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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蛊惑心智 ...

  •   徐墨刚洗了把脸,眼一晃,就瞥见门口有个影子闪过。走过去定睛一看,影子又没了,疑心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结果刚转身,门口就冷不丁冒出个散漫的声音:“这招牌换得不错,喜欢吗?”

      徐墨这才看见,陈风眠懒洋洋地靠在诊所门边,虽语带调侃,十分欠揍,但眉眼之间却是一片倦怠之色。

      徐墨随手拿了张毛巾,擦干脸上的水,道:“我说不喜欢,你会替我重新换过吗?”他怎么也没想到,陈风眠居然会找人给他的诊所换上一个粉色招牌。

      第一眼看见这块新招牌时,他差点心梗,心道往后的生意,只会越来越难做了。

      “当然,不会。”陈风眠将一个小玻璃瓶顺手扔给徐墨,迈着修长的腿进了门。

      徐墨接住瓶子,待看清里面的东西后,怔了怔,问他:“你又回离界了?”

      拇指般大小的玻璃瓶中,装着恢复灵息的药。这种药,在整个离界,也只有掌管族人灵息的司息才有。

      陈风眠低低应了一声,又道:“既然说过帮你,我就不会食言。”

      徐墨看着这药,心中五味杂陈。因为,司息的东西通常不会免费给。

      陈风眠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又道:“你不用感谢我,这药自然不是白白送给你的。”

      “我知道。”重重的一声叹息后,徐墨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诊所不大的空间又被窒息的沉默包裹了起来。

      屋子里的灯光有些暗,待徐墨走进了,陈风眠才看清他的装扮——胡子刮了,头发剪了,还是那个黑框眼镜,但整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比上次见到他时,收拾得干净利落了。

      一恍惚,他仿佛又看见了曾经那个风华无两的老师。

      “这回像个人样了吧?”徐墨见他盯着自己打量,敛去沉重的神色,自嘲道。

      陈风眠没回答,收回视线,又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做好了心理建设,才终于开口道:“我这次回去,让司息帮我查了一个人。”

      “谁?”
      “佐离。”陈风眠盯着徐墨。

      徐墨不解:“查他作什么?他不是二十几年前就已经......”

      话音未落,脑子里忽然划过某个石破惊天的猜疑,神色不禁微微一震,脱口而出道:“你不会是怀疑在南玥出现的那个人,是佐离吧?”

      陈风眠看了他一眼,拿出一个卷宗,啪一声丢到桌上:“你自己看吧。”他的神色颇为凌厉,带着极力克制的怒意。

      闻言,一种不详的预感,浮上了徐墨的心头。
      他拿过卷宗,只一眼,便大惊失色。

      卷宗里记载:幽兰族,千年前离族皇室血脉分支,族室以幽兰为息。幽兰息可致人心智迷乱。后因叛乱被斩杀于林渊之手,满门灭。

      徐墨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卷宗掉了下去。
      那卷宗本是灵息所幻化的复刻本,掉落到地上,沾染了人间浊气,瞬间化为灰烬。

      “会不会是弄错了?”徐墨仍旧不敢置信。
      “你觉得以司息的能耐,他会出错?”陈风眠神色严肃道。

      陈风眠虽然也能识别灵息,但仅限于活人。那些已经去世的,消失的,便不在他的记忆库中。
      然而,司息却不同。

      他作为这一代掌管离族灵息档案之人,不管是位高权重的还是平凡如蚁的,不管是死了的还是活着的,其灵息统统都存档于他的系统里,永不消逝。

      当他将此前在南玥获取的那枚玉佩给司息时,他一眼就识别出那是千年前幽兰族的幽兰玉。

      于是,他们从灵息库中提取出幽兰息,和玉佩上残存的游息对比,果然证实了持此玉佩之人,便是千年前的,幽兰遗患。

      幽兰一族,早在千年之前,就被林渊灭了族。

      那时离族还是林氏的天下,林渊刚风光地继任新王,就遭遇了史无前例的叛乱。那也是他一生经历的两次大战之一。

      叔父林无涯举兵造反,父亲命丧战场,悲痛之中林渊领兵擒杀,战火烧了三天三夜,一举打败预谋已久的林无涯,从此一战成名,成为离族人心里的英雄,一时风光无两。

      后来幽兰族便在历史中销声匿迹。

      直到佐离出现,无论是司息还是陈风眠,都才惊觉,幽兰族竟还有后人在世。

      “可是,就算出现在南玥的那个神秘人是幽兰族之后,你怎么证明他就是佐离?”

      “我们去了一趟你当年的栖所,在佐离房间,找到了他的随身之物。司息从那东西上提取到一丝微弱的灵息,和幽兰玉上的完全吻合。”

      虽然幽兰族的人,天生都带着幽兰息,但不同幽兰人身上的幽兰息,又都有着一丝差异。换句话说,没有哪两个幽兰息,是百分之百完全吻合的。

      可从佐离随身之物上提取到的,却和那枚玉佩上的分毫不差。
      毫无疑问,佐离便是那枚幽兰玉的主人。

      徐墨痛苦地抱着头,他怎么也没料到,他亲手带入徐氏门庭的人,会是幽兰遗患。

      当年佐离煽动徐慕白去盗取萤烛,原来并非如他所说,想要帮自己的徒弟讨回公道,一切不过是因为,他才是那个真正觊觎此物之人。

      而他和徐慕白,竟然都因为私人恩怨被他利用,成了他的傀儡。

      他引狼入室,引火烧身,那么多年竟然都不曾发现。

      作为幽兰族的后人,佐离隐藏身份几百年,如此大费周章,背后目的恐怕不仅仅是萤烛这块能量石。

      “他要复仇,为幽兰族复仇。”想到这里,徐墨不禁毛骨悚然,一阵冷意爬上脊背。
      甚至,是重建一个离族,一个由他统治的离族?

      徐墨猛然抬头,问道:“慕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陈风眠摇头。

      若是从前,他几乎可以确信,徐慕白不会逾越最后的那道底线,但如今,他却不敢轻易下定论了。

      “不过,”自从查明他的真实身份后,陈风眠多少有些庆幸,“还好当年,萤烛没有落到他手上.....”

      “只是,他是如何感知到萤烛所在的?”这件事,自他第一次在南玥撞见徐慕白时,就一直盘旋在脑海里,至今仍未想明白。

      通常能够感知到萤烛的,只有每一代掌权的皇室。为了掌管离族,他们自出生起就会经历严苛的训练,拥有了其他人望尘莫及的修为。

      “也许是用了什么其他的法子吧。”自从得知陈风眠在江州郦山的交界处遇袭一事后,徐慕白便对佐离身上的一切,都见怪不怪了。

      一个连禁术都敢用的人,大概早疯魔了。

      “接下来怎么办?立刻找到佐离?”徐墨自知眼瞎了多年,此时恨不得手刃这个宗门败类。

      陈风眠却面色沉重地摇头,又扔了个东西给徐墨:“这是对付幽兰香的,收好了。”

      在离族,但凡有点修为的人,都对幽兰香避之不及。这种有着奇异香味的迷魂散,可令吸入者丧失心智,成为听命行事的傀儡。

      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底细,自然是要防患于未然的。

      徐墨不解道:“有了这东西,为何不趁机把他收拾了?”

      陈风眠从头到脚扫了他一眼,道:“你是自认为打得过他?还是活够了?”连叔父陈荀都被他重伤,可见这个人深藏不露。

      “再者,如今敌暗我明,我们连他的藏身之地都无从知晓。”陈风眠眉头微蹙,沉缓道,“他如今,不会轻易动我们。”否则就不会派人跟踪他,试图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不过,陈风眠倒是从佐离身上得到了一个佐证,既然他也对南玥起疑,那就印证了自己的判断:萤烛千真万确,和南玥脱不开关系。

      “我打算重新调查南玥。”陈风眠顿了顿道,“不过,这一次不是南玥这个地方,而是里面的,人。”

      此前他一直推测,萤烛在机缘巧合下被藏入了南玥的某个秘密之地,却一直忽略了里面活生生的人。

      只因一开始就认定了南玥并没有任何同类。

      可谁说一定要离族人才能掌控萤烛?世间万事,不合常理的多了。

      徐墨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问道:“对了,你这次回去,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即便作为罪人,他心里也似乎从未放下过故土。

      陈风眠脸色微微一变,道:“跟之前一样,各种天灾不断,倒也还在可控范围内。不过,从去年起,就有一些离族人听信灭族传言,开始往这边逃难。”

      离族和人类之间,原本隔着一道结界,早在几千年前,双方先祖就订下契约,擅入对方领地,必遭天谴。

      后来离族不但破了界,而那位破界之人还是贵族王室,于是离界便遭受了史无前例的诅咒:每隔一百年,都会有天灾降临,若承受不住,便只能灭族。

      于是先王以身化石,用善念汇聚的萤烛,抵挡住了天灾,千百年来庇佑着离族。

      自从二十七年前离界大乱,萤烛失落后,眼看着百年天灾又要降临,离族人便又开始恐慌起来,有了逃出离界的念头,若不严防死守,那诅咒怕是又要陷入恶性循环。

      “再怎么严加看守,还是会有抱着侥幸心理的亡命之徒。”穆勒便是他来到南嘉后,撞见的第一个因为逃离故土,反被命运吞噬的人。

      “而那些逃到人间的离族人,有的甚至违背族训,私自与人类结合,结果......”陈风眠又想起了禹风和小籽,忽然沉默了下来。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离族与人类的小孩,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承受一生的痛苦。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害人害己,这又是何苦。

      “想必,你父亲一定是焦头烂额了。”徐墨见他眉头紧锁,仿佛沉浸在某种不愉快的思绪中,试图宽慰道。

      但他这话,颇有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蠢笨。

      果然,陈风眠冷哼一声,略带嘲讽地道:“看到他过得不好,你不是应该很开心?”

      徐墨并不在意他鄙夷的态度,只平静道:“无论我跟他之间有何私人恩怨,他毕竟是你父亲。”

      “父亲?如果这个词仅仅代表身体里,我无法选择的血脉,那我随时可以还给他。”他说这话时,眸中是无尽的淡漠与苍凉。

      徐墨又道:“身为离族统治者,他有太多身不由己,你要理解。”

      这话不知是在安慰陈风眠,还是在替自己心里那个曾经的大哥脱罪。

      又是一声冷笑后,陈风眠盯着徐墨,沉沉道:“你当初不是也很恨他?恨他对林渊背信弃义,恨他对林姨始乱终弃,恨他为了权势,放弃你们四人从小的情分?”

      见徐墨没吭声,陈风眠更加咄咄逼人:“怎么?你现在开始为他说话了,是不是看到离族快要覆灭了,觉得有些事就可以原谅了?”

      徐墨摇头,眼神望着虚空,声音依旧很平静:“我也是在来了南嘉城的这些日子里,才忽然发现,有些执念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好了!”陈风眠声色俱厉地打断徐墨,面色森冷道,“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老师了。”

      是啊,像他这么一个活得一塌糊涂的人,哪还有什么资格去教育别人。更何况,那一直是陈风眠心中不能触碰的伤。

      无论如何,自己都没有资格替他去原谅,替他去做决定。

      于是徐墨开始转移话题,问起其他故人:“陆姚怎么样了?”

      沉默了半晌后,陈风眠才平静下来,道:“他搬进了微姨的院子,每天悉心照顾着她曾经亲手种下的那些花木。只是,听下面的人说,他喜欢对着那些花花草草说话,就是不太愿意跟活人打交道。”

      徐墨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原来,他们每个人都是这样,时过境迁之后,才终于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

      所谓往事不可追,当年他们四个一起长大,多么意气风发,多么热血赤诚,曾发誓要携手让离族壮大。

      可如今,却四散天涯。

      陈泽已背弃诺言,痛苦一生;林苒失踪,至此已二十七载;陆姚自以为潇洒,终究为情所困。而他,流落于此,用余生赎罪。

      再也回不去了。

      寂寥的诊所,连风的声音,都显得落寞极了。

      打破这无边沉寂的,是陈风眠骤然响起的手机震动声,那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上面写着:“故人之约。”
      地址是:汀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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