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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你有病吧 ...

  •   啪一声,客房的门忽然从里面被打了开来,骤然带起的一股冷风扑面而来,顾挽忍不住微微哆嗦了下。

      她放弃对古怪脚印的探究,将视线重新聚焦回陈风眠身上。

      对方却先发制人。

      陈风眠微抬眼皮,有气无力地盯着门口的人,声音虽然很低很轻,语气却不容置疑:“我不吃药,也不去医院,休息下就好了。”

      “你有病吧!”顾挽从没见过像他这样欠揍的病人,心下急了,话没过脑子便脱口而出。末了,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漏洞。

      果然,对面那张憔悴的脸上,蓦地浮现一丝脆弱又带着点自嘲的笑意:“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有病,所以需要休息。”

      扔下这句话后,陈风眠便自顾自转身进了屋,宽大的脊背微微弓着,看得人心底莫名难受。

      他将自己重重扔到床上,一只胳膊无力地搭在额头上,一呼一吸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越发迟重而明显。

      顾挽犹豫片刻,也跟着进去了。

      躺在床上的人不知是毫不介意她的闯入,还是已经没有力气和这位同样倔强的主人抗衡,慢慢地,他搭在脑袋上的那只手滑了下去,绯红的一张脸骤然呈现在顾挽眼前。

      这怕不是高烧给烧晕了吧?

      顾挽顿时慌了起来,她顾不得那么多,径直伸手去拖拽病人:“小孩子都知道生病了要看医生,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油盐不进呢?”

      原本毫无动静的人,却像诈尸般蓦地睁眼。接着,对方只是微微用力,她就猝不及防被一股外力带入了一捧冰湖中,浑身忍不住一激灵。

      烧成这样,竟也没能改变他冰雕般的体质,冰火两重天的奇特现象她可算是见识到了。

      脑子里正胡乱炖着大杂烩,下一刻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听到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在耳畔低低拂过:“就算家里没人,你也不能趁人之危吧。”

      “闭嘴!”顾挽沉声,剜了他一眼,以光速从他身上起开,接着俯身再次探了探他的体温,比刚才更烧了。按照他的奇葩体质,这应该已经算是极度严重的情况了。

      陈风眠被她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微微吓了一跳,终于抬起眼皮,认真打量起顾挽。眼前的人,是真的着急了。

      顾挽劝不动这个食古不化之人,只好使出杀手锏。

      她深吸了口气,迈步到窗边,指着窗外,语气生冷地道:“你要是不吃药,又不去医院,我就从这窗户跳下去,到时候就不知道是谁送谁去医了。”

      谁知那人竟低笑了起来,笑声牵动着又低咳了几声,然后戳穿她的计谋:“这个高度,是奈何不了你的!”

      “你......”总算是脑子还没烧坏!

      陈风眠从床上缓缓坐了起来,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发出正常的音量:“顾挽,我真的不能吃药,也不能去医院,如果你真为我好,就请相信我。”

      他的眼神那样诚恳,神色那样认真,一脸无奈又懊恼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世上千人千面,有些人不管把话说得多么冠冕堂皇,也丝毫不会让人信服。而另一些人,哪怕只说一句,不管那一句多么匪夷所思,都能让人心甘情愿相信。

      半晌的僵持后,顾挽盯着他,妥协道:“那就冰敷!”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好。”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后,陈风眠躺回床上,安心地阖上了眼睛。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然而不过一个小时,当冷冻层里的冰袋被消耗殆尽后,陈风眠的情况也光速般跟着好转起来。

      体温很快降了下来,呼吸也不再沉重,只是这一番折腾,耗尽身体的能量,此刻已沉沉昏睡过去。

      这是顾挽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手忙脚乱地照顾一个人,她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中途还不得不接受从他口中获取的匪夷所思的信息,一切都显得兵荒马乱,像是在赶鸭子上架。

      此刻疾风骤雨过去后,一颗心重新落回原位,她仔细端详着眼前安静的病人,忍不住反复琢磨起他刚才的那番话,脑子里仍旧是问号连连。

      不能去医院,是因为对医院有什么阴影?也不能吃药,莫非是体质特殊,对药物过敏?那既然如此,昨天为何还要吞下自己给的药呢?

      想到这里,心里多少有些懊悔,自以为是地为他人着想,结果却南辕北辙。正所谓己所欲,勿施于人,她又逾越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神色忽然黯淡了下来,猛地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强迫自己停止往思绪更深处陷进去,手一抬,这才发现额际头发都湿了,正黏糊糊地贴在脑门上。

      让自己扔进浴室,原本关于那场大火的疑惑还未解开,如今又多了陈风眠的这一连串疑惑,一不留神,竟将洗发水当成沐浴露,反应过来后,不禁失笑。

      收拾完自己后,见人还没醒,顾挽便找了本许妍的食谱,开始捣鼓午饭的事。大婶不在家,她作为主人,此刻只觉得自己身兼重任,顿时压力山大了起来。

      不过,从大婶长年累月,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地研究各种美食的情形来看,顾挽觉得,给家人做饭,大抵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但她为数不多的下厨时刻,几乎都是在出差的时候,简单到几乎不需要什么厨艺,所有蔬菜和肉类一股脑放进火锅底料,就能在异乡感受到来自家乡的味道。

      如此正经地下厨,还是头一回。

      这顿饭要迁就病人,就不得不考虑对方的需求,不能太咸,不能太油,还不能有肉......限制太多,一时无从下手。

      好在她也不算太笨,瞅了眼冰箱里的存货,再把食谱翻一翻,网上查一查,很快就定下了菜单。

      整整一个小时,她小心翼翼地洗菜、削皮,切菜,再一一准备好调料,有模有样地摆放整齐。她恍然觉得,自己这辈子,似乎都没有如此地耐心过。

      准备好了所有备菜与调料后,才发现上次爬树时被划伤的手掌处,那原本的创可贴已经湿透了,索性撕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又从药箱里拿出新的,想了想,最后还是放了回去。伤口已经结痂,没什么大碍了,做饭时再贴着这东西,反倒不太方便。

      陈风眠从噩梦中惊醒时,房间里空无一人。

      环视四周,桌上放着许多用过的冰袋,毛巾。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陷入昏迷时,顾挽是如何手足无措地用这些东西一遍又一遍地,替他人工降温。

      想必这件事对她而言,有太多疑惑,太多离谱之处。而自己,又无从解释。

      别说顾挽会不解,连他自己也同样费解,明知不可为却为之,简直荒唐至极。

      这终归还是因为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人间某种能量对他的反噬。

      原本,他以为所谓的“药效”顶多就是让他不舒服,没想到清晨时,他竟是被侵袭全身的剧痛唤醒,那痛前所未有地灼骨又蚀心。

      慢慢地,随着痛深入骨髓,浑身开始发热,呼吸变得沉重而迟滞,如果按人类的发烧标准来算,那时的他,恐怕早已温度爆表。

      昨晚,当他将陆姚的告诫抛诸脑后,从顾挽手中接过“药”时,就已做好了承担这一任性举动后果的准备,但身体的难受程度,还是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他这才真实体会到,两个世界的巨大差异。人类救命的解药,却很可能成为让他丧命的毒药。

      接着,他强撑着下楼倒了杯水,嗓子像落了一把灰,又涩又痛,连轻微的吞咽动作也变得十分困难。

      接踵而至的,便是极度的晕眩。

      后来,他听到外面脚步走动的声音,虽然很轻很慢,但那时他难受得双目紧闭,听觉反而变得异常灵敏。

      朝着时断时续的脚步声走去,才发现外面的人竟是顾挽。

      她正呆立在储物室门口,似乎那扇门里面藏着什么秘密,而她正在犹豫该不该越界。

      不知怎的,见到她的那一刻,绷紧的神经忽然就松懈了下来,然后他任由自己在极速旋转的世界,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晕倒的时间不过半分钟。醒来的时,发现自己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朦胧中看见顾挽的背影,听见她急切地说先吃药,再去医院。

      而那一刻,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化,一层荧蓝色慢慢浮上手臂。

      惊愕之中,他仓皇上楼,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将门反锁。以防万一,又躲进了衣柜。

      在衣柜的那几分钟,他似乎坠入了一个黑暗的深渊,痛苦而绝望。

      前所未有的恐慌将他攫住,若身体持续变化,最终无法自控,扰乱原本的秩序,他该如何是好?

      但他更害怕的是,若自己以真实面目出现在顾挽眼前,她会不会被吓得失了魂。

      痛苦之际,他听到顾挽在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急切而慌张。然后,脚步声从楼下到楼上,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他的房间。

      那声音,每近一步,他就绝望一分。

      终于,在敲门声响起时,他不得不动用禁术让自己恢复了原样,然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此刻,危机解除,一切静好如常,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窗外,是清脆而响亮的鸟鸣声,掌心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心中却只有一个想法,非常强烈的想法,那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

      顾挽一边熟悉着菜谱上的步骤,一边接起夏林的电话。

      原本,今天下午要去参加夏林组织的一个摄影活动,为了照顾陈风眠,她只能临时推掉。

      被放了鸽子的夏林,不知如何跟主办方解释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气得一通电话打过来兴师问罪。

      “抱歉啊,我今天真有事去不了。夏林主编,夏林大人,夏林美女,我相信无所不能的你,一定可以帮我搞定。”顾挽鲜少地拍起马屁来。

      “你不说清楚缘由,我是不会帮你善后的。”夏林气恼极了。

      “我......那个......我家里人生病了,挺严重的。然后我大伯大婶又去参加婚礼了,家里只剩我一个人,我必须得照顾他。”

      顾挽有些心虚,生怕夏林问他是哪个家人。

      “啊?那......这还真没办法。”夏林迅速接受了现实,妥协道,“算了,这次就放过你,下次再敢放我鸽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绝不会有下一次。”顾挽指天发誓。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顾挽收了线,回过头,就看见半靠在厨房门口的陈风眠。

      米饭煮熟的气味喷香四溢,料理台上摆满了各色切好的备菜,用过的洗菜工具还未来得及清洗,胡乱堆砌在一起,张牙舞爪控诉着掌厨人的慌乱无章。

      某种从未有过,但又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从陈风眠的心底骤然升起,牵扯着他想纵身一跃,却又让他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你醒了?”顾挽将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用厚纸巾擦干,这才朝着厨房门口的人走去。

      他的气色已明显好转,不像早上那样,脸像刷了一层漆,惨白得吓人。见他瞧着自己的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想来病情也已松了一大半。

      顾挽十分自然地,用手背探了探陈风眠的额头,想着他没吃早饭,应该早就饥肠辘辘了,便问道:“饿了吧?我正在熬粥,马上就好了。”

      一股冷意倏然间围了过来,下一秒,她的手便被人紧紧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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