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睹物思人 ...
-
李泽泽请客的地方是间网红火锅店,店面装修很文艺,不仅贴了许多年轻人的个性照,还写着各种鸡汤式的人生寄语,但最多的还是情侣间稀奇古怪的打卡。
菜上齐了后,李泽泽迫不及待招呼着大家开动,陈风眠这才犹豫着问他:“不等顾挽了?”
“挽挽姐不来了,她今天加班你不知道么?”李泽泽嘴里包着东西,含糊地应了句,又让陈风眠把调料递给他,向来严谨的师兄却意外地塞了包纸巾给他。
“风眠哥,你今天怎么了?一天都魂不守舍的。”这插曲,不禁让向来迟钝的李泽泽停下筷子,担忧地瞄了他一眼。
陈风眠反应过来,重新把东西递过去,沉声道:“没什么,可能是有点累了。”
宋煜见状,但笑不语,只盯着墙上那些照片,杞人忧天道:“你们说那些人如果分手了,会不会把贴在这里的照片要回去?不然,要是让新欢瞧见旧爱,多尴尬?”
“人都不在乎了,还在乎一张照片?”徐宥在旁边打趣道。
李泽泽并不关心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他两眼直直地盯着眼前的食物,惆怅的语气中略带遗憾:“这可是挽挽姐最喜欢的辣牛肉,排名第一的网红菜,她不来真可惜了。”
“很好吃吗?”陈风眠盯着那些沾满辣酱的牛肉,突然问道。
“你尝尝?”为了迁就他的口味,李泽泽点的鸳鸯锅,眼见陈风眠忽然对重口味感了兴趣,李泽泽振奋起来,吃火锅只涮清汤,简直暴殄天物。
“好。”陈风眠竟出乎意料地点头。
“风眠哥,你以前可是打死都不吃辣的哎。”李泽泽惊喜极了,“人生就该多尝试嘛,不然那么多美食不好好尝尝,岂不可惜了。”
这样的尝试对陈风眠而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回,他的胃倒是没有再翻江倒海了,只是隐隐有些难受。
这大概就是近朱者赤吧。连口味都开始慢慢被她同化了。
回家后,他从冰箱里拿出顾挽给的雪梨羹。东西放了一周多,大概是不能吃了,可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储存着。某人的心意,他怎么舍得倒掉。
放在灶台烧开后,用汤勺盛着抿了一小口,味道果真很奇怪。
他盯着那碗粘稠的东西,足足愣了十分钟,才将他们重新放回冰箱,随后便进了修复室。
顾挽回家后,路过隔壁客房,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盯着客房的房门出神了许久。
这些日子她都避免直视这扇房门,今日接到李泽泽电话,她才想起,陈风眠已经走了有一阵了,而他遗留在这里行李,却始终没来收走。
它们就这样被主人丢弃在这里。既然如此,那就把一切都锁在那个初夏吧。
愣怔间,客房的房门忽然被打了开,顾挽反应过来时,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心中所念所想之人,虚惊一场后,顾挽松了口气。
顾寻解释说自己上来拿几件衣服,想了想,又叫住正要回房的顾挽:“哥心情不好,陪哥聊聊吧。”
一院清风环绕,顾挽缩在长椅上,一脸好奇地盯着顾寻:“和宋煜哥吵架了?”
顾寻气笑了:“在你心里,你哥我就是这么爱跟人吵架的小气鬼?”
“那你这是?”
“陈风眠这个人也真是的。”顾寻说着,瞄了眼顾挽的脸色。
“他怎么你了?”顾挽警惕起来。
“他这个人,送东西就送东西吧,还非得找个中间人,搞得我还以为那手环是特意送我的,结果后来才恍然大悟,那女人才能戴上的尺寸,压根就不是给我的。”
顾挽一愣,追究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寻不答反问:“那天在他房间,你躲在衣柜里的对吧?”
顾挽蹭一下从长椅上站了起来,磕巴道:“你怎么知道?”
“你是傻子吗?”顾寻一副你智商堪忧的眼神,盯着顾挽,“衣柜对面挂着张镜子啊。”
顾挽脑子一懵,迅速接受现实,破罐破摔,先发制人指责起偷窥者:“那你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耍我们呢?”
顾寻一把将她按回长椅上:“你们这一个愿躲,一个愿帮忙打掩护,我这个旁人还要故意去拆穿,这不是捣乱吗?”
他说得振振有词,顾挽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语气低低地,半嗔半怒道:“还不是因为你,我当时以为在客房里洗澡的人是你,还傻里傻气地自以为是在跟你说心事,结果你倒好,突然在外面敲门,差点没把我吓死。”
顾挽说着瞪了顾寻一眼,又道:“还有,我可不是在躲你。”
“当然不是躲我,不过......”顾寻点开手机里一群人在火锅店的照片,故意放在顾挽眼前晃了晃,叹气道,“你这是还没躲够呢?”
“谁说我在躲了?”顾挽眼神闪烁,生硬的语气里显露出一丝心虚。
“嗯,你没躲,”顾寻收起手机,抱臂盯着顾挽,“你只是忙着‘加班’而已。”
顾挽张了张嘴,不吭声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挽挽,你从前遇到问题都不会退缩的那股劲儿,去哪儿了?”
顾挽盯着前方的黑暗处,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六岁的时候,爬上了家外面的那颗树,你们说我勇敢;后来冒险去荒漠拍照,你们又说我勇敢。但其实我辈子真正靠着勇气踏出的那一步,只有一件事。”
顾挽垂眸,微微发红的眼眶被隐匿在黑暗中,她继续道:“但很可惜,有些事不是靠孤勇,就能圆满的。”
“挽挽,有些事用眼睛是看不全的,只有用心才能真正体会到。我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能感受到,而你作为当事人,我相信你心里是有答案的。”
“那又怎样?”给了人希望,却又不回应不接受,这道题太难,她实在不知道要如何解。
“你知道他们修复好一本古籍,有时候甚至需要花上一年的时间,而你过去拍那些照,不也常常等上十天半月.......”
顾寻十分难得地,像个哥哥一样,轻言细语地对顾挽说着这番话,又揽过她的肩膀道,“所以啊,有些事别着急,总会有答案的。”
顾挽将脑袋靠在顾寻身上,过了一会儿,冷不防冒出一句:“顾寻你今天怎么这么矫情?”
“没大没小,叫哥!”
徐宥看着手里那本被修复好的古籍,嘴巴长大了又合拢,已然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程度。
若非亲眼所见,他打死也不会相信,一本通常需要一两个月才能被修复完好的古籍,居然一夜之间就被陈风眠搞定了。
徐宥这回终于对业内大神的能力心服口服,不得不感叹人与人之间水平的巨大差异。但他从来没遭受过如此巨大的打击,一时之间整个人都蔫儿了。
徐墨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不用惊慌,他当然没法告诉徐宥,一个只做了几年古籍修复的人,和一个做了上百年的人,完全没有可比之处,于是只能道:“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他。”
徐宥迟疑地往陈风眠房间里探了探,问徐墨:“他这是熬夜赶工,熬出来的病?”
自己大清早正在和徐墨吃早餐,就接到陈风眠的电话,让他顺路来取一下古籍,说接下来的工作都完成了,需要请两天病假。
“也可能是心情不好,憋出来的。”徐墨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徐宥重重叹了口气,见上班快迟到了,这才勉强提起精神离开了陈风眠家。
徐墨买了早饭再回来的时候,陈风眠已经穿戴整齐立在客厅的落地窗旁了,整个人又消瘦了不少,清晨的朝阳也驱不散他周身的落寞。
听见身后的动静,他头也不回,疲惫的嗓音淡淡问道:“你跟踪顾挽了?”
“别说的那么难听,我那是保护。”徐墨申诉道,“你找的那些人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下雨了也不知道给递把伞,人过马路走神也不知道拉一把。”
“你还解决了不少徐慕白的人吧?”陈风眠侧过身,瞥了眼徐墨,有气无力地道,“你那把老骨头还吃得消?”
徐墨顺了顺胸口的气,耐着性子道:“放心吧,死不了。”
看着陈风眠那副憔悴的样子,不禁又幸灾乐祸道,“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这副样子,不开口,我还以为你快挂了呢?”
见陈风眠不吭声,又重重感叹道:“你们俩还真默契,一个失魂落魄,一个自我折磨。”徐墨竟有种活久见的唏嘘,“想不到陈风眠你这个冷血动物也有今天啊。”
陈风眠看了徐墨一眼,却并未动气。
徐墨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怵,收了话头,招呼他过来吃早餐。
陈风眠扫了眼桌上那些油腻腻的东西,微蹙着眉头说了句“没胃口”便进了房间,再出来时,手上已经拿了换洗衣服,对徐墨交代说:“这几天就麻烦你多盯着点了。”
徐墨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深意,手上的动作一滞,神情严肃了起来:“你要回去?”
关于另一个萤烛的查证,徐墨这边的进展微乎其微,他知道,陈风眠等不及了。
陈风眠微微点头,随即进了浴室。待他收拾完自己出来,徐墨已经走了,桌上那堆早餐上被贴了张纸条,写着:你难道不想尝尝你心上人喜欢的口味?
陈风眠想了想,将那些盒子一一打开。
先是玉米饼,他轻轻咬了一口,很甜;接着是糍粑,更甜;最后是他在顾挽家吃过的糯米汤圆,不用尝,他也记得那种甜得发腻的味道。
他放下筷子,唇角不自觉有了一抹浅笑。
然而,笑意仅仅维持了两秒,就被脑海里她那淡漠的样子,吹散得杳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