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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风雨欲来 ...

  •   顾挽整个人都严丝合缝贴在门上,死死拽着门把手不肯进去,难得一副低眉顺眼求人办事的低姿态。陈风眠啼笑皆非,轻敲她的脑门,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见不得人?”

      “不是......”顾挽眼神落在手中的行李上,低声嘟囔道,“被人看见了不太好。”

      陈风眠不由分说将她的行李箱扯过来,仿佛故意想弄出点什么动静,啪一声,地雷似的扔在旁边,嗓音不大愉悦:“跟我在一起很丢人?”

      他搞不懂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总是藏着掖着,为这个着想替那个担心,就是从来不替他考虑考虑。他虽然活了几百年,很多事都通透了,但再大度也是个男人。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顾挽越发没底气,声音低得只有凑近了才能听见,不过那神情倒是特别认真,“我是怕你朋友误会我的为人。”

      “别人的想法很重要?”陈风眠被她气笑了,一手撑在门上将她圈住,另一手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死死拽着大门的手掰了下来,语气悠悠地在她耳边道,“再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

      顾挽忽然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取下头上的鸭舌帽扔到旁边的鞋柜上,也不再偏头躲着他,踮起脚,大大方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眸子对上那炙热的眼神,一脸真诚发问:“那你说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回应她的是轻轻落在额头上的一个吻。顾挽瞪大眼睛想说你耍赖吧,就听一个低低醇醇的嗓音问她,“进来吗?”

      顾挽十分坚决地摇头。

      于是,眨眼间又一个吻落在唇边,始作俑者问她:“是打算继续,还是进去?”

      顾挽立刻举双手投降:“进!”

      然而,被人拽进去的时候,顾挽还是趁机将行李往鞋柜旁的阴影处踢了踢,又将外套脱下来罩在上面,心道明明正大光明谈恋爱,怎么搞得像偷情一样。

      从玄关的暗黑处迈入敞亮的里间,待看清那人的长相后,顾挽反倒放松了下来:“是你?”这不是天天跟在她身后的那位慈眉善目的保镖大叔吗?不知道为何,顾挽对他总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早知是这人,她还费劲躲什么。

      “你认识我?”徐墨正在嗑瓜子,这会儿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壳,脸上半是惊喜半是惊吓。

      “我给她说了。”陈风眠不知从哪儿找出瓶可乐,拉开拉环递给顾挽,淡淡解释说。

      “徐墨叔叔,谢谢你一直暗中保护我。虽然阿寅说这是你的职责,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顾挽接过可乐,灌了一大口后,又心情愉悦地补充了句,“礼尚往来。”

      徐墨热泪盈眶,一脸欣慰道:“孩子真懂事啊。”然而,顾挽对她越好,他就越心虚。瓜子也不磕了,默默挪到一边给人削起水果。

      在顾挽吃完了徐墨给的一个苹果,一个橙子,面对他再度笑眯眯递过来的雪梨,扭头向陈风眠求助时,房门再次被敲响。是乔伊过来了。

      她推门而入,见到开门的是徐墨,便毫无顾忌地聊了起来,待往内迈了几步,看到顾挽也在时,立刻顿住脚步,噤了声。

      几秒的安静后,见陈风眠不以为意地扫了她一眼,才试探性问顾挽:“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啦?”

      顾挽嗯了一声。乔伊松了口气,生怕顾挽对她发怵,又道:“别怕,怎么面对陈风眠,就怎么面对我,虽然我们都不是人,不对,虽然我们和你不是同类,但都是心地善良,品行端正的那一类。”

      顾挽扯了扯嘴角:“我不怕。”

      乔伊又关心起了顾蔚的伤情,宽慰了顾挽几句后,很快便同陈风眠说回了正题。身份既已被知晓,他们之间的谈话也就没必要瞒着顾挽了。

      于是,顾挽便在旁边云里雾里听着,她帮不上忙,只能接过徐墨的活儿,替大家削个水果,泡个茶。

      从他们那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她自然不会知晓这群人此刻商量的,竟是陈风眠来到南嘉城后,即将面临的最大险境,也是关乎整个离族存亡的生死大事。

      想到这四个人里,竟只有自己一个是人类,顿时汗毛竖立。即便是以前走南闯北,遇见各种形形色色的怪事时,也没曾觉得人生如此魔幻过。

      正事儿商量妥当后,徐墨还想对顾挽嘱托些什么,就被乔伊硬生生拽走:“赶紧走,别当电灯泡。”

      听到房门落锁的声音后,顾挽立刻将藏在鞋柜旁的行李箱拖了出来,一边打开密码锁,一边好奇地问陈风眠:“他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那种好,并非是职责所需的客套,而是当真拿她当自己人的掏心掏肺。

      未等对方回复,她就自问自答猜测道:“难道是爱屋及乌?”

      “当然不是,”那两人对他才没这种耐心,陈风眠假装思考了会儿,才半真半假地道,“大概是因为,你本身就挺招人喜欢的!”

      “哦~”长长的尾音,上扬的语调,顾挽觉得自己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酒店位于半山腰,室内信号不好,顾挽拿着手机去外面给老顾打电话,陈风眠虽然跟着她一起出去,但碍于她不想被人八卦,只能远远盯着。

      山上昼夜温差极大,掐断电话后顾挽整个人都被冻得缩进了外套里,一路小跑上了台阶,视线不经意扫过左前方的台阶上,就看见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陈风眠见她冷得哆嗦,已经拿着衣服迎了下来,却被她做贼似的拽回了酒店大堂内。两人躲在门后,顾挽又踮脚朝台阶下张望,边看边道:“徐慕白心里那人,不会是乔伊姐吧?”想着他们同为离族人,这个可能性又大大增加了。

      “嗯。”陈风眠在她身后,揣着手,淡淡应了一声。

      还未来得及发表意见,顾挽就看到一直没寻到人影的夏林忽然从电梯间冒了出来。电光火石之间,她下意识侧身挡住夏林的去路:“外面冷得很,你还是别出去了,小心着凉了。”

      夏林笑笑:“没事,里面闷得慌,出去透透气,冷了就回来。”

      顾挽只能改变策略,她假装自己头疼,非要拽着夏林让她扶自己回房。

      “你男人不是在这儿?”夏林太了解顾挽了,她这个人向来直来直去,也不擅长演戏,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扒开她,二话不说径直走了出去。

      接着,顾挽就看到酒店大堂外,衣衫单薄的夏林,在灯光的映照下,像橱窗里一动不动的假人似的,立在台阶上方,眼神冷冷地望着不远处。风吹起她的裙角,带着点悲壮的美。

      在这个真相昭然若揭的时刻,她和徐慕白之间,不过隔了五六个台阶,却已经注定了从此天涯般的距离。

      顾挽也不躲了,脚步沉重地走到夏林旁边,试探性地牵她的手,却听夏林淡淡说了句,“我没事。”

      酒店大堂外,呼啸而过的冷风中,顾挽听到夏林用极其平静的语气,对望过来的徐慕白道:“你不是想分手吗?行,我答应你。”她的眼里没有惊涛骇浪,有的只是大火之后的灰烬。

      不等对方回应,她说完转身就回了酒店,整个人都冷静得吓人。然而,走了不到十步,顾挽就看到明晃晃的灯光下,有人在大堂中央,倏然间倒了下去。

      一个多小时的兵荒马乱后,躺在房间里退了烧的夏林终于转醒。旁边坐着一个人,身上带着些清冷的味道,她迷糊中,还未看清就分辨出那人是谁,声音很低但很冷地说了句,“麻烦你出去。”就侧过头,连看上那人一眼都不愿意。

      徐慕白张了张嘴,将原本准备好的那些话,生生咽了下去,只吐出“对不起”三个字,就推门离开了。

      夏林知道,这一别,以后就是山高水长了。她不愿见他,是因为无法面对曾经的自己,一厢情愿,像个乞讨的人,被人扔在堰山漆黑的深夜里。

      可她也知道,心里的痛楚并未在他那里感同身受,相反,这对他而言,大概是种解脱,于是心底又生出一丝悲凉。她咬着唇,攥紧了手心,眼泪又无声漫延了出来。

      顾挽进来时,就看到夏林侧躺在病床上,肩膀微微颤抖的样子。

      “灯好刺眼。”察觉到来人是顾挽,夏林卸下了防备。

      啪一声,头顶的白炽灯被关上,床头那盏温黄小灯被打开,房间暗了下来,是适合藏匿心事的氛围。

      顾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她昏睡时,自己从乔伊口中得知的那个故事,连同乔伊的抱歉,如实转达给她。

      徐乔二人的确是旧相识,但关系却并非夏林所想的那样。徐慕白对乔伊有意,乔伊却从未回应过。

      多年前,他们阴差阳错走向陌路,带着对彼此的恨意,在一片混乱中失散。如今再度重逢,仍旧是敌非友,手执利剑,都指着对方的要害,只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当初的情意,又让他们的恩怨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大概是因爱生恨,而恨中,又仍旧夹带着几分爱意的故事。

      顾挽的声音落幕后很久,夏林才终于开了口,她的声音十分轻缓:“我曾经在他家里见到的那个木雕,它的眼角也有一颗泪痣。”跟乔伊眼角的那颗如出一辙。

      顾挽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觉得徐慕白对乔伊的感情,恐怕比乔伊认为的,还要更深刻。

      而夏林像是已经彻底接受了现实,反倒显得异常平静,她继续道:“其实,在看到乔伊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那些被我称之为命中注定的相遇,是有多荒唐了。”

      不管是在西联楼下,那次细雨中的意外碰撞,还是柒月小院的邂逅,所有的偶然,其实都是徐慕白为了见乔伊的蓄意安排。

      甚至从象屿县回来后,他谎称出差,却莫名出现在西联楼下,也不过是为了时时能窥见乔伊。如此精心的算计和安排,实在无法想象,是出自于那个冷冰冰的人之手。

      原来,他不是天生冷淡,只是对她没有感情而已。

      这些年,她用奔跑的速度来寻找爱,然后迅即投入,付诸大量热情,再及时抽身,唯独这一回,她想安稳下来了,却反而伤己最深。

      “乔伊是他心底的白月光,而我,大概只能算得上一个红尘中的过客,过不了多久,连姓名长相都会忘记的那种。”夏林说完这句,疲惫地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回房后,顾挽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忽然疲惫至极,她将自己扔进浴室洗了个滚烫的热水澡后,窝在沙发上,拿着相机整理照片,思绪却总也平静不下来。

      她没有告诉夏林的,还有故事的另外一部分,也就是他们在离族的那些时光。肆意洒脱,有笑有泪的时光,镌刻了多少个春夏秋冬,随手捧出的都是赤诚热烈的真心。

      顾挽能够从乔伊的神色中看出,倘若时光倒流,故事大概会被改写,而那么他们这群人,也许就不会分崩离析,陌路相向了。

      在这个故事中,似乎人人都身不由己,又都伤人伤己,她甚至都有点分不清,孰是孰非了。

      顾挽忽然觉察到,自己对陈风眠并不是那么了解,他到底走过怎样的路,看过怎样的风景,喝过怎样的烈酒,又经历过怎样的动荡?

      而他口中那场萤烛之乱——让他们这群人分裂的动乱——究竟又发生了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以至于改变了这群人的命运走向,挚友变成仇敌,甚至让陈风眠踏入禁地,遇见了自己。

      他们像一个谜,闯入她的生活,掀起巨浪,似乎也在改变着她的人生走向。

      窗外狂风拍打着参天大树,像是要变天了。顾挽将留了一条缝的窗户彻底关死,与此同时,被她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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