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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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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义五年,顺天府府丞林此宵向圣上举荐高僧善思,据说此高僧从西域而来,对长生不老之道颇有研究。
长生,不老,这两个词哪个听来都格外诱人,更何况放在一起,纵使是天子,也难免心动......
“什么长生不老,都是胡扯!!”
从身边的女官那里听来高僧的事,楚言梦气恼地走出祭司殿。
楚言梦的占卜之术确实比青鹭祭司稍差一些,可长生不老这种事,她就算不去占卜,也知晓不是什么好事。
这世间哪有真正长生不老,日升月落,春去秋来,生老病死才是这世间正确的运行之道。
她气冲冲地走到祭司殿门口,恰巧撞上一人。
正是举荐高僧的林此宵。
看到楚言梦,林此宵的唇角微微弯起:“言梦,你要去哪里?”
“请叫我犀羊祭司!”楚言梦一字一顿的纠正他,然后恼火地说道:“我正要去找你,你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听到她要找自己,林此宵看起来有些欢喜:“找我做什么?”
楚言梦咬牙说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为何向陛下举荐不知从何而来的高僧?!”
林此宵敛起笑意,认真说道:“我没有恶意,高僧也不过是同陛下礼佛讲经而已,沉稳心神自然就能延年益寿,你若不信,待善思大师同陛下礼佛时,你可以在一旁看看。”
楚言梦狐疑地看着他:“仅此而已?”
林此宵:“仅此而已。”
楚言梦咬住下唇,欲要转身时又忽然指着林此宵的鼻尖说道:“别以为几句话我便会信你!林此宵,我早晚会抓到你的尾巴!”
她说完,林此宵轻笑起来:“言梦,你早就抓到我的尾巴了。”
楚言梦微怔。
这男人总是这样,分明气人得狠,却对她永远是一副软绵绵的笑脸。
楚言梦正出神时,林此宵忽然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这个给你。”
楚言梦瞥了眼他手中的东西:“这是什么?”
林此宵:“善思大师从西域带来的甜点。”
楚言梦的视线落在那纸包上,许久才缓缓看向林此宵的双眼。
她始终没有摸透林此宵这人,但有一件事楚言梦很清楚,他们两个走得太近,不是什么好事。
“林此宵,我并没有打算和你交好的意思,所以离我远点。”
楚言梦沉声说完,便转身向殿内走去,却没想到林此宵会疾步追上来。
“我若不肯呢?”林此宵问道。
楚言梦淡淡回道:“那你就等着被圣上砍头吧。”
林此宵对此无动于衷:“没关系,我不在乎。”
楚言梦倏地停下脚步,皱眉看向他:“你为何要这样?”
林此宵微顿,默声看着她良久才缓缓开口。
“因为我好像放不下你了。”
楚言梦怔怔看着他,心神微动。
最后楚言梦也没有收下甜点,倒是被林此宵硬塞进了女官的手中。
林此宵走后,女官不解地问道:“祭司大人为何这般讨厌林府丞?他在朝中谦逊有礼,不像是坏人。”
楚言梦看向她手中的甜点,许久才说道:“祭司一职占卜国事吉凶,这百年来我们祭司殿早与江山盛世紧密相连,一言一语不仅能左右圣上的决策,还牵动着百万将士与百姓的心,有多少人想要通过拉拢祭司殿,行不轨之事。”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位子上,她不得不小心又谨慎。
女官略微思忖后问道:“那祭司大人为何不占卜一下举荐高僧一事是吉是凶?”
楚言梦轻摇头。
她不是没有试着占卜过,可好像同林此宵有关的事,占卜出的结果都十分模糊。
占卜便是如此,有些事可以看到征兆,而有些事,却不是凡人所能窥探的。
这便是,天机不可泄露。
接下来的一个月,每当善思同圣上诵经礼佛,楚言梦都会在一旁的守着,佛堂中燃着高僧带来的檀香,清淡醒脑,可以令人放松心神。
也确实如林此宵所说一般,善思只是和圣上以佛道论生死,并无其他举动。
身为祭司整日待在佛堂中也有些不便,见高僧并无可疑举动后,楚言梦便不再去佛堂。
而林此宵像是早就掐算好时机般,在她决定不去佛堂的第二日,便到祭司殿中拜访。
又刚好,那日殿中只有楚言梦一人。
她正聚精会神地坐在案桌前,拿着刻刀认真雕刻着木头兔子的眼睛,林此宵在她对面撩起衣摆坐下:“你终于确认了善思大师没有恶意?”
“不是确认了。”楚言梦淡声回道:“只是我不方便日日出行,那里自有女官做我的耳眼。”
林此宵轻笑,看向她手中木雕的兔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楚言梦不想理会他,见她不应话,林此宵也不恼,反倒定定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眸中越发泛起柔色,再开口时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
“我很羡慕你手中的兔子。”
楚言梦不解地看向他。
林此宵迎上她的视线,神情越发认真:“你愿意将视线一直放在它身上,那正是我朝思暮想所求之事。”
即便再迟钝,楚言梦也明白了林此宵话中的含义。
她的瞳眸轻颤,心下也乱作一团,明知道自己该回避那人的双眼,可她却像是被施了咒般,无论如何都无法和林此宵的双眼错开。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林此宵向她展露笑颜。
楚言梦这才回过神,慌忙移开视线,故作镇定反问:“你想让我问什么?”
林此宵的食指有意无意地敲打起桌面:“若是寻常女子,此时定会问我是从何时起生出的这般感情,爱慕你身上的哪一点......”
楚言梦合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说道:“我对这些都不好奇,不过却有一件事要让你知晓,祭司是侍奉神明之人,一生不得谈婚论嫁,更不能讲儿女情长,若你不是在说笑,我劝你还是尽早断了这份心思。”
林此宵一阵沉默。
她以为自己劝住了林此宵,却没想过了半晌,林此宵忽然抬起右手,指尖轻抚过遮挡着半张脸的面纱,苦笑着说道:“你说你一生不得婚嫁,我本该心痛,可又有些窃喜。”
楚言梦淡漠地垂着眼眸,刻意回避着林此宵的视线:“为何?”
林此宵忽地勾起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直视他的双眸。
“因为我知晓这辈子我都得不到你,但你也无法嫁给他人为妻,你我此生都将孤身一人,也是别样的般配。”
楚言梦握着刻刀的手不由得攥紧,带着几分冷嘲地语气说道:“难道林大人此生非我不可?若不是我,便不打算娶妻生子了?”
“是。”林此宵决绝地回答:“我若娶妻,便非你不可。”
楚言梦微怔,半晌她才撇开脸,冷声说道:“滚出去。”
林此宵并未有再纠缠她的意思,只是站起身时,拿起她手旁已经雕好的兔子:“我知我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请犀羊祭司原谅我的冒犯,今后......我不会再来叨扰,只是希望你能将此物赠予我。”
也不给楚言梦拒绝的机会,他就已经拿着兔子转身离开。
因为林此宵的离开,祭司殿再次恢复冷清。
楚言梦的手还在微微抖着,她用力攥住自己颤抖的指尖,想要连带着刚刚摇摆的心一起握住。
她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从前想都未想过,如今碰上,尘封的女子心事想再想掩盖恢复如初,便有些难了。
自那之后,她真的没有再见过林此宵。
似是为了不再动摇她般,林此宵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怕没有来处的爱,又不知归向了何处,它像是一根刺扎在掌心中,不疼,却总是让人忍不住在独自一人时反复拨弄。
宣义六年,南坞大军挑起战事,虽两军实力相当,可战火依然令人心中不安,犀羊祭司设坛占卜以安抚民心。
众大臣在祭坛前跪拜,楚言梦一眼便看到身在大臣之中的林此宵。
不过她的视线并未在他身上多停留,很快转过身开始占卜。
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那日占卜的龟甲在中途忽然裂成两半。
众人哗然,都以为这是不祥之兆。
楚言梦却看出了这龟甲坏的蹊跷,更像是被人做了手脚。
她自然是不能将此事当着众人说了出来,一来若此时戳穿龟甲被破坏,那做手脚之人怕是会有所防备,很难捉到,二来也是为了安抚众人,此时定不能让朝中大臣因内贼乱了阵脚。
最后她以自己身体不适为借口,取消了这次占卜。
这件事让她心有不安,她想起青鹭祭祀离世前的话。
这个国家的气数将尽。
回到祭司殿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楚言梦觉得甚是疲累,便早早睡下。
月光被云雾半遮半掩,几名黑衣人在屋顶快速掠过,最终悄无声息地从半敞着的窗户翻进屋中。
楚言梦沉沉睡着,呼吸沉而舒缓,似是对屋内的几名不速之客毫无察觉。
其中一名黑衣人亮出锋利的匕首,慢慢走到床边,对着楚言梦的心口高举起凶器。
眼看匕首要落下时,楚言梦蓦地睁开眼,伸出藏在被中的手,用短刀挡住黑衣人的动作。
黑衣人有些诧异,却没有因为她醒来而打算撤离,而是几人齐齐拔刀向楚言梦刺来。
楚言梦侧身躲过,光着脚踉跄地退到窗边,皱眉看着那几名黑衣人:“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并未回答,只是步步逼近。
楚言梦又退了一步,身后便被窗户拦住,她开始头疼起来,以自己的本事,能从这几名刺客手中躲过一次已是侥幸,祭司殿中住着的几名女官也都不会武功,便是惊动她们,只怕也只是多搭上几条命而已。
难不成今夜便是她的死劫?
可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连谁派来的刺客,为何要杀她都没搞清楚。
在她思忖该如何是好之时,刺客猛地举起手中的刀,向她凶狠地刺来。
楚言梦下意识闭上双眼。
却没想到下一瞬,一双手忽然从她身后的窗外伸进屋内,将她圈进怀中。
“我果然还是无法放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