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夜诊 ...
-
这发热的人在浑浑噩噩之际，最易想起往事。
不知道柳无量是不是想起了什么难过的往事，滚烫的泪珠沿着自己的脸颊砸到了仇银钩的脖颈上。
仇银钩只当是柳无量身体难受，便越发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懒豆腐跟的都有些累，小声劝道：“主子，您慢点，别摔着。要不还是我来背着吧。”
“别挡道，有功夫闲扯不如去前面给我把郎中家的门踹开。”
“是，小的这就去。”
懒豆腐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仇银钩背着柳无量继续往镇上走着，背上的人始终昏迷不醒，灼热的温度透过衣衫传到仇银钩的身上，让他越来越害怕。
仇银钩的娘亲当年就是高烧不退，没几天就撒手人寰了。
“柳无量，你给撑住，我们快到了。”
“我...我不能死。”柳无量的声音虚弱无力的，但是每一个字落在仇银钩的耳中都极其的清楚。
“放心，死不了，我有的是钱，你没听过吗，有钱能使鬼推磨。”
柳无量似乎是听了进去，居然笑出声：“有钱真好。”
“对啊，有钱真好，等你好了我领你回我家，我家好多好多的钱，你没事干就数钱玩儿，想数多少数多少，想玩儿多久玩儿多久。前提是你得活着，明白吗？”仇银钩小心的将人又往上面掂了掂，道：“快到了，你给我撑住。”
这段路并不长，仇银钩心中有火，脚下有风，走的飞快。
没多久，仇银钩抬头，终于看到了懒豆腐打点好的药堂。
懒豆腐飞快的跑出来迎接仇银钩，“主子，这边门槛有些高，您小心一些。”
半夜三更被人从被窝里薅出来的郎中本身一肚子怒火，但当他看到面红耳赤嘴唇发紫的柳无量被人背进来后，忙吩咐两人：“快，把人放这边的床上，我去拿个降温的东西先给他镇一镇。”
仇银钩小心的把人放在床上，人还没站稳，就被郎中一把扯到了身后，嫌弃道：“早干什么去了？都烧成这个样子才送来？才发现？你们这帮子蠢货，知不知道烧厉害了是会死人的？”
仇银钩难得的没有还嘴，默默的站在一边看着郎中迅速的给柳无量把了脉，刷的一下亮出了一排的银针。
“怎么？你们在这里想要学习一下？”
懒豆腐：“我们又看不懂。”
郎中：“看不懂还不走开，站在这里不觉得碍事吗？”
懒豆腐：“你！”
仇银钩一把拉住懒豆腐，对郎中说道：“有劳了。”
仇银钩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的柳无量，转身就朝外面的大厅走去，懒豆腐见状只得赶紧跟上去。
懒豆腐：“主子，这药堂我之前也没来过，只不过这里离着公子家最近，我想着尽快给他退热才进来的，没想到这老头子居然这么不识抬举。主子你放心，等公子好了，我一定把这老头子给咔嚓了，让他目中无人。”
仇银钩抬手制止，“无妨，自大的人只要有本事，也不算什么大毛病，且看他有没有对得起自己嚣张的本事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仇银钩坐在椅子上看着门口的招牌被夜风吹的飘摇不定，陷入沉思。
上次分离的时候，应该也是这么一个凉风习习的夜晚吧。
那时候的仇银钩急着回去奔丧，没来得及和熟睡中的柳无量打招呼，就这么一走了之。
等到他处理完自己的家事再回到那里的时候，柳无量早就不知了去向。
仇银钩在两人蜗居的小屋子里待了三天，周边的村村落落都派人查了一遍，也没找到关于柳无量的一丝一毫的消息。
柳无量就想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此以后在仇银钩的世界里断了联系。
多年后的今天，仇银钩还能再遇到柳无量，这是仇银钩万万没想到的。
两人的相遇依然是这么的戏剧化，仇银钩忍不住自己笑起来。
懒豆腐：“主子，您没事吧？”
懒豆腐看着仇银钩先是盯着门口发愣，随后突然咯咯的笑起来，忍不住后背发毛，这不会中邪了吧？
仇银钩无奈翻了个白眼，“我能有什么事儿？对了，你白日里在衙门帮忙，可按照我说的找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懒豆腐小心的查看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偷听之人，才凑到仇银钩身边小声回道：“回禀主子，这府衙大人你别看他表明有些呆板，实际上心思细腻的很，那个城防图我找了几日都没有线索。主子，您说会不会这点小地方压根就没有城防图？毕竟我也没看到这镇子里有什么守卫兵？撑死就衙门里那几个唬人的，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可以用的武力。”
仇银钩：“你觉得这里没有人守卫？懒豆腐，你的勘查水平在你们百胜机是垫底的吗？连我都能感觉出这镇上卧虎藏龙，你居然说没有武力？懒豆腐，你真是......”
里间的房门被郎中一把拉开，郎中站在门口喘了一口气，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瞧见两个人还开着大门在聊天，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把门关上，他要是再吹吹风，刚才的针就白扎了。”
仇银钩示意懒豆腐关门，转头问郎中：“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你俩谁出诊费？”
仇银钩轻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很难让人拒绝的银票，郎中看清上面的数字后，满意的点点头，“你出钱，我就同你说。现在看是没什么大问题了，不过很难说能不能好。”
懒豆腐：“你这到底是治好了还是没治好？怎么一会没大问题，一会又说不能好的？”
郎中冷笑一声：“这人烧的这么厉害，我能给他把烧先退了，就没什么大问题。不能治好，是指他这个烧能退，但是病不一定能好。”
仇银钩：“什么意思？”
郎中将银票踹进衣袖中，解释道：“这小子的脑袋上有个奇怪的东西，看样子嵌入的有些年头了，轻易不能取，但是这样一来，他只要有个差池就会高烧不退，比普通人还要弱上许多。人啊，发烧烧多了，要么傻，要么死。所以你觉得他这样算好了吗？”
“头上会有什么？”懒豆腐疑惑道。
“摸着像是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很硬，就在头皮底下。要不是我检查头部很难发现。”
郎中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仇银钩的衣着打扮，缓缓道：“看两位衣着打扮，不像是什么普通人家。怎么？里面那位粗布衣裳的是你们的什么人？我可先把丑话说在前面，这人烧是暂且退了，但是醒不醒过来，我可不保证。即便醒不过来，你们这钱可是不退的。”
懒豆腐：“人不醒那就治到醒为止啊，叽叽歪歪做什么？”
郎中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我可没这么大本事。”
仇银钩从怀里又掏出一张银票，压在桌子上，“多少钱能让你有这本事？”
郎中挑眉，“你觉得我是因为钱少？”
仇银钩又加了一张，笑道：“够不够？”
郎中咽了口口水，“并不是我不想，是实在不好救。”
仇银钩又掏出两张银票夹在指缝里，“他醒了，这些都是你的。他不醒，我烧给你。”
郎中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自在道：“虽然你这么说我有些害怕，但是我又不是大罗神仙，这人啊，命里有时终归有......”
仇银钩将银票压在桌上，起身走到一侧的木架上，随后取下一个装饰用的骷髅头，上面被各种颜色的笔标注了各个穴位的称谓，应该是用来教学或者自己研究用的道具。
郎中看到那个骷髅头，缓缓的从座位上起身，“你干什么？”
仇银钩低眉把玩着手里的骷髅头，笑道：“这东西是真的吧？”
懒豆腐：！！！
郎中：！！！
仇银钩继续笑道：“能把一个真人头骨收拾的这么干净，废了不少功夫吧？切口处干净利索，一刀下来的？厉害，你是指你屋子里这些巴掌大的小刀能一刀切下来这么大的一个头骨？”
郎中支支吾吾：“你说的什么，我不明白。这就是一个用来研究医术用的小道具，不值钱。”
仇银钩将骷髅头递给懒豆腐，重新坐了回去，单手支腮，“值不值钱的我不知道，但是这东西一定能让你在大牢里关到死。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仇银钩指了指里间的屋子，“把你的可能去掉，我要他顺顺利利的醒过来。时间到明天中午之前。拿钱还是坐牢，你自己选。”
郎中想了想，看了一眼一脸不好惹的仇银钩，愤愤不平的跺了跺脚，“行，我再去试试。”
郎中气呼呼的又进了里间，自言自语：“真倒霉，居然碰上两个硬钉子。”
懒豆腐手里端着那个骷髅头，对仇银钩投出敬佩的目光：“主子你真厉害，这都能看出来是真的。小的佩服。”
“你也别闲着，去周围打听一下这郎中的底细。”
懒豆腐：“啊？”
仇银钩：“你见过几个郎中家里摆真头骨的？去问问怎么回事。”
懒豆腐：“是，小的这就去。”
懒豆腐出了大厅，外面的风一股脑的吹了进来，将仇银钩身后的一朵带刺的红花吹到了仇银钩的胸前。
仇银钩低头，将那花朵拿在手里细看。
这花自己之前没有见过，样子和杜鹃有些像，但是花瓣过大，每一瓣都有手掌那么大。颜色也比仇银钩见过的所有红花还要红艳许多。香味更不用说了，浓郁扑鼻。
仇银钩将花举到眉间，发现这花朵底下居然是密密麻麻的长刺，可是长到一半，这些刺就又都消失了。
不是人为的把刺拔除了，是压根没长。
这么奇怪的花，仇银钩还是第一次见到，顿时来了一点兴趣。
仇银钩记得曾经在一本书上见过一种花，重瓣烈焰，香气浓烈，花朵下方有四指长度的尖刺保护，和眼前的这个极其相称。
可是仇银钩没记错的话，那花应该是生长在极热之地，距离这个镇子没有十万八千里，也绝不是抬脚就到的地方。
这花如今保持的这么完整，鲜嫩，也不像是经过长途跋涉带回来的，那么...插在花瓶里的花是怎么来的？
据说这花有止血奇效，但是加以调制，又是可以置人于死地的一方神毒。
亦正亦邪，所以这花并没有人愿意引进，知道的也都避而远之。
这里这么偏僻，这个郎中居然能得这么一瓶，看来这郎中也不是什么老实巴交的郎中。
仇银钩想到这，突然有些担心柳无量的安全，他小心起身走到门口，想要附耳过去听听里面的动静。
突然，里面传出来了几声轻微的咳嗦声。
很轻微，但是仇银钩能变分辨出来，那是柳无量的咳嗽声。
“我在哪儿？”
柳无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望着陌生的郎中开口询问。
仇银钩迫不及待的推门进来，笑道：“这是药堂，你发烧的太厉害，我们带你来看郎中的。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郎中将手上的污血在水盆里洗了洗，走到仇银钩身边，阴险的笑道：“那桌子上的银票......”
“你的了。”
“多谢。”
“我们要在这里休息。”仇银钩一撩衣摆坐在郎中方才坐着的位置，手掌按在柳无量的额头上，感受到确实退热了又转头说道：“我要确保他不会再反复。”
郎中耸耸肩，“你们随意。这里就是个治疗间，你们爱住多久就住多久。不过我这里不管吃食，你们自行解决。好了，我的活儿我干完了，我要去休息了，不要打扰我。”
“只要他不会反复，我就不会打扰你。”
郎中不屑道：“起码几个月内不会反复，这点我还是能保证的。不过切记啊，不要让他暴怒，到时候出了岔子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他性子很好，不会暴怒。”
郎中撇撇嘴，“性子很好？呵呵，果然是冲昏了头脑的同时还让你变成了一个瞎子。”
郎中出了房间，只留两个人在此。
柳无量感觉自己口干舌燥，喉咙里更是想要呕血。
“有水吗？”
仇银钩开始满屋子找水。
房门再一次被打开，郎中提着一壶热水端着两个杯子进来，搁在桌上后又转身离去，到了门口叮嘱道：“喝点水就行，先不要给他吃东西。”
仇银钩倒了一杯水端到柳无量的面前，“我扶你起来？”
柳无量摆摆手，自己抓着床头慢慢的坐了起来。
突然的坐立让他整个人都头晕脑胀，眼前的杯子也和长了腿一样左摇右晃，他试了几次都没有拿到手里。
还是仇银钩直接一手托住了柳无量的后脑，一手将自己手里的杯子送到了柳无量的嘴边。
“张开嘴。”
柳无量皱了皱眉，但是还是张了张嘴喝了两口。
就像是在岸上被晒久了的鱼，柳无量喝完一杯仍不满足，看向桌上的水壶。
“还要？”
“嗯。”
仇银钩将人小心的靠在床头，重新给柳无量又倒了一杯端过来。
这一次柳无量已经有些力气，自己接过去喝了个干净。
仇银钩笑道：“好歹是醒了，你不醒的话我可就亏大了。”
柳无量：“嗯？”
仇银钩伸出五根指头，笑道：“五张。”
“什么？”
仇银钩道：“你的命可是我用五张银票买回来的，你若是不醒我可不就亏大了。”
柳无量：！！！
仇银钩见柳无量整个人都呆了，眼皮子都忘了眨一眨，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怎么？觉得少了？也是，你的命怎么可能只有这点，其实就是你命大，所以啊，好好活着吧。别浪费了这么大的好运气。”
“你用了五张银票让这个郎中救我？”柳无量终于中震惊中回过神来，不可思议道：“就为了给我退个烧？五张银票？五张？”
仇银钩看着柳无量一脸的痛心疾首，忍不住笑道：“没事，我家有的是钱，只要你能好，花再多都可以。除了发热，你还有别的地方觉得不舒服吗？”
仇银钩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郎中所指的那块有异物的头顶。
可是柳无量就像是不知道一样，拍着自己的胸口缓缓说道：“五张银票，我觉得我的心口疼，要不你把它再叫回来，我们再讨价还价一下？实在不行，我可以再烧起来倒过去，你把钱拿回来。”
仇银钩：......
柳无量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五张银票，我的天，和我定亲的是个傻子吗？五张银票就为了给我退个烧？”
仇银钩故意试探道：“不光退烧，我还干了点别的。”
柳无量：“嗯？干了什么？”
仇银钩想了想，指着柳无量的脑袋说：“你的这里，不小心撞破了，我让他给你缝了几针，不信你摸摸。”
柳无量半信半疑的摸着自己头上的疤痕处，苦笑更甚，“你果真是个傻子，这是我之前就有的伤，怎么会是他给我缝的呢？我死了我这里都不会破，少骗我了。”
仇银钩趁机问道：“奥？这么厉害？怎么弄的？”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夜诊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