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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此仇不报 ...


  •   立时,屋内屋外阴风大起,猎猎而过,悬挂的牌匾轰隆坠地,摔了个稀烂,上面的“阴头街管理会”六个大字化为粉末,立体具型,化为榔锤一柄,挟裹五真煞气,朝屋内十数人头顶锵锵一击。

      “雕虫小技!”管理会会长陈伯南率先领招,他怒斥一声,半分商量余地也不给,一出手便是杀招。

      他掷出穿魂绳,丈长七尺,取千片吊死鬼之魄编织而成,是每个阴差的看家使手。这绳子有灵,见了温寒就如附骨之蛆缠将上去。

      眼见乌六神色突变,连忙应招,同时又有三道形态各异的穿魂绳打出,三股并作一股,将乌六死死箍住。

      受刑者气息受阻,再往骨肉里勒进三分,马上就是身离肉拆,碎尸当场。乌六处境,岌岌可危。

      “到底是不入流的杂派,上门送命,没点自知之明。”陈伯南左手操绳,右手食指直指鬼门方向,借了方门死气,牌匾的粉灰落下又旋,钻上了房顶重新凝成黑板白字。

      乌六初时来势汹汹,此刻去了气势,垂头丧气,嘴边一缕淡血,一副强弩之末的样子。

      坐堂的鬼差咳嗽一声,陈伯南拱手退让,赶紧凑过去低伏身子,恭恭敬敬问:“您有何吩咐?”

      坐堂大鬼银铃似的笑声听得人脑袋昏震,她跳下高椅,迈着腿绕着温寒走了一转,用那八岁小女孩的样貌和嗓子欢快叫了声:“初看还平平无奇,这会倒是觉得越看越好看,挺耐看的,收了吧。”

      其余阴差仿佛见怪不怪,陈伯南面露难色,出声问:“您的意思是?”

      “本堂的意思是,把他杀了,留在这街上,给我们取个乐子。”她说到最后一句,笑声骤然粗嘎,扭曲得像个五六十岁的老男人。

      温寒低着头,突然问:“是你们其中谁下的手?”

      “什么谁?”

      “撞了烟城邹景的人。”

      “哈哈哈,那车子是自己撞上去的,根本没个人,你找错地方了。”

      “是符咒。”温寒唇角微弯,叹道。

      坐堂鬼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摇头晃脑巧笑倩兮:“你是乌启明的血脉吧,他大闹地府牵走死魂之时就该知道,这有朝一日,必得一命换一命。”

      温寒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邹景和命中牵连至深,他们不敢对乌家人下手,就杀了邹景报复。

      温寒悔恨,他只恨自己没早些下决定赶走邹景……

      “你明白晚了!”陈伯南收紧了绳子。

      乌六哇得吐出一大口血,血量太大,脚下滑腻腻的淋了一地。

      “我记得,你们阴差散了魂是永世不得投胎的。”他舔了舔嘴唇,调子温吞。他母家是江南人,说话慢起来时温清细美,颇为阴柔。

      众鬼以为他只不过是强撑着,下一刻,那一地黑血居然沸腾起来,像是无数小虫在血中翻腾,围着乌六周身迅速盘转。

      众阴差里有人大呼一声“不好!快退开!”

      陈伯南没当回事,他用穿魂绳拿住过多少大鬼,一个小小巫觋不在话下。所谓的乌氏,早千年前曾风头顶盛,受皇室宗庙供奉,天堂地府都有所供职,可断代这么多年,早就不如以前了。

      这个乌六虽然为街上人忌惮,从他父辈那里也只不过学到些皮毛。吓吓平民小鬼还行,对上阴差就是虚张声势——

      “咔嚓。”

      什么声音?!

      乌六原本双手被束,现下儿臂粗的捆绳竟然应声断裂!

      陈伯南瞠目结舌。

      乌六扯掉周身绳子,蛊血乖顺地退到一旁,没入地底。

      他捏起断面看了下,细致舔着嘴缝里的血,勾唇柔柔笑了。

      这点血,还是他舔破口腔溃疡好不容易挤出来糊弄他们的。

      “这质量,连拿回去给我家当晾衣绳都不够格。既然你们不说是谁,就是要我……”乌六环视一圈,眼神阴邪,“通通处理了。”

      陈伯南正要发作,却没发觉脚下凝了一大滩浓稠黑液,幕帘子一般炸溅而起,陈伯南一米八的魂身凄厉惨叫,转眼间就消失在流动的黑帘中。

      蛊血满足地游回乌六脚边,途中似乎还满足地显出口的形状,打了个饱嗝。

      坐堂鬼并不忌惮,踏着32码小红皮鞋,坐在椅子上摇头瞧着他,“老夫看你是执迷不悟。”

      “你是什么不阴不阳的玩意儿?”乌六双手插兜,每走一步,众鬼就后退一步。

      坐堂鬼也不怒,清凌凌笑了一通,晃悠着小腿,“我是什么玩意,今天就让你领教领教!”

      她话刚刚说完,乌六力劲冲击而至。霎时,两方巨能碰撞,巫浊之气与天神鬼气冲破了堂口,坐堂鬼轻巧落地,掸了下裙子,样式时髦的童装白色小纱裙一点没脏。

      乌六双手在半空结印,瞬时变换三十六种复印,他咬破指尖血,于空中利落一撒,天地剧变。鬼门关前的老街地底轰隆咆哮,犹如九级地震,从四方朝中央刮起猛烈的煞风,浓重的血味让众鬼瑟瑟发抖,仿佛置身于血池地狱,抱头跪地哀嚎。

      坐堂鬼脸色骤变,笑声大作:“竟然把佛门宝技嫁接到巫灵诡秘之术上,真是闻所未闻!”

      周片哀嚎阵阵。

      “是地煞!乌氏从地底拉出了地煞!”

      “天要亡我啊!”

      “什么地煞鬼煞,”坐堂鬼粉嫩的小手一挥,女童的面容上露出不相符的凛然之色,“都给我起来!立鼓,敲镇灵!”

      “敲什么也不管用。”乌六所立之处,大地轰然破损,拱出一只三头无面的怪物,足有四层楼高。

      乌六稳稳站在地煞头顶,地煞三头各有三只血盆大口,怒号大张,连连凄厉叫喊。魂力微弱一些的平民鬼通通被他吸进口中,嚼吧嚼吧吞下肚子,口舌之间犹能看见断头碎骨,黏嗒嗒挂在牙齿尖上。

      坐堂鬼不可惜这些弱鬼,弱肉强食,自身实力不济被吞吃入腹都是个人命数。她走马上任一个月,正感无聊,对上了乌六只觉得畅意得很。

      “你是个新鬼?之前没见过你。”乌六随意打量着“小姑娘”。

      “老夫的名号你自然听不得——听者即死。”坐堂鬼柱地而立,衣衫爆裂,肌肉暴涨百倍有余!青面獠牙橄榄红眼,擎天巨脚踹进堂口旧地,捅穿围街阵眼,百丈阴气疯狂喷涌,都被坐堂青鬼尽数吸收。

      吞噬地府阴气,壮大自身实力,地煞与坐堂鬼的路数有异曲同工之处。

      这二者区别也大。

      乌六从血池地狱的三川十六路里揪出来的地煞使用有时效,相当于和地煞签了个临时合同,并不能完全替他卖命。如果捞不到好处,这只地煞铁定迅速跑路。

      不过,这个无需担心。血池地狱一百八十九只地煞,只要乌氏想,就是全引出来也做得。

      只不过再往上等级的鬼王,是可遇不可求的。

      乌六跳下地煞身躯,隐入地面,想如法炮制再召几个皮糙肉厚的打手来。

      坐堂鬼可吃素的,他本算一街之主,不像乌六还要顾忌肉身。他占尽天时地利,将鬼门关前溢出的浓厚鬼气作为粮食,源源不断进行供给,三两下扯掉地煞一个大头,轰隆隆滚在地上,淋了一地黑血和口水。

      “你乖乖的,我还能给你留一魂一魄。”坐堂鬼声音时而粗砺,时而软幼,诡异至极。

      温寒有些犹豫了。他主张打消耗战,地煞这东西只需要祭出一点血,付出些精力,战后对他本人没有什么损失,等于是借地府打鬼差,稳赚不赔。

      他自己的法术宝物是有,但炼制困难,用损一个少一个,没有十成把握或不到最后关头,不轻易拿出来用。

      可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他把心一横,右手成爪掏向胸前,末入胸腔,五指染血,给召唤咒加了一计重码。

      蘸他心头血,引得天地煞。

      血池地狱闻到这股味道瞬间轰动,朝天嚎叫,争相朝通道涌入。乌氏的血,只要喝上一小口,足以脱胎换骨,魂力剧增,直接突破变天煞也不无可能。

      “躲?还往哪里躲!”坐堂鬼一个旋身,再次化为纯稚女童,一身白纱沾了地煞的臭血,白骨手爪竟从身体脱离了,直冲冲朝温寒面颊来。

      温寒倒退三步,骨手险险掠过他的脸,爆射而出,把身后就是鬼门关用白骨堆成的城墙击出个大洞。

      引煞的通道似乎出了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是抢得太过厉害,居然堵塞了,迟迟不见有地煞上来。

      温寒气息沉着,闭上眼睛,手伸进了来时带的布兜里,按在了魂牌上。这种时候,就不要计较得失了,既然对方都欺负到了头上,在他这里从来就没有忍耐的道理!

      一时间,万物俱停,混天煞气突破顶端反而归于了平静。

      有什么东西挡在了温寒身前,凝重的幽光幻化散去,凝成了实体,那股气息压得人无法喘气,魂魄震荡。

      温寒胸口的血洞剧烈疼痛起来。

      他以为不会痛的……

      他痛的是心口,还是,心……

      他浑身战栗,想睁开眼,又不敢睁眼。

      心血牵引出的一丝微妙联系在他内心悸动。

      “天煞!怎么可能!”坐堂鬼震喝一声,极度不甘。

      血池地狱之王,百年难遇的大鬼,纠集地府的陈年混厄,别说是个坐堂鬼,就是十殿阎王亲至也难有把握!

      遇神撕神,遇鬼杀鬼。

      就这么被乌氏祭出心血引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小小一个乌氏!就是耗尽生命也不可能拉出鬼王!

      “你敢动他?”

      天煞怒声喝问,震耳欲聋。坐堂鬼神魂震荡,身骨尽碎,索性丢下半截身子飞向了鬼门大洞,想要逃之夭夭。

      只不过他注定要头脑落地,血撒当场,没了声息。地府等级压制下,分出胜负只需一息之间。

      那把声音怨得很,转朝向乌六站得方向:“你长进了啊,把我丢在家里,自己跑出来闹事。”

      温寒睫毛颤动,对视线里逐渐清晰的鬼笑了笑,眼眸沾了水汽朦朦胧胧,撒娇似的软了调子,似嗔又癫:“小景哥哥……我嘴里烂了疼,你给我舔舔。”

      再次相见,已是生死两隔。

      邹景冷笑一声,低骂了句:“这妖孽。”

      扑上去,把他按在鬼门骷髅墙上,混着冲天的蚀骨凶气,和他命定之人唇齿相融,难舍难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此仇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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