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1章 破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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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云所入小阵是沙虎帮的弟子所结之阵。
沙虎帮平素里是从那些流民中收养身强力壮的青年，每日训练他们那些持长棍打架的把式，今日派来象山之人，也是原本就要参加武林大会的那一支，只是中途收到藏兵阁阁主的英雄帖，才改道来此援助。
长棍是古时候沙场上最得用的单兵作战武器，长棍可以戳刺敌军，可以跘马腿，也可以挑落高处之人，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往往在对方未近身之时，便已经将其击倒，让对方失去还手之力。若是孔武有力之人，更是能够连续戳刺，快速攻击，曾有将军于战场演武之时在一炷香时间里，二十刺十六中，击倒十六名士兵。
现在谢青云用刀，对方用长棍，他便尝到这长棍的苦头。
长棍结阵，上面扫他头颅，中间刺他背心，胸腹，下面扫他下盘，他是站也站不住，也直不起身来，左右挥刀更是处处受到限制。
在行军中，长棍结阵，百人尤有千人之力，可见一斑。
偏偏他还要节省内力，和李正道对线，也不敢胡乱没有目的的打过去，只能靠着平时扑鱼的身法，灵活躲避，攥着空子，一寸一寸往里面推进。
他反刀劈开一根长棍，又躲过刺向他腰眼的那个，后撤两步，几乎躺倒在地上，再一个鲤鱼打挺，避过身侧劈来的一根，将双刀轮圆，得出半片空隙，猛地向前一扑，抓住刺向面门的那根长棍，就势一个打滚，已经钻了进来。
手上两把刀劈砍在长棍上，已经多处缺刃，他不愿恋战，却被缠在其中，不能脱身，只能消耗，当真是有苦难言。
棍子又细又密，根本没有时间换刀，进了千机阵，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有舍才能有得，正准备拼着力气，挨上一下也要弃刀换新之时，突然觉得又吃压力一轻，便立刻抓住机会反手抽刀，朝着右侧猛冲过去。
卷起那袭向他的棍子的，正是九尾鞭刃。
许安平甩开鞭刃，又解决了一个沙虎帮的小弟后道，“千机阵最可怕尚不是此单阵，而是你进入阵中后，才能领会到的腹背受敌之苦。”
他们是从西北方向沙虎帮而入，现在只是被沙虎帮一阵卷在其中，可若是再向前，那沙虎帮左右的西向和北向阵也会前来援助，再向前去则是左右两个方向的小阵中，内层之人也会立刻转身，攻击他，等他站到李正道的位置，他所面对的不止是李正道，更是八面来敌的措手不及。
可是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许安平入阵，他们二人背靠背，自成所有阵法中最简单的一种鸳鸯阵。
鸳鸯阵是二人背靠背对敌，每人只管面前敌人，若是逃出，必然双方同时摆脱，可若是一方受伤或死亡，那另一方背心没有保护，也危在旦夕，便是取鸳鸯双飞之意，所以取名鸳鸯阵。
先前谢青云在阵中，首尾不能两顾，所以有时为免受伤，是进一步，退两步，现在许安平也在其中，他们二人便是能顾全首尾，所向披靡，很快便在沙虎帮中撕开一条口子，继续向内推进。
西方白虎位和北方玄武位很快援引而来，西方位是用剑的止戈派，北方位是用打狗棒的丐帮，谢青云对上止戈派，许安平对上丐帮。
剑是君子武器，其刚正中直，不避锋芒，所以从古至今，在各个兵器中，一直最受各位自恃清高的门派喜欢，尤其是像自认出身武当的止戈一派。当年武林混战，武当式微，一分为二，其中一为止戈，以为三山，他们两个门派如今本出同源，却不肯互相通信，还是象山的英雄帖将他们聚齐，一在西方，一在西南。
当年谢青云用刀，李正道就说，他的资质更适合练剑，练刀杀伐血气太重，非至刚至强之人不易驾驭，若是持刀时稍有有余，不能勇往直前，那便去势全无，就要败北。他此刻在沙虎帮已经杀人无数，此刻却非但没有越战越勇，反而起了恻隐之心，杀人不愿再下死手。
他原来闯荡江湖时候，给自己立下规矩，没有生死仇恨，决不下死手，可是遇见许安平之后，无论是为了自己安全，还是为了偿还恩情，他杀人越来越多，杀的越多，便也越觉得倦怠。
他不信神佛，不惧鬼魔，但是却不愿意杀人。
他们或许和当年的事情也没有关系，他们可能也曾经是怀着止戈的美好愿望，加入一个曾经辉煌的门派，被门派中长老拍去参加武林大会，又因为英雄帖而来到这里，他们可能上有父母，下有子嗣，也可能有未过门的妻子，还在等着他们。
若是那些未亡人在这乱世中，她们又要如何生存，她们又有何辜。
武术一道，贵专。
谢青云心里这个念头一起，几乎是山呼海啸般涌过来，出刀之时再无劲力，对方见他势气一弱，便越发欺压上来，再趁他留手之际，全力而上，谢青云一下抵挡不及，立刻左支右绌，身上划了好几道口子。
许安平感觉身后情况有变，只当他受伤，急急回身查看，这片刻功夫，身后三四个棒子已经打了过来。
谢青云从后面看见，把他扑倒在地，二人抱着滚开，再仓皇站起时，他左右两刀将对方砍倒，才匆忙解释了句“我没事。”
许安平险些受伤，因为他，这个认识挤到他脑子里，穿过迷雾，冲散了他那些潮水般的怜悯。
他如果想选择这条路，这就不是一条轻松的路，当初在油锅典司，就应当知道。他自觉自己一直不是个好人，现在只是从一个不杀人的坏人，变成了一个杀人的坏人罢了。若不是师傅的教养之恩，他凭什么活到现在，他既然活到现在，那便要报答师傅，替师傅偿还债务与恩情。
他欠师傅一条命，师傅欠许兄弟一条命，只要他一日活着，他凭什么选择自己要做什么人，善也罢恶也罢，他所求的也不过是许安平一人而已。
一念既定，刀光一闪，又有一名止戈之人，不及惊呼便立毙刀下。
向前，挥刀，向前，挥刀，再向前。
每向前一步，脚下又有新的尸体，每向前一步，身上又有新的伤口，现在还只是三个门派的合围，他们还要面对五个，面对七个，甚至面对八面埋伏。
谢青云双足不再后退，对敌时他牢牢将双脚锲在地上，每次扫除面前的障碍后，便向前进一步。
这是康庄大道，又或者独木小桥，有何干系？
就算这是黄泉路，他也只能一往无前。
整个阵法的大半存活之人，已经围了上来，他们不是外面那些三脚猫功夫分的小贼，每一个人都曾经历过系统的训练，作为自己门派的外门弟子，承担着守护山门的重责，他们是门派中最底层的，干苦活又不讨好，全是为了这些功夫和心法。
他们同样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前进。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同样是濒临绝境的潮水般的人流。
再消耗下去，他们今天再难走出这里。
谢青云靠在许安平身上，顺手解决了身侧妄图偷袭的两个丐帮弟子。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许安平心有灵犀的开口。
“我帮你开路，你先走。”谢青云将心中盘桓已久的计较托出。
这里还剩下五千余人，他们二人想要让整个阵法崩溃，并不容易，但若是只保其中一个跑出去，却也不难。
只消另一个人全力拖住中间的李正道，另一人趁机逃出即可，只是阵中之人孤木难支，避难持久，便是有进无出。
“他是‘现世菩萨’李正道，若非他主动退出武林盟主又有他蒋原什么事？当今少林方丈和丐帮帮主联手，尚未必敢言胜，你又有何办法？”许安平不为所动。
“李正道的心法，也是家师所传，既出同源，何愁难胜？”
谢青云这话简直是好狂的口气，若是师傅在天有灵，都要派遣路过的鸟儿泼下一泡粪来，把他浇地清醒一些。
当初他与李正道同在少林，他练了月余，入地深度尚刚刚没过半截小臂，但是李正道已经能没入小臂，他再练下去是一寸难，寸寸难，他与这老头子的差距，又岂止云泥之别。
他听见身后一声“好。”
声音虽然在这一片嘈杂之中，显得并不响亮，甚至和兵刃相撞的乒乓声相比，有些轻柔，但是声音入耳，却如春雷乍响，震耳欲聋，他听得这样清晰。
毫不迟疑的，他手提双刀，双足用力，直接向阵中掠去。
许安平鞭刃甩开，在周围清出一片空间，让他没有阻碍的离开，可是自己，并没有趁机逃离。
阵中的人群不过犹豫了片刻，到底该驰援那无敌之人，还是对付眼下的这个魔头。
须臾间，人群又围上来，把许安平包裹的严严实实。
他这辈子蝇营狗苟，无所不为，都是为着报仇一事，他背叛兄弟，他不择手段，苟延残喘的活着，都是为了报仇，但是今天，他想选择留下，不是为报仇，却是为自己。
就算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尚且需要足够的时间，他倒要看看，他们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十八年前用尽卑鄙手段，算计了光明磊落的穆南风。今日，他比他们更无耻，他比他们更执着，他倒要看看，他们又能将他如何？
李正道看到谢青云飞掠而来，倒并不太觉得意外，他笑岑岑地捋了捋胡子。
“蚍蜉撼树，螳臂挡车。”
一掌推出。
谢青云连退十步，趴在地上，咳出一口血来。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31章 破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