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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蜂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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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祖月醒来时,仿佛做了场浑噩没有尽头欧的梦,长睫下的眼睛,充满了迷茫之色。
她轻晃了晃头。
外界天已亮了,清晨的微风一阵阵拂过,吹得人意识逐渐清醒过来。
风里夹着连绵的雨丝,几点落在唇间,带来一丝冰冰凉凉的触感。
岁祖月愣了瞬,整个人忽地抖了抖,伸手捂住了唇,环顾四周看到奔来的神殿门徒,才渐渐镇定下来。
她一双眼珠,左右飘忽两下。
众门徒赶到,就看到他们少司靠坐在一棵大树下,蹙着眉,似乎有点咬牙切齿,又有点憋闷似的,鼓起的腮帮红扑扑的。
看起来,很是不对的样子。
“少司!你没事吧!”众人急忙拥去,懊恼道,“昨夜这片秘境有强劲结界,我们破不了,只能在外等候。”
岁祖月昨晚深夜擒采花魔时,特意传了消息令他们跟上,岁祖月速度快,门徒们集齐人赶来稍慢了一步,就被一层强大的结界隔绝在外。
方才,结界才消泯。
“少司,你受伤了吗,那魔头在何处,”
耳边闹嗡嗡的,岁祖月闭了闭眼,不知想到什么,又倏地睁开眼。
“不知道。”嗓音闷闷的。
岁祖月真不知道,抓邪魔抓得好好的,怎么做起了春秋大梦,大梦就算了,还梦到个那么不可理喻的慕相玄。
是的,不可理喻。
问了等于没问,摇头等于没摇头,反正对方沉默久了,还要压着她亲,还报复似地咬了口。
岁祖月最后就记得,她被咬狠了,抓着对方袖子轻微地哽咽了声,睫毛似乎都不知不觉湿了,被压在她身上的身影发现,低头很是轻柔地亲了亲。
轻缓的动作,就像真、真的慕相玄一样。
岁祖月当真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不记得跟那个慕相玄说了多少遍你别这样,刚开始还有用,后来就置若罔闻了。
啊——
岁祖月捂着脑袋,内心小人悲嗷一声,在对她来说,堪称惨烈,天崩地裂的回忆里,脸一阵青一阵红,恨不得从身后树缝里钻进去。
“少司,你怎么了呜呜呜.......”
围居四周的门徒,看着他们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司,像是遭受了某种莫大打击,捂着脑袋一幅欲撞树的模样,一个个跟着悲嚎起来了。
“呜哇~”
就在众人要嚎成一团的时候,岁祖月倏地抬手,一掌灵力打向斜侧。
伫立在斜方的一棵参天古树,被拦腰折断。
原本倒映在地面的树影,突然变得扭曲,幻化成了巨大的妖蜂。
“退后,”岁祖月心头正憋着火,将门徒挥至身后,湛蓝色的灵火“啪”地照亮了密林,以闪电之势将妖蜂包围起来。
但她还未动手,坐在妖蜂上的黑影“噗”地吐了口血,一头栽到地面,竟已重伤。
蜂魔身形几近破碎,黑雾散去的面孔,望着岁祖月方向露出恐惧与忌惮之色,在灵火袭来的瞬间,‘呼’一下消失不见。
灵火扑了个空,在弟子们惊愕的表情里,岁祖月面无表情收了手。
前世便是如此,采花魔逃窜堪称一绝,转眼消失的干干净净,好在这次,她成功将灵火气息沾到对方身上。
岁祖月准备带人追去,巨大的妖蜂在采花魔离开后,猛地炸开,里面涌出密密麻麻的妖邪毒蜂,转眼将门徒们包围起来,干扰追捕。
虽不知采花魔为何受到重创,但眼下是抓到对方最好的时机,岁祖月没有犹豫,稍一估量门徒战力。
“我去追采花魔,这里交给你们,”
话落,她闪身掠过毒蜂包围圈,就要寻着空气中灵火气息追去,眼角余光冷不丁看到一个身影。
就在她方才倚坐的古树后方,连绵不绝的细雨里,静静立在那的少年,墨绸红衫,眉眼浸没在山林雨雾中,乌发红唇,透着点儿分外好看的妖色。
见她望去,他安静地垂下浓睫,虽是站在亮处,整个人却像是被莫名的阴影笼罩着。
脸色苍白得过分。
像是病了。
是妖世子,郁长嬴。
岁祖月愣了愣,不知对方为何出现在此,莫非又是跟踪她来的。
猜测间,察觉郁长嬴神色间的不适,岁祖月身形微缓,犹豫一瞬,用一道灵火将其四周环绕起来,浅浅布了个阻拦妖蜂的结界。
对方垂睫的姿态,总让她想到慕相玄。
岁祖月按下心间些许不自在,布下结界后,眸光一凝,穿梭在山林间,直朝远处掠去。
没多久,一个都被她快忽略的身影,追了上来。
岁祖月速度极快,没想到灵力稀薄的邵昊谨,能跟上,她意外地看了眼,没说话。
一路追到皇城外千里。
在漫山遍野,盛放着层层叠叠迷人眼的花山间,岁祖月停下,眼角微抽。
前世她抓到采花魔,费了些功夫从对方嘴里翘出老巢所在地,赶去时,老巢竟藏在一朵羸弱小花里。
采花魔有样魔宝,可将高山变得只有沙粒大小。
他便是如此,将老巢藏匿起来,旁人难以搜寻。
看着遍地花朵,岁祖月眼皮疼,纤长手指翻动,设了个结界防止采花魔逃出生天后,蹲身随意拨了两朵花,瞅了瞅花心有无异样。
寻了会,岁祖月终于忍不住,斜眸朝邵昊谨望去,语气不善。
“一直盯着我干嘛,找啊。”
邵昊谨一身黑衣,紫色发带束起高马尾,肩膀被雨丝微微打湿,深褐色的眸子在朦胧天色里,显得晦暗不明。
岁祖月察觉异样,思来想去,莫非通过采花魔,跟她亲临了场前世的天裂,邵昊谨发现自己是天君,身旁的君后是她,受到的刺激太大,缓不过神来。
八成在想,他的君后怎么不是荷花妖。
岁祖月没好气道:“你别想多了,采花魔给你编织的梦而已,我要是当你君后,隔夜饭都能吐出来,就像这样,”
“略,”岁祖月装模作样的呕。
邵昊谨脸色骤沉,攥紧身侧的手,手背青筋尽数凸起,冷冷盯着她。
岁祖月嗤了声,扭头继续寻觅蜂巢,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继续打量邵昊谨。
少年嘴角抿得死紧,黑着脸,俯身一朵花一朵花地察看。
岁祖月眸光闪烁不定,看样子不是。
邵昊谨的速度能追上她,加之一直盯着她看,她差点以为,对方与她一样重生了。
可若真是重生,该知晓一样法术,他们用不着如此一朵朵的寻。
“行了,你让开些,”
试探完了,岁祖月不咸不淡出声,抬手在眉间一点,浅灰色的眸子泛起金色碎光。
这是她的三千法术之一,破万象。
一眼扫去,目光所至,明里暗地所有东西无处遁形,就是有个不好的地方,别人穿衣服在她眼里,跟没穿一样......
故而岁祖月甚少用。
有万象法目相助,岁祖月顷刻在万花丛中,看到一朵弯腰朝下的黄花,花芯附着沙粒大小的东西。
她給门徒留了个标记,一闪身,运转灵力闯入其中。
与前世一样,采花魔的老巢如大型蜂巢般,密密麻麻的洞穴,空气中弥漫着黏稠而醉人的香甜味道。
每个洞穴前站着持戟黑影,岁祖月一路摸寻,照着记忆,找到失踪人群被关押的地方。
她一脚踹开牢门枷锁,解决杂兵确保人员无恙后,没有逗留,径直朝采花魔居住的洞穴而去。
邵昊谨与她擦肩而过,逆着逃出牢笼的人群,将里面一个吓到梨花带雨的清丽身影拥入怀中。
“昊谨哥哥呜,”
身后一声软软的哭腔,岁祖月听到‘昊谨哥哥’四字,就起了身鸡皮疙瘩,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荷花妖一头埋进邵昊谨颈间,纤瘦的身影不住发抖,“昊谨哥哥,你怎么才来救我......我被那个邪魔抓走了,好几天了,我好怕啊......”
邵昊谨一面安抚着怀里的身影,一面朝岁祖月看了眼。
人已经消失了,他抿了抿唇,视线落回清丽白皙的脸颊。
“别怕,”他抚了抚女孩发丝。
“昊谨哥哥,我还受伤了,你看,”荷花妖撩起衣袖,露出手肘上一寸大小的擦伤。
微微破了皮的伤,本无关紧要,因在过于雪白的皮肤,显得有几分扎眼。
“我好疼。”
邵昊谨将人带到一处僻静地,从怀里摸出膏药,在伤口轻轻擦拭起来。
恍若劫后重生的荷花妖,坐在干净的石面上,垂眸看着眉目俊美的黑衣少年,小心翼翼地帮她上药,心间欢喜又羞怯。
心欢之余,她忽而想起方才昊谨哥哥看去的方向。
是那个一脚踹开锁链,眉眼漂亮得惊人的女孩。
想到与她关在一起的那些人,脸上的惊叹与惊喜,还有邵昊谨看去的视线,荷花妖忍不住道:“昊谨哥哥,那是谁。”
“神殿少司。”
荷花妖一愣:“昊谨哥哥,你怎么知道我问的是谁。”
邵昊谨落在她软玉般手臂的指尖一顿,随后继续抹了抹药,他动了动唇,还没说话,荷花妖嗫嚅道:“昊谨哥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邵昊谨抬头,神情复杂地注视着女孩那张清丽无双的面容。
与小时候记忆中,一模一样,只是就像他一样,他们都长大了些。
但性情完全不一样了。
印象中,那个带他逃出魔界的小女孩,无论落入怎样的境地,都不会被吓得瑟瑟发抖,哪里受伤了,不甚在意地抹一抹,止止血就是了,也不会叫疼。
她更不会怕他生气。
死过一次,丢失记忆后,会让人连性格都改变么。
邵昊谨不知道。
他只知道,对方是因他变成这样的,连剑都不能提,见血就害怕,当年他怯懦孱弱,她没丢下他,如今她落难浑噩,他亦不会丢下她。
他摸了摸荷花妖的乌发,语气温和,“我没生气,你别怕。”
荷花妖惴惴不安的神色这才缓和,紧紧抓着邵昊谨衣袖。
邵昊谨带人离开的时候,神殿门徒解决妖蜂,赶来了,众人忙着一边清理蜂巢里的杂兵,一边安抚被抓来此地的失踪人群。
零丁几个门徒围着岁祖月。
“少司受伤了!快拿药来!”
“行了行了,别嚷嚷,”岁祖月瞥向古小山,将手背血迹抹了抹。
“一点小伤叫嚷什么,”她嘟囔着,神情间充满了郁闷之色。
她方才将采花魔打回原形,可又叫对方逃出老巢了。
虽说外面她布了天罗地网,然而采花魔真身竟是只熊蜂,带着数以万计的手下,嗡嗡嗡飞出去,消失在漫山遍野的花丛里。
这下真要找吐血了。
叫人逃了,还受了点伤,岁祖月自觉够丢人了,古小山还满世界嚷嚷。
郁闷之际,岁祖月抬头发现邵昊谨在看她。
岁祖月更不快了,看什么,还不把他的小荷花带走,真她是圣人啊。
她虽不会残害生灵,但多得是手段收拾人。
似乎察觉到她眼神里的不善,荷花妖拽了拽邵昊谨袖口,往他身后藏去,小声道:“昊谨哥哥,少司好像不喜欢我,她是好人么,我有点怕。”
邵昊谨目光掠过岁祖月手背,沉默了瞬,还未说话,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叹在蜂巢深处响起。
众人赶去,只见一座金山似的东西,藏在了蜂巢最里端的洞穴。
是金灿灿的蜂蜜。
最先发现的弟子粘了点尝在嘴里,在甘甜的味道里,几乎飘飘欲仙,体内灵力顷刻暴涨。
众人心头瞬间热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宝贝,蜂魔储存的万年蜜。
“此行收获颇丰,带回去,长老们定会嘉奖我们!”
“是呀是呀!”
年轻的门徒们欢喜之际,一人话落就被身后的岁祖月,轻踢了踢小腿,“让让......带什么带,就地解决。”
众门徒:“???”
岁祖月一靠近快被甜晕了,门徒们自觉给她让开后,她径直走向‘金山’最核心,真正的,只有丹药大小的小团万年蜜。
流金一般璀璨。
岁祖月虽做不出‘我全要’的事,但也不会委屈自己。
她用草尖沾了点万年蜜,喂到嘴里,一瞬间,整个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甜晕了吼。
前世她没发现,多半是被蜂魔提前转移了。
岁祖月不假思索,拿出个玉瓶,将丹药大小的万年蜜,一点点地全部装了进去。
邵昊谨站在通道口,远远望着这幕,不知怎的,脑海冒出一个念头——
岁祖月是今朝有酒立马醉,有喜欢的东西,会按耐不住立即吃掉,不可能有所余留,想到装进瓶内,留至下一顿的人。
邵昊谨目光不自觉落在她手里的玉瓶。
所以,她想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