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浪漫过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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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绩达到什么水平，才算是达到了杨小柳爸爸的要求？
蔺之杳的信心全给了江恕，所以压力也给到了江恕。
这真是个无可奈何的事，江恕同学肩负着他们四个能不能继续在S高快乐学习的重任。
他们借了活动室空教室给杨小柳补课，江恕同学辅导杨小柳理科类的学科，蔺之杳顺便听一听她一窍不通的数学。
三个小伙伴都有了事，肖川不跟他们一个班，但也没办法干坐着，只好加入了他们。
杨小柳眼泪汪汪地谢过三个好朋友，暗下决心，一定要提分提分，不要转学！
想象很美好，但江恕只会讲卷子。
讲卷子就讲卷子吧，老师上课大部分时间也是在讲例题和练习题……
日光在西边泛着昏黄，落到黑板的路上有一缕一缕的光华。
江恕不常戴眼镜，他有一点点近视，这时候被日光晃得，必须戴眼镜才能看清楚耀眼的字迹。
“这张卷子选择题倒数第二道题和解答题的第三道题知识点有交叉，选择题可以直接代入特殊值，解答题要注意用概念辨析和步骤。”
杨小柳：“好像是这样哦。”
肖川：“数学老师上课不也教了这种办法？一看你就是没仔细听课。”
杨小柳一把薅过来他的试卷，来回翻看着嘲笑他。
“你仔细听课了，不还是做错了！”
蔺之杳看他们吵闹，无聊到转笔，江恕看着他们，满是无奈。
他不擅长处理这种事，于是轻轻眨了眨眼睛，示弱似的以眼神询问蔺之杳。
“这要怎么办？”
蔺之杳受不了江恕的眼神，立马打断那俩斗嘴的，对杨小柳说：“提高分数不是非要靠学神，题海战术虽然老套，至今没有被淘汰，说明那也是可行的。你不想听他讲，是更喜欢题海战术吗？”
杨小柳蔫头耷脑地说，“我知道了。”
“物化这两科差一点，补一补应付完眼前的考试还凑合。就算分科后你学文科，数学差怎么办？到时候你爸爸还让你转学，我们谁也拦不住。”
闻言杨小柳只得认真听江恕的课，但她还是不喜欢数学。
一堆凌乱的数据，复杂的符号，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来要到哪里去的公式定理，还要死记硬背下来。
看着就让人眼前一黑。
她喃喃着说：“数学啊……像个谜一样！”
听了这话的蔺之杳和江恕互相看了看对方，齐齐一怔。
一个是数学天才，一个是数学白痴，难得在这方面有共识。
怎么会像谜一样，数学家分明是走在“最真实清晰”的道路上。
离期末考试还早，蔺之杳忽然不着急给她补课提分了。
“小柳，你为什么会喜欢看书？”
“书好看？”
杨小柳迟疑地说，“有什么为什么，书里能看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看到各种各样的世界、人还有人的一生。”
“你不觉得书也是谜吗？世界也是谜。书中会有留白，就像语文做阅读理解的时候，脱离作者的、被读者看到的东西，所感所悟，所表所达，也不见得是作者想说的。”
蔺之杳摊摊手说：“同样是谜，数学有唯一正确的答案，文学和语文并没有。你让肖川来评评理，哪个更迷？”
“就算你这么说，但那是文字啊！认识字的都能看懂。数学整个都是符号，条件复杂，光是读完就觉得是一团糟了。”
杨小柳不认同蔺之杳的说法，也看向肖川，想让他说两句公道话。
“呵呵，都迷，是不同的迷法。”
肖川说：“语文的文章古诗词考意象，算是固定搭配，秋与落叶，冬与北风，寂寥凄凉……”
他说：“数学对我来说还成，试卷上的题也能做出来，懂个大概的思路，但要我说用了什么定理公式，我也说不上来。”
蔺之杳若有所思，说：“这就是症结所在。”
不是学不会，也不是学不好，这就是典型的对数学过敏。
因为下意识觉得很难，所以潜意识屏蔽了让自己感到为难的东西，模糊掉书中的定理公式，养成了只要能解出来题，就万事大吉的心理。
可题目千变万化，解答方式也不唯一。
而解题者脑海中模糊掉的条件或者理论，有时候就是解题的关键。
说来说去，还是心理上的问题。
“高中咱们语文不是要写议论文了，议论文里论证方法有举例论证、道理论证等等，换到数学里类同于举例、下定义。”
肖川和杨小柳若有所思，蔺之杳以眼神示意江恕，说：“这个还是你更有发言权。”
江恕思索了片刻说：“素数是什么？”
杨小柳：“3、5、7、11。”
肖川：“2也是吧，虽然它比较特殊，但它应该也是。”
“自信点，2绝对是。”
蔺之杳撑着下巴说：“你们比我厉害，初中才学质数合数的时候，我就一直觉得2和周围格格不入。偏偏那时候教材非要强调2是质数，我对这个数真是又爱又恨。”
“数学从小就不好，后来听人说，这叫计算障碍，简称‘数盲症’，就是缺乏基本数觉。”
杨小柳：“还有这种障碍？”
江恕肯定了蔺之杳所说的数盲症，补充一句，“只是计算数学，但是数盲症和数学不好的关系不大。”
蔺之杳微笑着听江恕拆她的台，“好好好，你们说吧，我不说话了。”
“2、3、5、7、11都是素数，但这是举例，举了素数的几个例子，不是定义。”江恕说：“比1大的整数，只能被1和它本身整除时，这个数就是素数。”
杨小柳鼓着腮帮子摊手，“你看，条件那么多，乱哄哄的就说了一个定义。这还只是初中简单的知识点，后来有实数、虚数……那么多数和各种图象以及定理，组合到一起，不怪数学它这么难。”
“可是最初世界上只诞生了自然数，其他的数都是人类创造的，自然数以外的难度是数学史赋予的奇迹。”
江恕缥缈的话里带着无限遐想，他坚定地说：“数学史的发展是一个将会永恒延伸下去的奇迹。”
听起来有文学作品里中二主人公喊口号的感觉。
杨小柳不能说一点触动都没有，一点点，但依然感触不深。
肖川问：“那就是说，像我妈、外婆甚至更古早年代的人，学的数学会比较简单咯？”
江恕点头，说：“确实是这样。就像古代就有的勾股定理在那时也是深奥神秘的东西，耗费了前人的智慧乃至生命才得以证明，现在小学就会学到，初中就会□□用勾股定理的论证几何。”
“而它还是第一个给出完全解答的不定方程，甚至引出了费马大定理。”
“费马大定理？”杨小柳眉头紧皱在一起，说：“就那个‘X^n+Y^n=Z^n’的式子？”
江恕无奈，在黑板上把定理板书下来。
“准确地说，是‘当整数n＞2时，X^n+Y^n=Z^n方程， X，Y，Z没有正整数解’这个定理。”
“写下来一看确实和勾股定理有那么点关系。”
杨小柳思及江恕前前后后说的话，神情复杂地问道：“会不会有一天，我们的高中教材上出现费马大定理的证明方式，考试的时候还要要求我们应用到做题上？”
江恕：“你说的，在将来某一天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这也太恐怖了！
但为什么莫名的还有点小激动？
将来所有高中生都会证费马大定理了，三个世纪都没能证明的定理，想想就觉得好厉害啊！
“数学会继续发展，但已经证明的定理是不可推翻的。它只会不断地延伸、引入、导出，有新的符号、新的猜想，后来者会去证明、完善……然后，它将会成为永恒的真理。”
杨小柳攥紧了拳头，倒吸了一口凉气，“永恒啊，忽然热血起来了！”
江恕沉思了一会儿，问她，“如果是文学，‘永恒’该怎么表达？”
杨小柳抓耳挠腮，想了好半天，蹦出来两句话。
“人一生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世间无不变者，永恒者即变化本身。”
肖川一脸懵，恨不能上前摇醒她。
“你在说什么呀喂！”
杨小柳：“说实话，我脑袋里只想到了一句苏子瞻的，‘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好像没有永恒，永恒与变化不可拆分。”
“但是，”她说，“文学中的永恒主题，无外乎是生存、死亡、爱。”
蔺之杳听他们说得很有意思，难得插一句嘴，“艺术中的永恒也是这三个主题。”
江恕似有所悟，说：“那所有的梦想和热爱也是永恒。”
“当然是！”
与永恒相比，人类太渺小，也太无畏了。
但谁能说这份无畏就不能打动人呢？
肖川莫名其妙地看着三个人好像达成了什么共识一样，抬眼瞧了眼窗外。
夕阳的余晖洒在窗台上，深蓝色的窗帘因风微微颤动，光线照射到一缕尘埃，漂浮的灰尘上下起舞。
肖川说：“下次再补课，今天也不早了，回家吧。”
从教室到校门口的这段距离，四个人结伴同行。
杨小柳猝不及防说：“学神，你以后是一定会继续研究数学的对吧？”
江恕毫不犹豫地点头，“是的。”
她粲然一笑，“我忽然有了想做的事，我要去读文学，还想写一本关于数学的科普读物，就像你今天说的那样，到时候你一定要帮我！”
“那我给你设计书籍封面好了。”蔺之杳说：“就叫《证明已毕》。”
肖川翻了个白眼，说：“那我干啥，给你们出资？”
两个女孩子夸张地笑着，江恕笑得很含蓄。
笑够了蔺之杳问杨小柳，“你不对数学过敏了吧？”
“短暂有限的生命里，我明明那么渺小，却能接触到永远不变的真实。”
“无论是前人还是后来者，从提出猜想开始，用一笔一纸，耗费时间和生命，与宇宙中的真理叫板，也太浪漫了。”
蔺之杳想敲一敲她的脑瓜子。
“可是后来者沿着前人的脚步走过去已经很艰难了，数学这座高山看不到顶峰，很多沿着开辟好的小径走的人已经筋疲力尽，遍身风霜。可能会丧失披荆斩棘踏上未知道路的勇气，甚至在云遮雾绕的山中，陷入绝望。”
杨小柳说：“即便如此，迷雾中的人也会留下清晰的脚印，还是会有千千万万的后来者踏足其中，当然浪漫。”
她自说自话，“人，生来不可能对浪漫过敏的呀！”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浪漫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