枚戒指,克数很大,陈建见了直接抢过来当压箱底的宝贝一样藏着,屈柏语见到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差点当场失态。如果不是陈建夫妇起了贪念,他们原本不用和那个孩子分离二十多年。

      屈柏昭临终前把戒指交给李芳芳,让她带着刚出生的孩子去找屈家,李芳芳当时眼睛都亮了,满口答应下来。

      后来转念一想,却觉得不对劲,屈柏昭穿戴不俗,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养出来的,一个人怀着孩子跑出来,满身狼狈地倒在路边,身边连个男人都没有,说不定是豪门情妇偷跑出来的,她贸然上门,说不定会被大老婆打出来,到时候钱没拿到反而惹了一身腥。

      这戒指看起来很值钱,她不如偷偷把留下,至于那孩子她可管不着,后来见到白夫人的排场又起了歹念把两个孩子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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