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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杯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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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放着两个大酒瓶，几个小拉罐，旁边还有一些小刘老婆亲手腌制的卤味。
一副要彻夜长谈的架势。
见顾挽来了，夏林只淡淡朝她挤出一丝浅笑，那笑容里氤氲着无尽的疲惫。
她将外套的帽子拉起来，罩在头上，整张小脸便隐匿在宽大的帽沿阴影中。
“你看，那颗星星多亮。”夏林盘腿坐在椅子上，指了指视线正中央的某颗星星，瓮声瓮气地道。
顾挽拉开椅子，挨着她坐下。
暗蓝天幕中，无数颗星子密密点缀，璀璨得令人窒息。但放眼望去，第一瞬就进入视线的，正是夏林指的那颗。
它就像一个巨大的光源，吸引了无数星星环绕四周。
她不知道那颗星叫什么名字，或是属于什么星座，她对这些从来都是一窍不通。
她只记得，在很小的时候，老顾就说过，天空中那颗最亮的星，就是妈妈的化身。想妈妈的时候，抬头看看星星就好。
她嘴里应着，但心里却并不认可。
每年端午翌日，和老顾一起祭拜完妈妈，他们都会默然不语地坐在院子里，相互依偎着，看很久的星星。
可是，妈妈怎么会是一颗星星呢？她心智成熟得太早，但也从没拆穿过。
在她沉默的这点儿时间里，夏林已经打开了一瓶酒，往一个小巧的玻璃杯里倒满后，又用眼神问她：“你能喝吗？”
顾挽拿起杯子，浅浅抿上一口。
夏林这才把另外个空玻璃杯也满上，然后有点好奇，更有点疑惑地问她：“二十多年的顽症，真就这样不药而愈了？”
顾挽轻轻触碰了下脖子上那个冰凉的物件，想了个合理的缘由道:“大概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体质就慢慢变得正常了。”
“我还说是哪个华佗再世，想请他也帮我瞧瞧，要如何才能在面对一个人的时候，控制好自己的失心疯。”夏林嘟囔道。
窗外，夜空静谧而璀璨。
窗内，很长时间里，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在喝到第三杯的时候，夏林终于将双腿从椅子上放了下来，胡乱地揉了揉脸颊，微微直起身子。
顾挽还在苦思冥想着要如何开口安慰，夏林已经有了要袒露心事的意思，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
夏林把酒瓶往桌上重重一放，道：“有些人天生就像那颗最耀眼的星星，让人忍不住靠近，心甘情愿地，孤注一掷地，成为他的追随者。”
“即使只是被它的余光所照耀着，只是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少得可怜的余光，也甘之如饴。”她的眼神带了点儿悲伤的意味。
顾挽侧身看她，昏黄灯光下，那面带笑意的脸上，有一滴泪猝不及防缓缓落下。
接着，顾挽就看到夏林突然扭头看向自己，自嘲道：“多可悲啊，是不是？”
夏林和徐慕白之间的故事，原来，并非是在柒月小院才开始的。在那之前，被夏林称为命中注定的几次相遇，就已经写下了序曲。
上一段恋情告终后，夏林在南嘉夜市买醉，手机因为骂渣男电量耗尽，钱包又被偷走，窘迫之时，一个戴着皮手套的男人，帮她解了围。
她跌跌撞撞出了夜市，遇上一伙不怀好意的混混，也是这个男人替她打发了那群不轨之徒。后来，她在街边吐得昏天黑地，晕了过去。
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落魄的小诊所。
医生说是一个男人送她过来的。她猜测，那人也一定是徐慕白。
如果第一次的相遇是偶然，第二次就有了些罗曼蒂克的味道。
那天是下班高峰期，雨很大，她一时心急，在出版社楼下那条街，开车跟人追了尾。那人却没有追责，待她反应过来那人是谁时，他的车早已不知去向。
接着，便是柒月小院里，他如神迹般的再次出现，将她心里埋下的火种，倏然间点燃。
她心头大喜，生怕这个人再消失，心一横，就厚着脸皮跟了上去。茫茫人海中的频频相遇，让她第一次相信了命中注定这个说法。
后来，她按照名片上的电话拨过去，两次以木雕展为理由的见面后，她主动开口表白，对方犹豫了下，竟答应了。
起初，她将这段感情看做终点，因为徐慕白与她此前的那些男友，全然不同。
他看她的目光虽不够炙热，但他也并不拈花惹草，日子过得相当禁欲。为人低调谦逊不说，待人处事也甚是成熟稳重......总之，一切都很合她的心意。
可相处一段时间后，夏林却渐渐发现，这段感情在偏离预想的轨道。
他给她应有尽有的物质上的满足，却并未真正对她敞开心扉。
她从未收到过来自对方的任何一通电话，任何一条信息。甚至，他们至今都没有过任何亲密的举动，哪怕她主动牵他的手，也会被躲开。
他说，他不喜欢别人碰她。
可她是别人吗？
他不主动，那就只有自己多往前迈上几步。
于是，她开始事无巨细地跟对方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数十条信息，往往只在夜深人静时，才会收到一两条零星的回复，都是言简意赅的冰冷字眼。
在这段感情里，她始终一个人，自导自演着一出出独角戏。
后来实在难以忍受了，便去找他当面摊牌。他并不在家，于是她从下午等到凌晨，后来竟坐在大门旁边睡着了。
朦胧中，有人将她抱进了屋，她惊醒，本想来讨一个道理，却在听到对方开口那一刻又心软了。
“我把家里的钥匙给你，以后来如果没人，就自己进来吧。”他说。
她关于爱情的所有技巧，在他那里全然失了效，她忽然变成一个从没吃过糖的小女孩，偶尔的一点甜就能让她忘了心里滔天的委屈。
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慢慢走进他心底时，对方却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厉声指责：若以后再乱动他的东西，就只能找人换锁了。
因为，夏林将他最珍视的一个木雕，当成垃圾，扔进了垃圾桶。
原本，她只想趁着出差前的空档，去替他收拾房间......却适得其反，触碰了他的底线。
“说来挺可笑的，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联系我。”夏林说着，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又笑了起来，“其实，我是故意的。”
故意试探，那个木雕的原型，在他心里的重要性。
果不其然，这该死的直觉，应了验。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压抑太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眼泪决堤，夏林将脸埋入膝盖，嚎啕大哭起来。
顾挽走过去，俯身抱住夏林，心疼道：“我一直觉得，这世上这么多人，要遇上一个彼此喜欢，又久处不厌的，大概比登上珠峰还难。”
她讲着旁观者的道理，轻柔嗓音，如哄小孩。
“我知道不合适，可我舍不得....”夏林双肩微颤，蜷缩在顾挽怀里。
其实，这并不是当局者迷，而是即使明白一切，也很难及时回头，因为不甘心。
“那就把这条路走完......如果有峰回路转，那自然是好的，如果没有，起码不会遗憾。”顾挽低沉的语气，带着几分安抚人心的笃定。
“也别害怕，再大的风浪，我都会陪着你。”所以这一次，哪怕走错了也没关系。
良久的静默后，夏林埋着头，瓮声瓮气地说：“我知道。”她一直都知道，眼前这个人，永远都是她身旁最坚强的后盾。
夏林哭着哭着，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慢慢地，抱着顾挽的手也松了开来。
刚才那番几近歇斯底里的崩溃，如同一场倾城大雨，把她的所有怒气，怨气，悲伤，痛苦，统统冲刷干净。
平静下来后，她忽然抬头，泪眼婆娑地问顾挽：“那你呢，你和那个傅黎叶怎么回事？”
顾挽瞠目结舌。
话题是如何三百六十度急转弯，忽然就转移到她身上的？
“我已经把我那些丢脸的事，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啊？”
“我能有什么事？”顾挽语气平静。
“先说说那个傅黎叶吧，你俩怎么回事？”这语气仿佛是要挨着清理旧账似的。
“我跟他真不熟，就见过一次面，还是在老顾生日的时候，这都一个多月了。”在今日之前，顾挽其实早就不记得这号人了。
“一次就对你这样上心，这不是一见钟情是什么？”
“别瞎说，我跟他，撑死了也只能算是半生不熟的朋友。”
朋友这个说法，其实已是非常勉强的了，顾挽觉得夏林的想法过于离谱，又道，“再说你见过这种第一次见面之后，就再没联系过的一见钟情？”
“行，那陈老师呢？”夏林其实并不关心谁对顾挽有想法，她只关心顾挽到底对谁有想法。
顾挽沉默很久，才扯了扯嘴角，笑容微涩道：“大概，连朋友也算不上吧。”她的回答，仍旧跟傅黎叶问起时，如出一辙。
“什么？”夏林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当初就是觉得你们有可能，才让孟游去假公济私，可你现在竟然说......这也太让人失望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夏林已经从刚才痛哭流涕的情绪里彻底抽身出来，斜睨她一眼，“从你拍他的那几张照片开始，我就嗅到了那么一丝丝暧昧的气息。”
“我是摄影师，拍照再正常不过。”
“是，正常得很。可过去那么多年，怎没见你拍过别的男人？”
顾挽不吭声了。
“不说话，被我看穿了吧？”
顾挽吸了口气，道：“巧合。”
夏林哼一声：“自欺欺人！”
“......”
“而且你俩现在这别扭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小两口吵架呢！”
“......”
“挽挽，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在感情上太瞻前顾后了，你说你这些年推开了多少前仆后继的人。”
夏林重重叹气，又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嗔怨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喜欢男的呢。”
那头气得跳脚，这头的顾挽倒是异常平静地盯前方同样沉默不语的夜色。
劝说别人是一回事，落到自己身上又是另一回事。异地而处，她绝对做不到像夏林那样，将自己置于如此卑微的境地中。
哪怕，人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一个人动了心，她也没有那种飞蛾扑火的勇气，尤其是在察觉到对方后退了一步后，她很快便像缩头乌龟般，连连退却三步。
夏林见她沉默得吓人，也没继续追问，只道：“反正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想清楚，别劝我的时候一套套的，到自己身上又犯糊涂了......”
顾挽点头，一脸听训的乖巧模样，然后忽然指着窗外的天幕说：“流星哎！”
夏林以为她想转移话题，一副我才不会上当的样子：“我信你的个大头......”接着视线一转，激动地从椅子上蹦了下来。
“真的是流星啊！等等！我要许愿...”她急忙拉起旁边稳坐如钟的顾挽，“快快快，你也许一个。”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