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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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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末,灯火渐明,村子里开始热闹起来。
匪贼们不用上灶,因此打了酒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跪坐或侧卧在中/央案几旁说笑。
那长案中间摆了几坛子酒,具是黑子等人进城采购得来,旁边放着几盘菜并几样点心。
又有匪贼吹了火折子点了火盆来照明,众人围靠着火堆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二狗因着在彪子家耽误几许,及至村中/央的集合地时,家中女妇婆子来来往往,竟是已端了不少酒菜。酒香飘来,叫二狗腹中饥饿难忍,顾不得其他,立时一撩衣摆,跨/坐下来与邻座兄弟互敬,痛快吃了一杯。
此时又有那还有把子力气的女妇前来,二人人合力端着滚烫的糁放在一旁,又有不甚伶俐的婆子拿着碗箸与斗来盛食。
有那长相尚佳的,也不论是谁家女妇,贼匪瞧上了便当即拉在怀中上/下/其手,颈项埋在/丁/香/团/前好不磋/磨。
然而无论何种年岁,魔爪之下皆是脸色木楞,灰扑扑的一团仿若一摊死灰,任其施为。更有那忍不住的,起了坏心,直接撩开裙/摆,仿若赤练蛇般窜进玉华田,踽踽前行。
那玉英本也无什么温柔可言,左右不过是酒劲来了泄/弄一番罢了,倒是把那几个压在地上的女妇折磨的哀鸣。
听着这压抑痛苦之声,几个匪贼便又燃/了/混/性,哈哈大笑起来,说起些个腌/臜之语。
也是情/火/难/耐,想要加入耍/个/痛/快。
这边长案前痛/苦/啜/泣伴着浪/声/笑/语,那边在狭小厨房内,几个粗/使婆子和女妇们各自在家,三三两两聚在案板前,一边发狠地砍剁着黑子他们带回来的筋肉菜果,一边竟是放肆地流泪大笑。
“咯咯咯咯”
……
“哈哈哈哈”
……
“嘻嘻嘻嘻”
……
笑声一个传一个,在空中交织成一片猩红的网,那网/口/之间仿若腥腻红舌,一个个儿催声道:
“二十七,二十八......快了,就快了!”
……
另一边,黑子回到自己的住所,不知怎的,心下甚是烦闷。回想起今早去隔壁玉英城里换粮之事,心下难安。
那“玉英城”离他们不甚远,向西二十里左右便到。说是城,也就是占地比他们寨子广、人口也多些罢了。原也是叫“秀下村”的,因着出了不少行商的货头儿,便叫其发展起来。那新修的栈道便也打那儿过路,倒也欣欣向荣。
往常有了好货,寨中兄弟几个便去那换进项,按说倒也有几个相熟的掌柜,左右都是倒换货物,也不拘泥于到底如何来的。然则今日一去,街道竟是家家闭户,很是冷清。
先时与虎子并二当家的几个分批去换粮,进了城,二当家的不言不语竟是自去了。
这也是不成文的规定,各有各的货源,尤其是当家人们的手上自有渠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不叫下头儿的窥了自己手段全貌也实属正常。便是搭伙凑趣儿的,也断没有事事详尽、和盘托出的道理。
因此他便也招呼了虎子几个,自去了。然而却是相熟的东家竟大门紧闭。他敲了多回,又是辗转数家,竟同样如此。
以为是宝王国派了甚么巡查来,倒叫他小心谨慎起来。暗中隐匿身形在街角瞧了半日,也未见有什么兵队来开路。
这便可疑了。
又是枯等了半晌,真叫他等到粮铺中有人开门。他饥饿半日早是不耐,瞧见那户店主开了门,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蹿上前去一脚撑住店门,不叫他关严。
那姓王的商户瞧见有人来了,竟是“哎哟”一声吓到,手中摔了个什么物件儿。仔细瞧去,原是盛了夜香的恭桶,这一摔倒叫滴漏洒在他裙裾与布履上。
黑子吃怒,正要掌掴对方,到底想着枯等半日,勉遭兄弟们受累等他,便强忍着怒气与恶臭污遭,从怀中掏出金银首饰来想要换货。
然而他一伸手,那王店主竟是“娘咧!”怪叫一声,不知从哪里抓来落锁的栓棍,当头砸下,边砸边叫:
“挨千刀的破落户!恁个扫把转了世的煞星,惹了灾祸还要连累我等!滚!快滚!”
也不知作何来的力气,竟是将手中棍棒舞得虎虎生威。
黑子本也不是好身手的汉子,便真叫对方砸在身上吃了一棍,疼得他咬牙后退了个趔趄,向后倒去。没了脚撑,那店主“哐当”一声关了店门,便是隔着房门也能听见对方咒骂:
“恁个没了娘生养的,竟然拿.......来污我的眼.......我去你......"
声音断断续续,应是店主走远了。
黑子阴沉着脸,捂着受伤的胳膊立在那。他本就小肚鸡肠,被那王店主一打,顿时记恨起来,瞧见那门廊下的几根未扫净的稻草,眯了眯眼,顿时计上心来。
正要伸手去捡,忽听身后有动静,转头望去,竟是有那成衣店的店主打开窗来悄声窥他。
黑子立时转身,想到吃食黍粟换不到,换几件衣裳也能交差,于是扯了面皮笑道:
“店家,我这儿有......”
那话未说完,便听对方“啊”的一声短促,慌忙落了窗扇,挂了窗栓急急避开了。
接连吃了闭门羹,黑子咬牙切齿,面色阴沉不定。因着担忧宝王国兵队,到底忍了下来,吐了口吐沫走了。
因着没能换到进项,黑子很是挫败,在城门口等着当家人归来训斥。待到午后,几人城下集合,竟是除了黑子两手空空,余下几个皆是包袱款款,很是富足模样。
黑子瞧着眼热,有心解释,到底事未办成,垂头丧气地踱步至二当家面前,喃喃说了几句认错之语。好在二当家的也未恼,只是将自己的包袱交给他后,带着众人打道回府了。
因着存了心事,几人一路无话,快步家去,总算是天黑之前回了寨子。
因着身上遭了污,黑子回房便叫家中唯一的一个哑女烧了热水沐浴。他素来爱干净,尤其是那身/下金英,因着家中凑趣儿的甚多,免不了情/火/难/耐,少不得便将那地儿仔细盥洗。
许是一路累了,又受了气,雾霭沉沉间,竟是叫他在浴桶中昏睡过去。
突然,一双冰冷的手伸了过来,悄然抱起了他。
黑子只觉周身寒冻,但金英之下又甚是灼热,他迷茫间张开眼睛,竟是房内黑了,自己不知何时又被虎子抱上了床榻,此时那汉子正在自己颈间上/下/翻/腾。一个用力,赤子便死死咬住了金英,叫他酥/麻/难耐。
虎子/根/宝往日还算足量,但他今日受了气,又似窗沿未关严了叫他有些冷,心中不知怎的甚不满足,总觉金英未满,盛开未至,因此抱紧了对方之余腾出一条胳膊摇了摇榻旁的铜铃。
须臾间几个精/壮家人便褪了衣履,爬上榻来。船遭风浪,火风灼灼,空气中似有什么味道扑鼻满腔,吹得愈发癫狂。
翻江倒海之际,有什么递至口中。他以为是玉荚丛生,便吸气张嘴想要尝了,却不想“啪嗒”一声,有个物件儿竟是直直坠入口中,恍惚间贝齿咬去,竟然“噗嗤”一下破了,顿时腥臭满腔。
味道不对!
风浪立时停了。他一惊,睁大双眼,竟发现对己上下其手的哪里是什么枕边人,竟是一具具烧的腐烂的行尸!
此时一具半边身烂焦的,竟是一眼黄浊,一眼空洞,血肉间连着个什么正笑着望他!
呕!
黑子顿时心下干呕,那还沾着血肉的眼珠子竟是掉在他口中被他吃了。
他想要放声呼叫,然而一个又一个焦尸伸出腐臂,咧着嘴似是眼前之景甚为愉悦,一个又一个扣下自己的眼睛,拔下自己的舌头,挖出自己的心肝,撕下自己的根/宝,不顾他的挣扎和痛哭,强行喂给了他。
黑暗中,有女子癫狂笑道:
“二十九,三十,嘿嘿,快了,就快了!”
……
另一边,几个匪贼在寨中行事完了深觉食髓知味,便不知哪个起了话头,叫那二狗再去彪子家探一探,有个嘶哑嗓音的笑道:
“二狗何不再去催请彪子兄弟?听说那虎/鞭最是大补之物,若是谁人吃了,定是能金/枪/不/倒哩!”
众人纷纷起哄,二狗虽是吃了几杯黄汤有些头晕不大顶事,但到底是被催得急了,咒骂了两句,踹了案几两脚,不耐的去了。
及至彪子家中,二狗如先前般立在窗下嚷道:
“彪子兄弟,大虫可是捯饬好了?兄弟们耍了一阵,叫嚷着要用那白虎的孽/根固本培元呢!”
窗边,灯火大亮,那倒影回道:
“晓得了,快了,就快了!”
二狗听言,心下不耐:
“兄弟莫要推诿,说了多次‘快了’,然而大虫迟迟不下锅,叫我等如何畅饮!”
然而那彪子却是未答,光影间,又是“哐当”一声,剁了一下,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抛来,“噗嗤”一道血柱直喷窗扇。
这一声,不知怎的竟叫二狗生生打了个寒噤。
这!这!
此时二狗竟是曝下一身冷汗,猛然意识到诸事诡谲,这彪子作态分明是他先前见过的!
而且......谁家老虎竟是有两个头?他亲眼所见,先前不是已经砍掉过大虫脑袋了吗?!
二狗又惊又俱,不知怎的,他竟觉得周造一切空了下来,听不见风籁虫鸣,耳边只有一声又一声的“哐哐”刀砍之音。
突然,一道声音在他耳边炸响:
“晓得了!快了,就快了!”
竟是未问先应!
“哐”的一声,又是半扇身子被卸了下来。
二狗再也受不住,狂叫一声转身就跑!
他要去找大当家的,寨子里怕是招祸了!
他一路狂奔,脑海狂乱,路过中/央欢宴之地也未停下,一路向东奔去,竟是全然未觉,周遭众人已是停了杯盏,齐齐跪坐在案几旁,打从他跑来便紧紧盯着他,随着他身形移动,目光也紧黏不放,脑袋也随之一路偏转,待到转了个周天,竟是“啪嗒”一声,掉了。
……
二狗慌忙间连滚带爬来到老大家房前,恍惚间竟是看见门户半开,二狗顾不得其他,一路跑进屋内,口中狂喊:
“塌天大祸!大当家的,咱们这寨子怕是闹/妖鬼了!”
此时屋内主卧,竟是欢声笑语一片,因着房内未开灯,二狗不甚清楚房内事态,他紧张地吹了个火折子,借着火光从门厅疾步向里屋,口中还在惊呼:
“当家的莫要玩笑了,彪子家中怕是......”
二狗踱至屋内,竟是止了话头愣在当场。
仔细一看,竟然是六当家的绑了的那个美男小/倌此时正在屋内对着榻上一人欢舞,回身飘摇之际,那名唤朱玉的笑道:
“你来啦,可是赶巧儿,你那大当家的正嚷嚷饿呢,你瞧......”
说着,一个回旋,长袖半掩面容,让出个身影来。
此时,上首有个青衣碎发的女妇正披着半扇香/肩给那孽/障喂奶,“咕咚”“咯吱”声细细麻麻的传入二狗耳中,只听那青衣女妇呜呜哭道:
“我的心肝儿饿了,可是我这破烂/賤/妇,被几个男人受用过了的/乃/子竟是还不够他吃的,你说,可怎么办?”
二狗吓得栽坐在地,手臂哆嗦竟是将那火折子怎么也握不稳。
惊颤的火光间,只见那口中的孽/障缓缓转过头来,露出青衣女妇那被啃食的早已不成样子,鲜血满襟的玉峰来。二狗瞧去,那怀中的哪里是个垂髫小儿,竟是长着神肖大当家的脸,却青面獠牙的恶鬼。
那恶鬼吐出鲜红的舌头,满嘴碎肉污血,用大当家的嗓音哭喊道: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饿......我饿......我饿!”
刺耳的尖啸充斥在房内,二狗再也受不住,大叫一声扔了火折子到那恶鬼身上转身就跑。
朱玉静静的瞧着他夺门而出,嘴角轻翘戏谑。
寨子完了!
二狗想要逃离这可怖之地,一路抱头鼠窜。
“哎哟!”
因未看路,狂奔间竟是撞到个人来,双双跌倒。
二狗吓得又是尖叫一声,大喊:
“别过来!别过来呀!”
从腰间抽出把匕首凌空胡乱划着。
“二狗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来人疑惑地问道。
是麻子!
听见熟悉的声音,二狗心下稍安,但也不敢完全肯定,因此怯怯抬头,果见另一个更夫麻子正一脸疑惑的立在那瞧他。
“快!快走!寨子里闹/妖/鬼了!”
二狗手脚并用爬了起来,立时拉着麻子头也不回的就跑。慌乱之中结结巴巴的解释自己在寨中所见,并嚷嚷道:“我们快跑,甚是吓人哩!”
可是跑着跑着,他惊觉手中触感甚是非常,手中抓着的,感觉像是......
他停下脚步,颤颤巍巍地向后看去,朦胧月光间,果见如他所想,手中抓着的不是麻子的手,而是......发髻!
只见那麻子的头竟是叫他拽离了几尺远,而身子却依旧留在原地一动未动!
“啊,二狗哥,你说的吓人,可是如我这般?你可是拽疼我啦。”
手中的脑袋轻飘抬起,满脸是血的麻子正笑吟吟的问他。
“鬼啊!”
二狗大叫,胡乱甩了麻子头颅正要向后奔逃,却不知何时,麻子脑袋下垂着的脊柱肺肠已然缠上了他的脚踝。
二狗想逃不能,只能紧闭双眼,哭天抢地,句句求饶。
然而那麻子依旧笑吟吟的:
“二狗哥说甚玩笑,你我倶是一样的,如何叫我放过你呢?”
倶是......一样?
人鬼怎能一样?我与你怎能一样?
正要狡辩,突然一阵剧痛袭来,二狗一个挺身,倒在地上打滚。恍然间记忆上涌,停止了翻腾。
他默默地站了起来,此时胸腔不知何时豁了个大洞,二狗摸了摸,一手穿了个对穿,须臾间竟嘻嘻笑道:
“啊,原来......我们都一样啊。”
一样的早早就死了。
“当,当,当”
不知何处传来更响,风中传来窃窃私语:
“三十一,三十二,嘻嘻,还差一个!快了,就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