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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横刀 ...


  •   早上是被吵醒的,客栈像是炸开了锅一般,所有的住客都出来在廊里张望,交头接耳。谢青云开门看了一眼,随即把邢敬天背在身上,准备从窗子跑路,临出门前看了一眼在塌上正襟危坐的那位。

      谢青云扭头问他“外面闹起来了,要不要一起跑?”

      许安平咳嗽一声,从打坐的状态缓过来,“你问什么?”

      谢青云没给他好脸色,昨晚的事情他并非忘了,只是此刻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便又重复道,“留在这看热闹,还是跑?”

      “元自然不等了?”他留在这许久就是等人的,此刻人没来却要先走,许安平不解何意。

      “也等了好几日,还没有消息传过来,先走再说。”谢青云不想与他多废话,开窗便纵身跃下。多年在悬崖攀爬栽树,轻功着实不赖,落在地上,激起一小圈尘土,便再无其他动静,连对面的马儿都未曾受惊。

      马?这街巷正中,怎么会停着这样一匹高头大马?

      谢青云心里一颤,再一抬头,马上正坐着一彪形大汉,那大汉面如重枣,手提长刀,对他怒目而视,双眼灼灼之处,正是他背上婴孩。

      这可坏了,敬亭派是惹了多少人啊,这么一个可怜遗孤还要被追杀?

      谢青云脖子一缩,装可怜道“好汉,舍侄年幼,哭闹惹了英雄厌烦,还请放行。”

      那壮士也正自说道“这孩子看着正像是俺兄弟孩子,你劫他欲做何事?”

      这回真坏了,撞兄弟了么不是。

      对面的长刀已经劈到脖颈上了,眼看脑袋便要飞走,谢青云此刻背着邢敬天,他若是弯腰躲避,那邢敬天头颅便是不保,他虽自称是叔叔,可谁知道这人是不是焚天派过来的,谢青云不想赌也不敢赌,只能迅速将全身内力抽调于脖颈,打算无师自通这金钟罩铁布衫。

      那刀劈砍了一半,却停在半空,是九尾鞭刃。

      许安平帮他挡了一下。

      说来也险,他才不过刚落地,便看见谢青云在这站着受死,这人怕不是昨天被他把脑子掐没了。刀起刀落不过转瞬,一时间许安平魂都飞了,鞭刃全力甩出,鞭尾刚刚巧够到刀锋,两相对峙。

      许安平这招用得惊险,本不能持久,但他偏偏全力而出,虽然只鞭尾着力,却内息足灌,并非强弩之末。

      谢青云横掌劈下,将那莽汉刀锋震开。这人谢青云未曾见过,看样子许安平也并不认识,若先前无冤无仇,倒是不必打架,遂好言问“敢问英雄姓名?”

      可那马上之人并不因为他出手而有半分青眼,反见他二人上手以多欺少,更为不屑,道“我的名字,还不配被你们这些宵小之徒知道。”那人盯视他们二人目光,犹如看着过街老鼠,谢青云几乎要被看出三分心虚来。

      谢青云想,先前客栈动乱,想必也是因为此人,他不曾进去挑事,也不曾下马挑衅,便能引起如此骚动,断然不是无名之辈,只怕也不是良善之徒。谢青云为人处世,向来奉行,人敬我一寸,我敬人一尺的道理,现在他既然不敬在前,自己也不必客气。

      暗暗在背后留了一缕真气,护住邢怜,从脚边拾起来一根短棍便拉开架势道,“如此,便讨教一二,看看是谁要褫夺幼子,谁要灭人满门。”

      马上那汉子却道“我从不与人比试,打便是打,杀便是杀,你们中原诸多规矩,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无论是看那人穿着打扮,还是听他说话口音,均与中原人无异,没想到竟然是番邦来的蛮夷之子,谢青云素来了解他们不讲经纶纲常,却自有一套道理,也不与他争辩,持短棍便揉身而上,正好试试这些天练的如何。

      对方既在马上,又使长刀,谢青云短棍不能近他身,便主动矮了半截身子,左腿平扫出去,这招叫“跘马腿”,在小对大的时候,特别好用,尤其是他幼年行乞,遇到大乞丐欺辱,便往往用这招。

      谁知那马甚有灵性,大汉只一提缰绳,它便已然跃起,在躲过谢青云扫腿之后,方才落蹄。落地后还不忘报复,一尥蹶子,险些蹬到谢青云腹心。谢青云将双手一夹,两只手竟然将马蹄钳住。

      那人面色不变,勒紧缰绳,马儿果然受惊,大力甩脱了谢青云束缚。身边围观之人忍不住拍手叫好道,“策马横刀,名不虚传。”

      “策马横刀?”谢青云沉吟,曾经听闻西域有一英雄,以一己之力,逼退敌国大军,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正是策马横刀,任自流。

      “没错,在下任自流,策马横刀驰骋苗疆,还未见过你这般夺人子女的无耻之人。还不将这孩儿速速还来?”任自流收刀道。

      谢青云看他没有要再动手的意思,想来是被叫破名号,有所顾忌,反而不好胡作非为了。现下不知道这人与邢怜有何关联,自然没有轻易假手给他的道理,不如趁现在先问问详细,再做决定也好,便抬手引向客栈“车马劳顿,何妨在此处稍作歇息,喝杯酒解解乏,再谈其他不迟。”

      台阶递出去,对方却丝毫没有要接着的意思,眼睛一瞄招牌道“舒公子的地方,我任某人可进不得,我看一眼都怕脏了眼睛,踩一脚都怕脏了鞋子,莫要再拖延时间,将孩子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谢青云看他油盐不进,手心已经在暗自聚力,这人既然如何都不肯好好讲话,还要带走邢敬天,那定然是免不了一场恶战,自己先下手为强,把他逼下马来,再抢走他长刀,到那时他便不得不学学怎么讲话了。

      谢青云瞄准马腹,正要一掌推出,隔空打马。偏巧这时横空飞来一个筛盅,他被晃了眼睛,手下动作一迟,下一刻胳膊已经被挽住了。

      舒德启这混蛋!

      来人正是这云舒客栈的背后主子,‘六亲不认’舒德启。任自流对他百般诋毁,他却反挟了自己,也不知二人从前有何渊源。

      舒德启开口道,“这附近方圆十里,你再找不着一家客栈容得下你,这是中原,不是西域。”

      任自流瞟他一眼,“我最恨中原,便是恨如你这般小人,沉迷赌博,误国误民。”

      “客栈容不下我又何妨,我在街市上找块平地也睡得,我在战马上趴着休息也睡得,我在哪里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与你说了这许多,已然脏了嘴巴。我又听你说了这许多,已然脏了耳朵。你若是再纠缠不止,喋喋不休,我便要与你动手。可是我与你动手,又脏了我的双手。”

      任自流说到此处,倒是困惑起来,似乎对于眼下困局,当真不知道如何解脱了。

      谢青云冷眼旁观,笑出声来,没想到这人一身悍勇,却是个小孩脾气,先前要抢走邢敬天,也是认准了便不管不顾,此刻斗嘴,倒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范某倒是可怜这孩子,莫要被一双脏手给抢了”范不上与舒德启一起出来,看见舒德启对那人这般在意,却被如此羞辱,心下已经不忿,又见他一味抢夺无辜稚子,自然拿此事大作文章。

      任自流尚没来的及解释,反而是舒德启开口道“你想要个孩子,又有什么难处,只要你肯与我赌一把,不拘赌什么,不拘输赢,这孩子我当双手为你奉上。”

      他言之凿凿,仿佛孩子已经被他掌握于鼓掌之中,谢青云对这种慨他人之慷的行为大为光火,一掌要拍过去,却又偏巧横空飞出一个酒壶来,范不上先前还不愿这孩子落入那人手中,此刻倒是纵容着舒德启为所欲为了。

      一对混蛋!

      谢青云翻个白眼,被迫围观他们激情表演。

      果然任自流皱皱眉头,并不想与他为伍,问舒德启道“我自己如何就抢不来这孩子了,还要你来插手?”他虽话是对着舒德启说的,但是眼睛也不看他,脸也不对着他,显然是怕自己给弄脏了。

      许安平装了许久哑巴,此刻倒是感兴趣起来,他平生最喜欢看别人为难,任自流说不想打赌,他倒偏要他看他破戒“你自己确实抢不来这孩子,你和舒德启一起,再带上范不上,也抢不来这孩子。”

      任自流虽然脑子直了些,但到底不傻,听了这话问道“我既然如何都拿不来这孩子,还为何要打赌了?”

      许安平听他这话,笑道“你若是打赌,我便不插手,你们三个人打他一个,自然没有打不过的道理。”

      谢青云本来看热闹看得开心,谁知自己这边突然临阵倒戈一个,当下一个头两个大,上下打量了一番许安平,往边上跨出两步,划清范围。

      任自流双手攥拳道“只是如此一来,我这辈子便再不能去痛骂那些赌博的人了,我也是他们之中一人了。”

      舒德启却是笑道“那又如何?你想赌时候,来找我便是,总归我逢赌必赢,无一败绩,与我打赌,不是比打仗更有趣?”

      任自流骑在马上不再言语,许久,长叹一口气,翻身下马道“你打赌从未输过?”

      舒德启摇摇手中筛盅,道“那是自然,只要输上一局,我便永世不再沾赌。”

      “好”任自流鼓掌道“如此也算是一条汉子,那我便与你赌上一把。”

      先前众人看任自流如何都不肯妥协,皆赞扬他的风骨,此刻看他突然同意,不免唏嘘。

      任自流却不管他们如何,只自顾自说道“我赌自己不会赢,如何?”

      舒德启从前与人立下赌局,对方若说赌太阳是蓝色的,他便要把对方眼睛戳瞎,然后画个蓝太阳,问别人,你看太阳是什么颜色,路人畏惧他,便也说“蓝色蓝色。”
      与他对赌之人再看不见太阳,其他人又都说太阳是蓝色,那太阳自然在这赌局里,便是蓝色,那人心不服也要口服。

      他为了赌博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六亲不认,无恶不作,故而从无败绩。

      只是他没想到,任自流会这般说。

      若是任自流赢了,那么与其所说自然冲突,所以其未赢。

      若是任自流输了,那任自流所赌的结局自然是错的,应当是他并非不会赢,那如此任自流便又是赢了。

      若说他是平手,那么就相当于他没有赢,他说得对,他是赢了,如此怎样都说不通。

      所以任自流既没有赢,又没有输,又没有平,他与任自流对赌,任自流没有赢,没有输,没有平,便是他既赢了,又输了,又平了。这虽然是一局赌局,可他却已然输赢平都经历过了,他从此便又多了一胜,一平,一败,竟然是平生再不能赌博了。

      舒德启仰天长笑,将手中筛盅尽全力向谢青云抛掷而出,而后转头向任自流道“你不必说了,孩子抱走就是,我既然赌输了,自然应当遵守诺言,不再打赌,并且遵守约定。”

      舒德启说道,“从此往后,你走到哪里,我便走到哪里,你的面前,依旧再不会有一例赌博。”

      谢青云眼看着筛盅被抛掷过来,当心其中有机关,立刻把邢敬天由背改抱,护在心口。

      那莽汉粗中有细,赢下一局,心情正好,看谢青云如此回护这个孩子,倒是不像存了什么坏心,索性提点到“小兄弟不必紧张,他既然应了我不会再赌,自然不会再用筛盅,自然不会再用其中机关。”

      筛盅被谢青云用棍子拦住,正稳稳坐在棍尖。谢青云偷眼瞟他,而舒德启果然再未看那东西一眼。

      任自流此刻看见云舒客栈,也不觉得脏了,便跨步要进去喝酒,却被舒德启拦住“这客栈中还有赌博的暗桩,你先在外面站一站,我进去收整干净你再进来。”

      赌娼妓博酒水向来是客栈最大的收入,尤其是这样的江湖客栈,每日有人在里面打打杀杀,桌子椅子婉儿碟儿被砸坏,哪个不要重买再修,寻常客栈打尖吃饭的生意,哪能承受这样的损失。舒德启虽然手段狠辣,可是竟然肯守诺至此,必寻常大人要强上许多。

      任自流倒不是真要把人逼死,拦住他道,“不必收拾,我不打算在此逗留。若我与这小兄弟各论各理,论到天黑了也分不清是非黑白,不如找个能说清楚的,若是他肯给个公断,再没人能不服。”

      谢青云正要驳他,当今武林何时出了这样个人物,可未及开口已经听他报出了名字。

      “李正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19章 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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