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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她的成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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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嘉的雨季从初夏绵延至盛夏，天仿佛缺了个口子，下班时又是疾风骤雨。
顾挽喜欢雨天，但绝不是这种要命的暴雨天，倘若不找个避风处，瘦子几乎都可以被这狂风刮走。
异常的天气状况，外加晚高峰，排了大半个小时，手机显示的等车人数，依旧在两位数徘徊。她正盘算着要不要换个走法，就见一辆白色的车，在台阶前慢慢停了下来。
车窗缓缓落下，里面的人似乎在朝她的方向招手，接着手中的电话便震动起来。哗哗雨声中，乔伊在电话里简短地说了句“上车”。
顾挽犹豫了两秒，迅速小跑下去，拉开了车门。
她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因此能够更加敏感地察觉到，乔伊最近在变着法儿地对她好，似乎是在尽力弥补着什么。
如果是出于对象屿一事的愧疚，她实在受之有愧，是时候找机会跟她说清楚了。
上车后，顾挽将雨伞收起来，又用提前准备好的塑料袋装好。雨势太大，她多少还是被弄湿了点儿，乔伊侧身，从后座拿了件毛巾给她。
顾挽接过来，想了想，终于将酝酿已久的想法和盘托出。
乔伊有些意外，佯装失望地叹了口气：“别人都是巴不得跟领导扯上关系，你倒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我是要压榨你，还是要把你吃了？”
顾挽连连摆手，解释说：“我只是觉得，在别人看来，这样可能会显得有些不太公平。”
“我对你好，并不是因为作为领导，急于想补偿些什么。你既然选了这份职业，必然就要承受相应的风险，而我大可以在公司层面给你升职加薪，下了班，大家就桥归桥，路归路。”
顾挽这下更迷茫了。
用自己的银行卡替她打发掉苏经理，已经够让她惊愕了；如今又在常人避之不及的恶劣天气中说要送她回家......
那大概，就只剩受人所托这一个缘由了。
顾挽抓住毛巾的一角，不自觉地微微用力：“你也不必替陈风眠照顾我。”
她这样的执拗，除了天生的拧巴，多少还是跟心底的那点自尊有关。她在感情里的那些失意，不想被旁人窥视，尤其那人还是陈风眠亲近的朋友。
更何况，感情的事本就你情我愿，断然没有用同情来代替和弥补的做法。
乔伊有些意外，又有些心疼，她仿佛看见了顾挽心里那个幽微隐晦的角落，那里保守者她全部的自尊和敏感。
她想了想，认真地问顾挽：“抛开其他人其他事，你为什么就不能单纯地把我当成朋友呢？”
顾挽扭头，讶异地看着乔伊。
乔伊浅浅一笑：“真没有什么特别的缘由，就是因为投缘，仅此而已。”
跟着导航的路线，从车流汇集的主干道拐进了旁边的小路后，乔伊又道：“好了，别想太多了。我本来要去一个朋友家，发现离你家挺近的，就顺路送你了。”
“你放心，你家地址也不是那谁告诉我的。”她将手拢在嘴边，摆出一副八卦的表情，“去年团建，大巴经过近郊那个老别墅区，我听见孟游他们都在调侃，说你竟然住在最早那批富人区，可见非富即贵。”
原来如此。
顾挽心底那点拧巴，彻底烟消云散，不免又有点懊恼。自己刚才的行为，颇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别扭。
一路走走停停，到家时天已彻底黑了下来。
许妍见到侄女的大领导亲自送人回家，说什么也要留她下来吃饭，顾挽正要帮忙解释，就听到乔伊心情愉悦地点头答应了。
接着，便看到她苦着脸跟自己解释说：“刚刚被朋友放鸽子了，只有留下来蹭饭了。”
顾挽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迫不及待夹了块糖醋排骨塞进嘴里，刚出炉的排骨，差点烫得她嘴巴起泡。
许妍又好气又好笑，拿了杯温水给她，责备她说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毛毛躁躁，顾挽也没把水杯拿过来，直接就着许妍的手，就咕噜咕噜喝完了。
许妍顺着她冰凉的手，这才发现她衣服有些润了，头发也有几缕被雨水打湿了贴在额头上，赶紧推她上楼去换衣服，结果用力过猛，捂着肩膀“哎哟”一声音。肩周炎又犯了。
乔伊在旁边目睹这姑侄的相处，心底生出一股暖意。见许妍旧疾复发，也赶紧过去扶了一把。许妍摆手，连说没事儿。
顾挽想起这两天都没见到过药渣，疑心道：“大婶，你那药喝完了吗？”
医生的原话是，只要配合针灸，再把那几副药喝完了，就没多大问题了，可都这么久了还是丝毫不见好转。
“那个药啊，它.....”许妍心虚地笑了笑，奈何她没有说谎的本领，面对顾挽探究的眼神，很快败下阵来，实话道，“太苦了，太难喝了.......”
“大婶，良药苦口啊。这不是小时候你教给我的道理吗？怎么到你自个儿这里就不管用了？”
“哎呀知道啦，下次一定按时喝药。”当着侄女领导的面，许妍那长辈的面子还是要的。
“下次是多久？”顾挽瞅了眼厨房，“现在就去把药熬着吧。”
“行行行！”许妍举双手投降，又催促道，“你们赶紧去换衣服，别感冒了。”
顾挽带着乔伊上了楼，怕她见笑，边走边解释说：“我大婶就是这样的，有时候跟个孩子似的。”
乔伊笑说：“许伯母挺可爱的，而且，你们的关系看起来很好。”
“嗯。”顾挽点头，“我算是大婶一手带大的，她对我，一直比对我哥还好，搞得我哥一度以为，我才是大婶亲生的。”
顾挽说着，脚步也变得轻快愉悦起来，背着手一蹦一跳地上了楼。乔伊跟在她身后，心里那点阴霾，也渐渐被驱散开来。
换好衣服后，乔伊又在顾挽房间里环视了几圈，似乎在寻找什么。
“乔伊姐，你是不是需要什么东西？”顾挽从卫生间出来，就见她眉头微蹙地打量着自己的房间。
“没。”乔伊笑笑，“我就是看你房间里竟然连一张照片都没有，觉得有些意外。”
顾挽整理着换下来的衣服，随口解释说：“我不太喜欢在房间里放照片，可能是一种......”她想了想，瞎编了个名词，“一种反向职业病吧。”
其实从前床头柜上是摆了个相框的，小时候不懂事，在上面乱画，后来每每看到都觉得难受，便被她锁到抽屉里了。
乔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摄影师应该都很自恋，比如会在床头摆上一幅自己的照片什么的。”
“你说的那种摄影师倒也有，比如......”顾挽在脑袋里搜寻着不怕冒犯的摄影师名字。
“比如傅黎叶？”乔伊接话道。
顾挽眼睛一亮，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上了饭桌后，乔伊左右看了两眼，问顾挽：“不等其他人了？”
许妍摆了摆手：“挽挽她大伯这会儿还在所里，至于她爸，从来就没个准点。”
乔伊点了点头，又问：“不是还有个哥哥？”
顾挽一副不提也罢的表情，道：“我哥他倒是下班早，不过他跑南玥，比回家还勤。”
许妍凑巧做了道江州菜，得知乔伊是江州人后，一个劲地给她夹菜。
“许伯母怎么会做江州菜？”南嘉和江州的口味大相径庭，一个极辣，一个极淡。
“老头子的研究所，有个孩子就是江州的，经常也过来吃个饭跑个腿的，我就干脆学了两道菜，慢慢地发现江州菜还不错，就时不时做上一两道。”
“你说的那个人，可是陈风眠？”
“对对对，就是他。”许妍这才想起陈风眠之前和西联合作过，两人认识也不奇怪，对乔伊的亲切感又多了几分。
猝不及防听到那个名字，顾挽手一抖，夹起的排骨掉到碗里，溅了一滴油在身上，她赶紧拿纸巾擦了擦。
许妍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乔伊却了然于心，知道自己捅了篓子，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又向许妍请教起了做菜的技巧。
许妍越聊越喜欢乔伊，趁机拿出了手机，让乔伊帮忙参谋：“你看看，这个人怎么样？”
“这是？”乔伊一头雾水。
“这是我闺蜜的侄子，刚从国外回来，说是还没谈女朋友呢。”
乔伊扯了扯嘴角道：“长得......还不错。”
“是吧，我也觉得！而且家世也好，学历也不错。”乔伊的肯定，让许妍来了兴致。她将照片递给顾挽，撮合这对小年轻的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涨。
顾挽不以为意地扫了眼手机里的照片，刚想婉言拒绝，视线蓦地定住了。
她放下筷子，拿过手机，仔细打量起了照片上的人，然后在许妍的殷切期盼中，不负众望地说了声“好。”
乔伊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看来，某人只有等着哭了！
吃完饭，乔伊抱着许妍给的江州特产依依不舍地离开。行至院中，在那株凤凰树下停了下来。
“这就是你母亲种的那颗树吧？”她问顾挽。
“嗯。”顾挽点头，见乔伊神情落寞，又想起她家里的那个相框，不禁宽慰道，“乔伊姐，你和你姐姐......你们终有一天会重逢的。”
“谢谢。”乔伊捡起地上的一片叶子，放进兜里，然后紧紧握住顾挽的手，眼睛里带着一丝微光，“其实老天爷，还是很眷顾我的。”
从顾挽家离开后，乔伊并未立刻回市区，她驱车到了顾挽家附近的一间小面馆外，一直等到有人从里面出来，她才下了车，对着那人的背影叫了句“徐墨”。
徐墨停下脚步，在原地僵了几秒，才迟疑着回过头，犹犹豫豫开口：“真......真巧啊。”
乔伊揣着胳膊，冷眼看着他：“不巧，我专门来找你的。”她扫了周围一眼，又道，“你跟着我们过来，总不会只是为了在这个地方吃碗面吧。”
徐墨像个犯错的孩子，不敢抬头看乔伊，察觉到她一瞬不眨地直视着自己，这才清了清嗓子，问道：“顾挽的大婶一家......对她还好吧？”
乔伊愣了愣，顿时明白了他一路跟过来的缘由，神情倏然间柔和了下来，缓缓道：“顾挽是个外表看起来很坚毅，但内心却非常善良非常柔软的孩子，她成长得很好，因为她有一群非常爱她的家人。”
徐墨搓着手，呐呐道：“那就好，那就好。”
乔伊见他一副手脚不知往哪儿放的局促样，心底泛起莫名的心酸，埋藏了多年的恨意似乎也在瞬间被稀释了。
“如果你能找到让顾挽安然无恙的方法，你在我这里就算是将功赎罪了，以前的一切，我也不会再追究了。”她终究还是退了一步。
徐墨猛然抬头，似是难以置信，眼眶中微微泛起的红，被夜色掩了去。
物是人非，再计较已然没有任何意义了，乔伊对着虚空的某处，用极轻的声音道：“毕竟，人还是要往前走的，我们不能把自己困在原地。”
陈风眠刚踏出离界，就收到一条信息，他迫不及待点开，神色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信息是古籍组组长发来的，按照惯例，提前和他预约明日最后次会议的时间。
简短回复后，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那片森林，萤火漫天，交织成一片似真似幻之境。
这是离族与人类的交界处，也是他第一次和顾挽相遇的地方。
不过半年的时间，他的所思所想，就已经被另一个人全然颠覆了。
那个时候，他不明白一个血肉之躯的人，何来如此大的胆量，敢和一头猛兽博弈，甚至还暗暗责怪她多管闲事。
如今想来，可笑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他曾经觉得人类贪婪残忍，却忘了善恶不分族类，而镌刻在骨子里的善良，和永远不凉的赤诚热血，却可以所向披靡。
一个活了几百年的人，还不如一个小丫头看得明白。
若非遇到她，他大概永远也察觉不到自已竟傲慢可笑到了如此地步。
可是，这样一个值得被捧在手心的人，却被他弃在了那夜的冷风中。
他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徐墨，再次抬眸，最后看了一眼这盛大的幻境，转身踩着月光离开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