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生门死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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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灵三天，是这边的规矩。十一月底的日子寒风将起，屋里温度低，停也就停了。
温寒这几天都不打算开店门，把人安置在家里，揣了个小包出门。过了一夜，他脑子清明起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
开着面包车，温寒朝七里墩去了。一出市区，路上逐渐没了人烟，沿途的街放二三十年前是市区最繁荣的地段，造纸厂、肉厂、啤酒厂都聚集在一处，下班大潮时人海淹没了人。
现下，上了年头的梧桐树密密麻麻遮盖了道路，中午时分也不见阳光投下来。厂房大门紧锁，没有人影，倒或许有些鬼影。
开到尽头是死路，无人修缮的水泥马路破破烂烂，温寒猛踩一发油门，石子砂砾混合着稀碎的水泥粉末漫天飞，轮胎重重轧过地上的水洞，朝路边立着的石墩冲撞而去。
那石墩上正写着：七里墩，到此为止。
生门死界，仅在一线之间。
过了石墩，后面的路更是黑漆漆一片。寻常生魂走这里过总是心惶，恨不得把手里的灯开到最亮，时时防范着暗处飘荡的孤魂野魄。
面包车悄无声息在昏黑中穿梭，温寒照例熄灭了所有车灯，除了偶尔瞥一眼仪表盘下嵌着的夜光罗盘，不作多余举动。
前边慢吞吞开着辆公交车，温寒眯起眼睛，看到是912路，就放开超了车。
他和公交车齐头并进的几秒钟，夜班车里透亮的冷光照过来，有些刺眼。温寒不由得转脸看了看，里面满满坐了一车人，脸上神色各异，有人说笑，有人疲倦，还有五个人站在后车门口等着到站下车。
可惜，这班912在这条野道上跑了三年，从没停过车。反反复复，周而复始，既进不了死界，也回不去生门，载着一车茫然无知的灵魂，一遍又一遍重复死亡前的场景。
温寒行出三四百米，听到后面一声巨响，面无表情看向前方。
912路撞了，离街口就不远了。
他把车停在老地方，有一群人上来围他。领头的那个和温寒做过一年多生意，朝他微微鞠了一躬，声音还得恭恭敬敬的：“小乌爷，您好久没来了，我们都等着您带货呢。”
温寒略一点头，“唰啦”拉开车门，一后座的纸钱被饿鬼扑击似的抢夺完了。
温寒靠在车门上，眼睛定定望着他们，领头的那个中年男人很是识相，拿了两捆纸就凑过来，抖抖索索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半截烟，递到温老板面前。
“小乌爷，戒烟后不想吗？”
“嗯哼。”温寒叼了烟，借着对方端着的手点着，深深吸了一口。
他被邹景管得太狠，半年前就把烟戒了。邹景鼻子灵的很，偷偷出去抽两颗，回来说身上是火葬场的烟熏味也不管用。
烧烟和烧尸的味儿差别可大了去了——对方如是说过。
这有什么区别？温寒问道。
你不烧菜做饭，当然不知道区别。
瞎扯，你没到我家干活前，我怎么没做过饭？温寒驳斥对方，之后就是一通拌嘴皮子，再接着就记不清了。
“小乌爷，那我先行走了，您保重了。”中年男人名为许立国，主管街口秩序，在这片有些名望。
“等下。”温寒捏了烟蒂，手垂在一侧，眼皮半阖，“账还没清。”
“钱我早先预支给您了，您忘了？”许立国扯紧脸皮，皮笑肉不笑。
一张方形大宽脸，下巴上恰长了块黑色胎记，好似国字里一点，他爹妈给起了这名字真叫名副其实。
“不是这个账。”温寒回以笑容。
许立国见他笑了，转身拔腿就要跑。他刚穿过两只鬼，还没跑出停车处，后膝盖重重一痛，飞摔在地上，赶忙想爬起来，温寒冬靴的鞋底就狠狠踹在他肚子上。
“你跑什么？”温寒下脚重，面上似笑非笑的，又朝许立国胸口跺了五六脚，听声儿应该断了些肋骨。
许立国不是活人，没了躯体就要生生受魂魄之痛，钻心似的疼得满地打滚。
不远处聚了些鬼，正等着看好戏。有两个面露恐慌，离开鬼群朝街内跑去了。温寒余光瞥见那两个人，暗中记下了长相。
“小、小乌爷！您饶了我吧，我真没得罪您！您发一通脾气……哎哟疼死了……那边，那边还等着我回去换岗呢！”许立国脸上的胎记丑陋得扭曲起来。
“你想拿那边威胁我啊。”温寒声线淡淡的。
“嗨哟，我哪敢啊，这聚魂街上谁不知您小——”
温寒蹲下来，勾着嘴唇，看起来一副笑吟吟的样子。他的阴影挡在了许立国脸上，许立国眼前暗了暗，下意识就想朝旁边爬走。
“你瞧你，吓得魂都没了。”温寒口吻轻柔，手上却越发狠毒。许立国递给他的烟燃了一半，被他直接摁在了那道胎记上，随着皮肉滋啦声转了几转，活活烧出个血洞。
一股焦肉的味道冒着烟儿传出来，温寒不经意闻了一鼻子。
烧死人的味道，似乎真和烟草味差别挺大的，他想到。
许立国的惨叫声引来了更多鬼，温寒知道他只不过是个传信的，真正要紧的事还在后头。他抓了许立国起来，走口袋里牵了条捆纸钱的麻草绳出来系住男人，便拉着许立国像游街似的往里面走。
“小乌爷……吓鬼啊……”
“许大人怎么怂得跟个孙子一样。”
“天喏，怕死人咧！”
“你本来就是个死人——”
街道两旁的闲言碎语接连不断，温寒一概没听进耳朵里。他一路拽着许立国，就差没在他脖子上插个写着“罪人”的牌子。许立国几次三番想挣脱绳子，都被草绳捉了回来，除了跟着温寒迈腿不得动弹。
温寒，本不姓温。温是他母姓，是人间界身份证上写着的名字，却不是他家老头在阴间簿子上登记的名字。
他本该叫乌寒，随乌启明姓。而乌字通“巫”，早三代朝上，民国之初，他们家为了避世才改了姓。
巫觋，通鬼神渡魂灵，以体降神者也。邳南乌氏跅弢不羁，巫蛊厌睐无一不详。
许立国被力劲推搡着撞进了大门，顿时没了气息。温寒一脚踏在门板上，朝一屋子震惊的鬼差轻轻一笑。
“乌六！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温寒缓步而行，以独身对数众，“我来为妻报仇。”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生门死界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