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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53章 真假 ...


  •   夜深人静,已至宵禁,马桥坊间的一栋民宅里面,一对夫妻在吵架。

      “我听兄弟几个说了,你自己在外面怎么就不能小心些呢。”屠夫张细声细语的埋怨,倒和他平时在外叫卖牛肉的时候,大不一样。

      他媳妇把他手里柴刀抽走,自己家的男人是个靠得住的,虽然关节锈着不好动谈,但是白日里帮家里砍柴火,晚上便在家磨刀,眼看着已经要把一整个冬天的柴火都囤足。她听着丈夫数落,也只低声辩驳“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受累。”

      “有我在呢”屠夫张顺从的把刀递出去,自家媳妇体贴的揉捏肩膀,他享受地闭上眼“你只要捉摸着,怎么闹个大胖小子出来就够啦。”

      “色鬼”媳妇翻个白眼,却率先一头闷进被窝里去了。

      正是云雨合欢之际,门却被咚咚地敲响。

      屠户张把媳妇探出来的头塞回去,“别管他”。

      门却被叩响地更厉害了,像是催命似地,屠夫张这才忍无可忍,套上一条厚棉裤,顺手提起床边的柴刀去开门。

      一开门那人便躲鬼似的躲进来,跪下连连磕头,嘴里念叨着“姑奶奶可饶咱们一条命吧,我也是一时不慎,才有这非分之想。姑奶奶可救救小的吧。”

      “翠儿,叫你的。”屠夫张向屋里头喊了一嗓子,又对着那人念叨“都已经宵禁,你闹出这样的动静也不怕。”

      那地上磕头的还没有停额角已经见了血,“小的宁愿给人发现抓到大牢里,也好过这么不明不白的叫人害死啊,还请姑奶奶救命。”

      张家媳妇小名叫翠兰,平时在外面,车马行当的都是一群单身汉,没谁讨到老婆,所以喊她时都只叫“媳妇儿”,只有她家那个,才会唤她翠兰。

      她方才听见外面吵闹,已经紧张起来,只是女子家衣服繁琐,且是见外人,总不能太过随意裸露,刚刚一直在换衣服,此刻屠夫张一叫她,她正好迎面出来,她手里提着的是床头悬着的屠夫张讨饭吃的家伙事,一把剁骨刀。

      地上的人个子不高,衣衫破烂,抬起头来,她一眼看清便是当日轻薄她之人,提刀便向那驼子砍过去。

      变故突起,连屠夫张都被闹了个措手不及,刚刚这人一进门就是求饶,他还以为是受了什么冤枉,或是得罪了豪门和土匪,哪成想竟然是个对自己老婆动手动脚的登徒子,他非但不拦,自己也抄起柴刀加入战局。

      那驼子先前见屠夫张好意开门,想来他应该是个心善之人,不会见死不救,心下已经松了一半,谁承想这女子一见他便认出来,抄到便要剁他脑袋,情急之下就地打个滚才躲过。

      他这一滚撞到外屋一排排的木桶,木桶里放着的正是之前宰猪没卖完的肉,肉放了一天已经有一点发臭,他嫌弃的转过头去,迎面却是一把柴刀劈过来,无处可躲只能一头闷到到木桶里,屠夫心疼自己家木桶,缓了缓手,才给他留出个空子逃出来。

      驼子在这家里狼奔豕突,左冲右撞,可这俩夫妇的刀是全不留手,刀刀夺命,他今年真是犯了太岁,才会干出这样的事来,落到这样的人手里去。他躲来躲去,最后仗着自己矮小,躲在了桌子底下和他们两个僵持,不敢再动半分。

      那屠夫腿脚不好,蹲不住便站起来,举刀要从桌子顶上劈下去,这一刀下去,别说是这一层薄木板的桌子,就连驼子的这个驼背带上他的大脑袋,都能一起劈成两半,翠兰叫他一声“且等等。”

      下面那坨子已经吓得僵住,一动也不敢动,满头满脸的都是碎肉和血,里面有刚才磕头流的血,也有扎在猪肉里染上的,也有刚才受伤自己的,只是已搅在一起,形成一片血泥糊在脸上,全然分不清了。

      “驼子”翠兰怕这人被吓破胆死了,叫他一声。

      那人还是僵在那,没有一点反应,仿佛已经听不见声音。

      翠兰又叫他一声,驼子还是不见动弹,却有一股涓涓细流,沿着桌腿流出来。

      屠夫张瞥见大怒“个熊样,在老子家里屙屎屙尿。”

      他一贯不喜欢这怂样子,举起刀还想再劈,却不敢动手,斜眼觑自家老婆眼色。

      翠兰点点边上木桶,屠夫张会意,全身发力,猛地举起桌子,那坨子突然见光,慌得在地上打滚。翠兰用刀追着,把他一路逼到木桶那,“蹲好,举着木桶。”

      驼子哪敢有半分不顺从,他已经完全被吓傻了,涕泗横流地举着木桶蹲在墙角,嘴里只会念“大老爷,姑奶奶,饶命啊”。

      翠兰听着焦心,又吼他“闭嘴。”

      驼子这才把嘴闭上,不敢吱声。

      翠兰把吃饭的条凳抽出来,扶着屠夫张坐下,自己坐在另一头,二人正面对着那驼子,开始问话。

      屠夫张手里的柴刀一直未放下,此刻坐在驼子身前,驼子都不敢探头,生怕一探头便被削掉一层头皮,连驼背似乎都治好了几分。

      “你来找我干什么?”翠兰问他。

      “小的,小的来认罪伏法,小的不是白给公子,只是借他的名头做了不轨之事。白给公子找我要我凑钱给他,否则便会没命,小的要是有钱,也不至于出来讨饭了,还请姑奶奶高抬贵手啊。”
      驼子刚才紧张得语无伦次,现在终于得了个机会解释缘由,便将这心里练习过千百遍的话,倒豆子似地一股脑全说出来。

      “白给公子找你要钱,你来找我干什么,还想让我给你钱?”翠兰一听他这话,眉毛都立起来,她还从未见过这般不要脸之人。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是,是白给公子说”驼子说到这不敢再说,他离那把柴刀那么近,短脖子上已经感受到嗖嗖的凉风。

      “说什么,有屁快放。”翠兰踢他一脚。

      驼子本就饱受惊吓,这又被踢了一脚,似乎眼前柴刀也晃了一下。过度惊吓之下,不受控制的打起嗝来。

      “他说,嗝,摸多少,嗝,给多少钱,明日在车马市上要把这钱给姑奶奶,否则,嗝,便杀了我。”

      “那你来求我,是希望我少算些价格?”翠兰原先以为这驼子便是白给公子,对这名字印象本来极差,猜想是市集上以讹传讹,传出那么多风流事来,现在来看,她倒是对那位公子有些兴趣了。

      “小的不敢,白给公子说了,建康的头牌,仅仅是惊鸿一瞥,便足以让一户普通人家倾尽家产,而那头牌尚且是自己选择。夫人未曾准许,小的便下毒手,那更是有价无市,我倾尽家产,挖了祖坟都不够数啊。”那驼子一边呜呜咽咽地哭号,一边学白给公子讲话。

      翠兰和屠夫听着这番话,虽是个驼子嘴里说出的,但已经可以料想白给公子的风骨,应是真名士自风流,若听别人将,只觉他做得事情是叛经离道的采花之事,可是若是自己经历,才知他骨子里的温和儒雅与坚贞中正。

      “他原是这样么?”翠兰喃喃,“这样的人我倒要见上一见。”

      “他约你明日何时在何处见面?”翠兰问他。

      “小的哪里知道,他只让我把家里全部的钱财都搜罗好,他明日来取。夫人愿意取多少便拿走多少,不愿取的他再还给我。”驼子讲到这里,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这两个人,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

      “姑奶奶您没看过他的手段,他一挥袖子,一条生鱼便被剔的只剩一副骨头。他让咱倾尽家产,小的不敢有丝毫藏私,只希望姑奶奶您多少给小的留一些,就算小的饿死累死死不足惜,小的上面还有个哥哥,他总要活着。”
      驼子讲地声泪俱下,倒好像他真是天下第一可怜人。

      屠夫把柴刀震了震“你做那狗屁事情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女子的清誉有多重要,你随意采撷,她们全家又要如何自处?”

      驼子跪在地上,呐呐不敢言语,直到翠兰点点头,屠夫才拿着柴刀把他给赶出去了。

      “你明天还是谨慎些,不要出门为好。”赶走驼子,屠夫劝翠兰,他还是担心媳妇的安危。

      翠兰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明日我便在车马行里等着,让那群叫花子和车马行的兄弟们一齐看着,想来白给公子想下手,也并不容易。”

      屠夫仍然担心“若是他们也拦不住呢?”

      翠兰娇嗔地拍他一巴掌“那我在家里,便能安全么?”

      那么多人都拦不住,若让他一个人,还是个关节锈了的人拦,只怕更加无从阻拦,屠夫张叹口气,他还是无能,不能保护自己的媳妇。

      翠兰看他丧气,从身后环抱住他“你别担心,我倒有个想法。”

      “你讲。”屠夫张最喜欢翠兰的就是这点,无论什么时候,她永远让他感觉到温暖和可以依靠,而他也会为了翠兰而随时拿起刀来拼命。

      “你说白给公子选在人多的地方作案,是不是反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保护女子的清誉呢?”

      若是夜里遭贼,除了主人家谁也说不清楚,流言四起反而害人,若是人多之处,人人皆是见证,见那女子衣冠完整,鬓角不乱的出来,便谁都知道什么也没发生。

      她现在发自内心地期待明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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