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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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佑从小对学习的热情一般，但很喜欢看书。
你说他喜欢吧，也没有到热爱的地步，有些东西是在长一个人的骨子里的，然后才慢慢发芽。
小朋友多数在学校都坐不住，喜欢大自然，喜欢各种会飞会跑会动的东西，喜欢大人给他们讲故事，喜欢简单可爱的漫画。
什么东西能让他们情不自禁地发出笑声，他们就喜欢什么东西。
小学的时候，班级里流行传阅着周边报刊亭的故事集和漫画周刊。
《热血小学生》、《呆瓜和傻蛋》、《玩转校园》，都是些家长怕教坏小孩子，小孩子却看得很高兴的书。
一本书有时能到过半个班级的手，也成为联系不同年级学生的友谊之桥。
很多书都是从高年级孩子里再传到低年级孩子手上的。
范利安看过的书，也总要给季明佑看过才给别人。
他们在放学后的操场看书，在晚上熄了灯的被窝里偷偷地看。
光是被动地等待传阅还不够，季明佑喜欢书是属于自己的的感觉。
季明佑不敢跟爸妈要钱买这些书，只好偷偷地存钱。
他小时候也没什么零花钱，一块两块的，存了好一段时间才够买下一本放在文具店里柜台的小说。
“我去找安安教我做作业。”季明佑吃完了晚饭就忍不住想去找范利安。
“去呗，”季欢正枕着手在沙发上看足球比赛，无所谓道，“又没人拦着你。”
“早点回来。”潘雅舟嘱咐了一句。
季明佑等不及把话听完就背着书包跑到范利安家去了。
两座旧屋的楼层有着高度差，范利安能从天台把纸团和小礼物丢进季明佑家的露台，那就是适合做抛物运动的完美高度。
然而季明佑往范利安家五六楼的阳台露台上扔东西，那是从低处往高处投，十次里十次都是失败的。
他没有事先说好要到范利安家做作业。
书包里装着他新买的书籍，他仿佛怀着做了坏事的心情，一颗心跳的七上八下地敲响了范利安家楼下的大门口。
“佑佑又来找安安玩啦？”给季明佑开门的是范利安的奶奶，她揉了揉季明佑的头发，小孩子的脑袋软乎乎的，特别好揉，“还背着书包呢？来找安安做作业吗？真乖。”
季明佑拿作业当借口，其实一心想着跟范利安看闲书，受了夸奖更不好意思。
他被揉得连眼睛都不敢直视奶奶，连连应是：“奶奶晚上好。”
“吃过饭没有？”奶奶笑得眉眼弯弯的，“我和爷爷刚做好饭，有玉米糊糊哦，佑佑要不要吃？”
“我刚吃过饭才过来的……”季明佑攥着背带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奶奶，奶奶快去吃饭吧。”
最后季明佑还是喝了一大碗玉米糊糊才去找范利安的。
范利安家就不怎么关门，季明佑刚走到三楼，就被叶敬诗一眼就看见了。
叶敬诗对两个小孩儿凑在一起也见怪不怪了。
他摘下眼镜，和季明佑打了声招呼：“进来吧。”
季明佑脱下鞋子，踩着袜子进门。
“穿着鞋子进来也可以的。”叶敬诗又对在厨房洗碗的范利安说，“明佑过来找你了。”
“啊！是吗？”范利安声音里带着惊喜，厨房的水声和碗筷碰撞的声音一下子加快了，“等我一下哦，我很快就好了！”
季明佑换上有狗狗图案的拖鞋进门。
很快，范利安就洗完了碗，快步出来找季明佑，看见季明佑背着书包时有一瞬间的小失望。
“这可是周五晚上哎！”范利安还打算跟季明佑一起搭房子玩呢，现在却不情不愿地要去拿作业。
“安安那么聪明，很快就可以和小佑一起做完作业了。”叶敬诗鼓励范利安做好表率，“玩一会儿做一会儿，很快就把作业做完了。”
“好吧，”范利安扁了扁嘴，“那我想吃布丁。”
“待会儿给你们买。”叶敬诗在物质上从来没有短缺过范利安，“一人只可以吃一个哦。”
范利安沉重地一点头，抱着书本和铅笔盒跟季明佑走到房间去：“我们要快点做！”
季明佑的耳朵已经有一点红了：“嗯。”
关上门，季明佑慢吞吞地摆出作业。
他东张西望了好几回，听到外边关门的声音后，神神秘秘地从书包里掏出没拆封的书，对范利安说：“你看……”
范利安睁大了眼睛惊讶，他捂着嘴，一副意想不到事情还有转折的样子。
也凑脑袋过去极小声地配合着说：“你买的啊？”
“是的。”季明佑既有点严肃又有点忍不住的激动，“给你先看！”
范利安没忍住笑了，非常开心的那种笑。他的眼睛和奶奶一样，笑起来时会变成小小的豆芽。
其实他对这些书籍兴趣并没有那么浓，可有可无，但见到季明佑想着把买的第一本书借给他又觉得很开心。
他珍重地把书接过来，把塑料膜拆开后又郑重地递回给季明佑：“你看完我再看。”
两个人偷偷摸摸地在房间里看书。
范利安知道叶敬诗不会阻止他看课外书，也更不会因为季明佑过来找他是为了看书而生气。
然而范利安依旧认真地充当了季明佑同谋者的角色，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屋里屋外的情况，不让任何事情打扰到季明佑好好看书。
季明佑一开始看到有趣的地方就会跟范利安分享，两个人一起偷笑。
接着他看着看着就入迷了，好半天眼睛都黏在书上，神经也被故事发展占据着。
而范利安也做作业做到忘了有季明佑的存在。
时间一点一点溜走了，季明佑看到都舍不得回家了。
“没事，”范利安答应季明佑会好好保管好他的书，“明天一早你再过来！”
第二天，季明佑果然很早就到范利安家看书了。
季明佑很喜欢范利安家的阁楼。
他们家其中一个房间做了楼板，将一层变成两层，弄得房间像个大型的双层床，全是范利安玩耍的地方。
房间里的阁楼有点暗，范利安家五楼还有个单独的楼梯房。什么都没有，就只是一个单间。
楼梯房的阳光要好得多。
没租出去的时候，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叶敬诗往里面放了一张简易的桌子，范利安往那放了些玩具，时不时就会到里面玩。
范利安和季明佑年纪小，长得不高，还能在里面直着身子行走。
范利安喜欢到那小阁楼去玩，叶敬诗就跟他一起把里面打扫干净了，又放了一张矮小的床，供他们玩累了休息。
楼梯房是有钥匙的，范利安却喜欢用些奇奇怪怪的方式开门。
没人租房之后，房间的门锁也不上锁了。
单薄的铁门和墙壁并不紧密贴在一起，季明佑的手很小，范利安就教唆他伸手进去直接拉开执手开门。
等到季明佑的手大得不能再钻进去的时候，他就鼓捣了绳子，绑在执手上，让绳子从门边的缝隙绕出来，再藏在窗帘旁边隐秘起来。
这个方法也蛮好用的，除了经常那条绳子会松脱出来之外，不失为一个开门的好办法。
呆在楼梯间的小阁楼里比呆在范利安的房间安心。
两个人拉拉绳子，进了屋之后把绳子一收，门一锁，就没人能从外边把门打开。
季明佑光明正大地看书，范利安在旁边静悄悄地补觉。
阳光透过淡绿色的带着花纹的布帘在宁静中趴到两人膝头、背后。
范利安在一阵断断续续的、压抑的哭声中醒来，满脸怔忪加茫然地看着哭得一脸眼泪的季明佑。
他愣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是季明佑在哭。
而季明佑看到范利安醒了之后，哭得就伤心了。
范利安都没看到眼泪在眼眶里的缓冲过程，眼泪是满溢出来的，一滴一滴沿着脸颊往下落，下巴像下雨时的屋檐一样挂着水。
平常大人们常常夸季明佑长得可爱，因为他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开心时、怀着期待时，眼神亮晶晶的，旁人都能看到他眼睛里的光。
而且眼睫毛也长，书本上形容长长的眼睫毛像扇起的蝴蝶翅膀。
总之就是各种好看。
而现在，那双好看的眼睛满是眼泪，眼睫毛也被泪水打湿成一缕一缕的，季明佑整张脸都淌着水，哭得一抽一抽的。
“怎么了？”范利安第一次看季明佑哭成那样，顿时也慌了。
没有季明佑之前，范利安即使是坐在六楼天台边上都当是冒险的。
各种好玩的、刺激的、危险的，在他面前都不太当做是事的。
叶敬诗跟他说过天台的楼梯生锈无护栏，范利安踩着锈铁管咔嚓咔嚓地往上走。
范利安也知道坐在天台危险、拿着柴火烧水危险、爬树危险、池塘里抓鱼危险，但那些危险就像是书本上的知识、手机上的图片，没什么实感。
可是季明佑的哭，是真实发生在他身边的哭。
季明佑平时不哭的，人有点安静，其实也很容易开心，一个小笑话就能让他笑起来，范利安稍微逗一逗他，他也笑半天。
早上季明佑来找他的时候也高高兴兴地，还跟他说妈妈做的早餐很好吃，吃撑了。
此时却哭得都快喘不上气了。
“哪里不舒服吗？被虫子咬了吗？有人欺负你吗？”范利安越担心他越手忙脚乱。
他想找纸巾手帕来给季明佑擦眼泪，阁楼里的物件一眼就能看完。
季明佑已经擦过眼泪的了，袖子带着明显的湿痕，他看着的书页上也沾了水，一点一点，在纸面上晕开涟漪。
范利安在阁楼里瞎找了一通，理所当然地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东西——他们从来就没准备过纸巾布帕什么的在阁楼里，要想擦眼泪除非拿被子咯。
于是范利安很果断地把上衣一脱，拿它来帮季明佑擦眼泪。
范利安没安慰过谁，动作笨拙得有些别扭，安慰人的心却是真诚而炽烈的。
他一点点地努力轻柔地擦去聚在季明佑脸上的泪滴，一边温声哄着，说要带季明佑去摘果子、买零食吃。
季明佑慢慢才哭够了似的收了点，告诉范利安哭的原因：“最后大家都死了，她什么都没有了，家人也没有，梦想也没有了，自己也死了。”
然后眼里积了的眼泪又重新汹涌起来了。
范利安知道了季明佑哭的原因。
但他没看这本书，他从季明佑带着哭腔的叙述里听到这个故事，一知半解的，仍是不太能理解。
季明佑的脸被他擦红了，眼泪也被他抹得整张脸都是。
那双带着泪水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范利安，显得是那么脆弱，范利安感觉被哭的自己心也在疼着。
“这故事怎么这样啊？”范利安突然把那本书丢开了，毫无道理地骂骂咧咧起来，他把季明佑搂在怀里，搂得紧紧地，仿佛挨在一起才能治愈两个人的心疼，“作者为什么要写那么惨的故事啊，这根本不适合小孩子看嘛……”
“可是他写得好好啊，我好喜欢这个故事，但是她们都好惨啊。”季明佑哭得有点没力气了，都没能抬起胳膊回抱着范利安。
他还在难过，还在哭，而温热的胸膛和不断轻轻拍打在他背上的力度都安慰着他。
范利安说要带他去玩，要带他买蛋糕，然后给他说了好多好多笑话。
季明佑敢讲，范利安的表达能力从来没有那么差过。
语无伦次、结结巴巴，说着说着还把自己说到哪给忘了，又重新重复了一遍再往下说。
季明佑依旧觉得那个故事很值得悲伤，可是他渐渐没那么伤心了。
他还不知道心疼是什么东西，但他已经感受到了范利安对他的心疼。
他看了一遍书，跟着故事里的“她”走过了一遍人生，他难过，他为书里的角色感到无尽的遗憾。但他现在感觉到的是被珍惜，正是那种被重视珍惜的感觉让他从故事的悲伤里走出来。
季明佑又哭了一阵就停止了哭泣，他终于抬起了胳膊回抱住了对方。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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