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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身世大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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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文物拍卖会现场,一切竟比想象中顺利了许多,目标物很快便出现,经过陈风眠确认后,警方立刻出手,拍品被撤销,幕后之人也浮出水面。
此人是一个浮头滑脑的惯犯,屡次通过不法渠道获取公藏机构的珍贵文物,并委托拍卖行进行谋利。
至于这几本书是如何辗转到他手中的,他滴水不漏地说是有人匿名将书寄到他手里,但对于南玥此前的那桩盗窃案,却执意辩解自己并不知情。
陈风眠蹙着眉头仔细翻阅着那几本古籍,正琢磨着什么,视线突然在其中一本的扉页上定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拿出里面夹着的一张白纸黑字的纸条,凌厉笔锋,赫然写着堰山下的某个地址。
一种不详的预感从心里陡然腾起,拿出手机正准备打给乔伊,还未拨出去就先接到对方的来电。
“顾挽不见了。”乔伊心急如焚,猝不及防的意外让她有些失了方寸。
山泉滴答的清脆声音,透过铁窗隐隐落入耳中,似真似幻。
在大脑的一片混沌中,顾挽缓缓睁开眼,目之所及的世界一片朦胧,她艰难地揉了揉眼睛,意识慢慢回来,而后猛地一惊,霎那间清醒了过来。
她被绑架了!
这是一个破旧的废弃仓库,阴森,空荡。前方摆着一张黑色皮质单人沙发,离得最近的那处墙角结满了蛛网,偶尔蹿进来的风声更是徒增了几分阴沉压抑。
仓库绝大部分都隐匿在阴暗之中,只有她所处的位置,因为挨着那扇大概只有两张A3纸大小的铁窗,光线斜溢进来,一抬头,眼前就是无数漂浮空中的细小尘埃。
四下无人,顾挽迅速在心里盘算着什么。余世存如此大张旗鼓尾随她来到堰山,目的恐怕绝不仅仅是利用她来对付老顾。他背后,一定另有其人。
不会是......一阵冷意爬上了顾挽的背脊,身体里的冷热交替,让胃里也跟着翻江倒海了起来。
这时,随着钝重铁链碰撞发出的刺耳摩擦声,仓库门被人猛地拉了开。那人进来后又将门砰一声关上,却并未落锁。
像是军靴踩在地上发出的沉重脚步声,朝顾挽的方向慢慢靠近。随着那人逐渐步入光圈里,轮廓也骤然间清晰了起来。是那位在酒店绑走她的熟人,差点要了老顾性命的——南嘉警局前任副局长余世存。
警方目前正在追捕的一级通缉要犯。
“挽挽,其实叔叔还是挺喜欢你的,可惜你有个那样的爸,就怪不得叔叔了。”余世存毫不避讳地径直开口。和他阴险狡诈的行为相比,这带着长辈般关切的声音,反倒让人汗毛倒立。
“余叔,如果你现在迷途知返,一切还来得及。”顾挽微微仰着头,望着立在面前的极具压迫感的高大身影,却并未显露出丝毫畏惧之色。
余世存像是在听一个笑话,他嘴角微扯,一边打量着手背上那道像是一条蜈蚣般的骇人伤疤,一边气定神闲地扫了顾挽一眼:“看来,小孩子还是不懂人世险恶啊。”
“我爸把你当亲兄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顾挽知道,如果自己装傻求饶,指不定可以拖延时间,但她决定冒险,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呸,要不是他,局长的位子早就是我的了。”余世存不似刚才那般平静,一丝阴冷笑意爬上他的眼角,而后咬牙切齿道,“这么多年舍命陪君,他却亲手把我弟弟送进监狱。”
他口中的弟弟,便是象屿那起盗猎案幕后之人余中天。这些年,余中天建立起一个庞大的盗猎集团,手上沾了不少大案要案,却因为和余世存勾结在一起屡次侥幸逃脱。然而天网恢恢,终于在这一回被一网打尽。
“余叔,害了你弟弟的,不是我爸。”顾挽冷眼盯着余世存,一字一句道,“而是你自己。”
“你说什么?”余世存不知何时从兜里摸出了一把刀,带着厚茧的拇指正来回在刀刃上摩梭,他缓缓抬头望向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眼里发出骇人的冷光。
“你身为警察,不仅不引导你弟弟走上正途,反而助纣为虐,最终害人害己。”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余世存不但没有继续被触怒,反而还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倒是顾挽自己,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像是被耗尽了浑身力气,胸口处隐隐传来的不适感,让她忍不住低声咳嗽起来。
不知是动了恻隐之心,还是吃准了什么,余世存竟耐心安抚起顾挽来:“放心,只是迷药的副作用,不会要你命的,只要你等下乖乖配合......”
然而,他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沉重的闷响,身后的铁窗忽然被关上,整个世界彻底沉入一片暗黑之中。与此同时,仓库大门再次被轰然打开。
真正的危机,这才终于拉开序幕。
来人有两个,其中一人哒哒哒的皮鞋声在偌大的仓库响起,速度极慢,富有节奏,脚步并不钝重却极有杀伤性地踩在人的心上,仿佛危险降临的信号。
黑暗中,一盏盏白炽灯陆续被点亮,仓库顿时灯火通明。
顾挽下意识抬手挡住视线,而后微眯着眼睛慢慢抬眸,原本心底的某种猜测顿时昭然若揭。
陆延一旁边,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橘子大叔——说是大叔并不准确,此人有着与鹤发银丝毫不相称的年轻面容——不用猜也知道,他便是听闻已久的离族叛徒佐离。
顾挽适应了高亮的光线,放下挡在面前的手臂,视线直白地盯着眼前的来人,话却是对着立在一旁的喽啰说的:“余世存,你跟这群非人类合作,不怕把命也给搭上?”语气里的嘲讽意味相当明显。
佐离尚未开口,旁边瑟缩着的余世存反倒显出极其狗腿的一面。他伸手便朝着顾挽扇出一记响亮的耳光,顾挽脑袋顿时嗡嗡作响起来。
余世存没控制住力道,掌心也被扇得火辣辣的疼。他一边按摩着手腕,一边厉声呵斥道:“你爸没有好好教你规矩,就由我来替他代劳。”
“够了,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从进来起,便始终保持沉默的陆延一忽然发了话,语气不冷不淡,只轻轻扫了眼余世存,那人就吓得赶紧缩到了一边。
顾挽并不领情,她抹掉嘴角的血,对陆延一报以笑冷,而后一针见血戳在他心上:“苏歆知道你这副面孔吗?”
这短暂的言语交锋,倒是让一直耐着性子观望的佐离对眼前这故人之女有了几分刮目相看。
他缓缓走进了些,居高临下细细打量顾挽,语气说不清是凉薄还是亲切:“长得是跟林苒有几分相似,这脾气嘛,更像。”
“你认识我妈妈?”顾挽心里猛地泛起惊涛大浪。
“不仅认识,我们还是故人。”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意图却再明显不过。
顾挽咀嚼着“故人”两个字,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只一秒的时间,世界便在眼前骤然坍塌。那些二十年来都无可解答的疑惑,在这一瞬间统统找到了答案。
“非人类?”想到顾挽对余世存说的那句的话,佐离一声嗤笑道,“你以为自己就是个人吗?”
顾挽脑子里正在经历一场大爆炸,二十几年的人生在脑子里闪现,她从未想过自己一直追寻的真相竟是这样的......荒谬。
漠然瞳孔中闪过一丝扭曲的笑意,佐离十分“善解人意”地道:“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我不妨好人做到底。”那些尘封了几十年的事情,也该见光了。
“我们离族和人类生下的小孩,多数都活不下来,你知道为什么吗?”他顿了顿,咂摸着顾挽脸上震惊又不可置信的表情,继续道,“因为人类这副躯壳,根本承受不住离族天生的冷。但你,不仅活下来了,还拥有了完全相反的体质,你知道这又是为什么吗? ”
佐离说着,微微抬手,顾挽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附到他面前。她整个人都被禁锢在半空中,动弹不得,只觉胸口处灼烧得异常难受。
从象屿回来后,佐离便开始怀疑到顾挽身上,除却与萤烛重合的轨迹外,陈风眠时时紧盯的态度,也很难不让人起疑。
只是,他同样无法从她身上感知任何萤烛之息,百思不得其解时,发现了她异样的体质。于是,他开始调查她的家庭关系,很快便猜出了七八分。
那次西郊艺术园区,他本想从将她引至无人处查探一番,无奈她身上竟然戴着骨瓷指环,怕身份曝光惊动了陈风眠,便只能就此作罢。
不过,那反倒让他坚信了自己的猜测。如今亲手一探,果然和料想中分毫不差。
“丰沛的万善之息,没有染上丝毫污浊之气,你果真是个好孩子。”佐离眼里兴奋之色尽显。
下一刻,他忽然神色一凛,被他探得的萤烛之息,已经和寄主一体同生,认了她做主人。
“没关系,有的是办法。”转念之间,他蓦地又笑了起来。接着,手上的力道收紧,试图将萤烛从寄主体内生生剥离。
顾挽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搅碎了,浑身冷汗如柱,就在她几乎快要晕死过去的时候,佐离却突然停了手。
顾挽缓缓睁眼,气若游丝地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她满眼通红,一脸鄙夷的样子,简直跟她母亲一模一样,佐离怒火重燃,一抹杀机从眼底闪过,原本松开的手再度收紧。
此刻,他手里拿捏着的,正是灭族仇人的后代,他只需要微微再用点力,林氏凤翎族的最后一个血脉,从此将会消散于离族长河中。
但他知道,还不到时候。
于是在发泄完怒火后,佐离猛然收回灵息,像扔垃圾一样将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扔了出去,顾挽的血肉之躯被重重摔墙上。
那一摔,让她的脑袋又嗡嗡作响起来,浑身骨头似乎错位,痛到极致后便是麻木,仿佛灵魂出窍般,身体已然不是自己的了。
接着,便听到佐离继续说,“我猜陈风眠应该已经告诉过你,我和他都在寻找某个东西,虽然我们用的方法不尽相同,不过,我可比他光明正大多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顾挽的声音虽已孱弱到了听不大清楚的地步,但语气里的倔强和恨意却十分明显。
她大抵已经从他曲折迂回的话里拼凑出一个事实,此刻她的牙齿已经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攥紧的拳头在拼死抵抗着敌人的蛊惑,指甲嵌入肉里的痛楚提醒她冷静。
“你那么聪明,想必已经猜到了,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佐离道一字一句地道,脸上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笑:“离族皇室的二殿下接近你,不过是因为你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杀鸡取卵,他不过在等待时机罢了。”
佐离刚才那番亲身的试探,他近乎癫狂的表情已经向顾挽证明了,她那具混血皮囊里藏着让众人趋之若鹜的东西。
而佐离觊觎的,也正是陈风眠苦心寻找的,但他却从未向她提过这件事。
疑惑在心底一闪而逝,很快顾挽便面色平静了下来,暗藏锋芒的眼神丝毫没有退却。“是吗?”即便皮囊已经如千斤般沉重,但她却始终强撑着凌厉的气势。
“你不信?”佐离挑眉。
顾挽不再搭话,只冷眼盯着佐离,但胸中翻滚的惊涛骇浪却尚未平息。
她知道,自己在这个魔头面前不过是一只蝼蚁,只要他想,随时可以轻易将她捏死于掌心,取出他所求之物。
但他并未那样做,不过是因为,她这枚棋子还尚有利用价值。
“人呐,有时候面具一戴,是人是鬼连自己都分不清,更何况是别人。你被他那清风明月的样子所欺骗,实属正常。”
顾挽缓缓低下头,钻进骨头缝里的痛楚让她不受控制地流下几滴泪。那泪水混合着脸上残余的血迹,滚落在水泥地面,顷刻之间便将细小的尘土裹挟了进去。
“还有一点,你可能还不知道。”见顾挽似是有些动摇,佐离突然俯下身,凑到她耳旁轻声道。
他兴奋的语气在耳畔逐渐清晰可辨,接着,顾挽便听到他一字一句道出了那句吞噬骨焚心的话,“说到底,其实他才是害死你母亲的罪魁祸首。”
这句话如同洪水猛兽,几乎将顾挽残存的那点意识全部淹没,她心头狠狠一窒,咳出一捧触目惊心的鲜血,指甲在掌心掐出缕缕血痕,嘴唇也几乎被咬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