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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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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位年轻公子看起来贵气非凡,小姐也像是仙女般的人,怎么……怎么就行如此土匪行径、强人所难呢!
李长感到自己非常无辜——他一点也不想卷入外来者的案件里,尤其还关乎着族长之死。然而那位年轻一点的公子正守在门口,看起来不问出点什么誓不罢休了。
“几位,有话好好说——”
秦思罗指着椅子示意李长坐下,他不敢不从,缩着身子坐了上去。
“这位大哥,我们几人并非杀害族长的真凶,想必您心中也有所猜测,才来送饭的,小女子心中十分感激。”秦思罗先是诚恳吹捧了一通,叫他逐渐放松,才开始询问心中疑惑。
只是这问话也是有讲究的。先易后难,逐一攻破,才是审问之道。
“李族长之死,我们心中也很难过,只是要自证清白,还得先从亡者入手。不知您可否知晓族长名讳、家中曾有何人?”
这问题倒是无所谓,就算被李二知晓也不怕。李长松了口气,连忙回答道:“族长也姓李,至于唤什么名字,我也不大确定,都是族长、族长地喊着,不过想必墓碑上会有他的全名吧,李二肯定是知晓的。”
“族长夫人很多年前便去了,倒是曾有一个儿子,只是三年前,不知为何,人突然跑到后山便没了踪影,这么久也没找到,想必是遇难了。族长便一直是一个人独居此处了。”
怪不得李族长的房间里有年轻男女衣物供他们替换。虽然陈旧,但是干干净净的,想必日常拿出来清洗保存。
秦思罗循序渐进地问:“那大哥可否为我们介绍下村子状况呢?我们看外面似乎有百余间房屋的样子,但感觉人烟萧条,不知是否是错觉。”
李长叹了口气,眼神逐渐变得怀念起来,一五一十地与他们说了。
“姑娘可知为何这里叫隐村吗?几十年前,为了躲避战乱,我们李家村全族逃离故土,寻找避难之所。当时老族长、也就是族长的父亲,发现了此山谷,于是一百多户人家都从此安定下来,从此隐居此处,唯独从山体中开凿出一道洞门,便是和外界唯一的联系——便是你们来时的那个洞门。”
“这么多年,村子里百户人家一直安乐祥和,谁也不想离开这个世外桃源。只是……三年前一场奇怪的瘟疫,带走了村子里大部分的年轻人和幼童,幸存下来的几乎都是中年老弱啦。”
他唯一的女儿,也在那场瘟疫中丧命了。若是还活着,也差不多与眼前的小姑娘一般大了。
李长的眼眶慢慢红了,秦思罗见状,于心不忍,只是问话还是要继续的。
“可是我们似乎看到了一个年□□童——”
“噢,那是李五的孩子,是村子里唯一幸免于难的娃娃,那时候他还是个婴孩,也不知怎的活下来了。可能因为李五和他媳妇是外来者,体质与我们不相同吧。”
李五,便是那个不打眼的沉默男子,看起来也不算很老的样子。他与他的妻子都是外来者?
“他来到村子多久了?”
“差不多十年了吧,这倒是记不清了。”
那应当与瘟疫无关了。秦思罗又继续问道:“李二在村子里很有权势吗?”
李长想了想,犹犹豫豫道:“李二与族长关系甚好,平日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也有很多是由他来传达的,地位仅次于族长。李三与李四则是李二的手下。”
问着问着,李长也渐渐放松了警惕,尤其小姑娘温温柔柔地问着,仿佛父亲与女儿的闲谈一样。
“我们昨日一进门,便听族长告诫,说隐村有两条规矩,‘后山墓地,无事不入;酉时鸡鸣,夜不外出’,这又是为什么呢?”
李长面色纠结——这毕竟是隐村的忌讳,他并不想惹是生非。只不过小姑娘眼含期盼地看着他,他心一点点软了下来,含含混混地答:
“自然是墓地葬着瘟疫中死去的亡灵,怕惊扰了他们。山中日短,酉时一般就天黑了,出去……出去的话,会、会惹怒殷女,甚至会丢了性命。”
来了。
又是殷女。这个村民口中,神秘又令人畏惧的东西,究竟是否与族长之死有关?
秦思罗心中不信佛道,却仍状似天真好奇地问:“这位殷女大人又是何等神仙,我竟没有听过?说来也奇怪,为何村子里不供奉佛祖,而供奉殷女呢?”
“可不许对殷女如此失礼!”李长心下一慌,惊得跳起来,“她、她会听到的。”
就连炕上一直斜斜躺着的公子也饶有兴趣地抬头看过来,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李长:……
说出来,应当也不是不可以吧?只要有些秘密不被暴露出去……
“这、这还要从以前说起——”
三年前,秋意盎然,红枫漫野,隐村里误入了一位年轻女子,名为殷女。
殷女貌美非常,又是孤身一人,村子里上一位来客还是李五,许久未有外来客,便全部热情地招待起来,给她辟出一间小院,叫她从此安安稳稳住下来。
未料到,两月后,村子里发生了不知名的瘟疫。
起初是幼童们呕泻不止,接连病逝。再就是年轻男女,一个个地也去了,倒是他们这群中年及老者不曾有太多波及。
李长道:“以往村子里一直供奉的是山神,便有人猜测说,也许是惹怒了山神,须得献祭才行——”
段承平一直斜靠着并未发言,此时却突然出声道:“于是,殷女就被献祭了罢?”
“什么!”段子言也面色一沉,“殷女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李长讷讷道:“殷女——也是同意了的。”
段承平嗤笑了一声,带着不明的意味。
秦思罗问:“后来呢?”
“后来——瘟疫好得差不多了,虽然村子凋零,到哪感念殷女的高义,便家家户户改为供奉殷女了。”
李长潦潦草草地结束了这段讲述,似乎有什么在狭小的黑暗室内,紧紧地盯着他,令他声音不断颤抖。
他再也不敢多讲,只是哀求道:“我也不能在说什么了……”
秦思罗盯着他,还想要问些什么,却听段承平轻声道:
“另外两名看守回来了。”
她果断将钥匙塞回李长手里,段子言配合默契,快速将他推到中堂,轻轻关上门,留下“吱哟”的一声轻响,和一声“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
几息之间,行云流水,独留李长一人在中堂,攥着钥匙发愣。
这几人,真是奇怪。
但似乎,不是什么坏人。
……
外间传来李三李四的训斥之声。
段子言感慨道:“这村子如此诡异,他虽然胆小,倒也算是个好人,至少让我们知道了村子里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情。”
段承平却冷笑一声:“还不是隐藏了最重要的不敢说,懦弱之人而已。”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秦思罗解释道:“李长此人,心里还算良善,说他是好人倒也不算为过。他确实提供了很多有用的消息,只不过,最重要的事情,他仍然在瞒着我们。”
“酉时鸡鸣,夜不外出,这一定与殷女的死有关——三年前的祭祀,应当并不像他说的一样简单。”
她喃喃道:“可是,这些信息串在一起,又与族长之死有何关系呢……凶犯究竟是谁,又是如何制造出这件密室的?”
她沉吟思索,样子格外专注。
油灯摇曳,明明灭灭,最终“噗”的一声归于黑暗的寂静,只剩窗户木板缝隙透过来的一点点光亮。
段承平轻声道:“想下去也无用,先休息吧。”
观小姑娘的神色,夜里恐怕还有得忙活,她身子才好,又要折腾了。
秦思罗道:“也是,或许很多谜题,今夜去墓地便能一探究竟了。”
段子言:“……”还是要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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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吹打打的送葬,午后很快便结束了。
酉时已过,村子变成了寂静之地。一户亮灯也没有。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却不见月亮,天空依旧是雾蒙蒙的,只留些微白雪反射的模糊光亮。
夜深人静,人困马乏,李三先回去了,只有李四与李长在中堂烤火看守。李四眼睛眯起,坐在椅子上,半昏半睡,李长则是席地而坐,缩在角落。
忽然间,不知哪里来的一阵白雾升起,带着些许沉醉的气息,两人更觉昏沉沉的,不知何时便睡了过去。
一根铁丝从门缝中伸出去,对准钥匙锁孔,门另一侧的人随意转了几下,便应声而开。
秦思罗鼓掌称赞:“段大公子好手法,不愧是多年行走江湖。”
段承平优雅颔首:“雕虫小技,秦姑娘过奖。”
跟在最后的段子言盯着地上的迷魂香烟管,又看了看他轻松的开锁行为,欲言又止。
大哥行走江湖,似乎比他还要老练。
“走吧。”秦思罗拿走钥匙,又指了指角落里的铁锹:“县令大人请拿上这个,一会儿有用。”
段子言强颜欢笑:“好嘞。”
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这铁锹用来做什么。
有段承平带路,顺着白日里送葬声音的方向,三人如入无人之境,很快来到后山。
此处乃是一片荒垄,草木稀疏,松柏寥落,斜斜半山腰,些微起伏的土包,绵绵密密,仿佛看不到尽头。
那一个个土包,约莫数十座,一半被雪所掩盖,露在外面的一半,插着墓碑,黑白交错,阴森可怖。
寒鸦盘旋,夜风呼啸,雪地上自己“吱呀吱呀”的脚步声在山中回荡,愈发令人胆战心惊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地下露出头,阴恻恻狞笑着,只待乘虚而入。
段子言跟在最后,越走越心惊,被自己的脑补吓得半死,却犹自强撑着,状似不经意地道:“秦姑娘,我与你并排走,省得你怕。”
秦思罗疑惑地点点头,没管他,自顾自地边走边观察这片墓场。
段承平听闻身后动静,轻笑一声,然后指着一处道:“这便是李族长的坟墓。”
显然是新坟,雪未曾有过多掩埋,规格也比其他村民的要大了许多,还摆着难得的点心贡品,散落了不少纸钱。
秦思罗眯着眼看过去,见墓碑上新刻着“李氏族长李隐之墓。”
段承平心有所感道:“如何?这下子知道族长的具体死亡时辰了吗?”
秦思罗:“……段大公子说笑了,这如何能知道。”
只是她心中却犹疑不已,甚至是有些震惊。
这位李族长,死于昨夜亥时三刻。
也就是……不足三更,便被人害死了?
那三更天,段子言见到的那个“李族长”,又是谁?!
难道是——凶犯??
秦思罗心下一沉,正色道:“惊扰亡灵,非我所欲也,族长请勿见怪。”
“挖!”
段承平偏过头,亲切问道:“听到了吗,县令大人?”
段子言:“……嗯。”
欲哭无泪,只能扛着铁锹一点点挖下去。
覆盖的积雪下,泥土尚未坚硬,一点点被铲开。
他呼哧呼哧地挖着,嘴里念叨着“百鬼退散”,只想着赶紧离开此处,速度奇快无比,不消一会儿便铲到了一口红木棺材。
崭新的,木盖上散落着泥土与飘落的雪花。
他颤抖着,跳了下去,发狠揭开棺木,紧紧闭上双眼,不敢直视。
秦思罗与段承平上前,盯着棺木里面。
沉默得窒息,他们未曾说话,也并不跳下来,详细检验尸首。
段子言以为二人已经离去了,慌忙睁开眼,却见他们面色凝重,不禁心中打鼓,也眯着眼睛看向棺木内。
佛祖保佑,挖人棺木非我本愿,亡灵退散……等下?
段子言不敢置信地揉揉眼。
里面空荡荡的,哪里有李族长的尸首?
可这里,分明就是他才刚下葬的坟墓!
“这——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