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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盘丝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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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雀得到一台莱卡相机。
骆荒差人送来枪花时,带了句话:“随身携带,随时保持电量充足。”
什么意思?
等他再想问,那位乖巧的美女助理已经逃也似的跑了,一秒都没敢在黑店多待。
游雀搁手里把玩,发现这是一台二手相机,很旧了,镀银外壳上有许多岁月的划痕。内存卡是新换的,里面没有内容。
傍晚去接骆野下班,游雀把相机带上了。
他早到了十分钟,坐在大厦前的喷泉广场逗了会儿鸽子,等骆野走出大厦,游雀已经跟鸽子称兄道弟。
一只胆儿肥的灰鸽站上游雀手臂,游雀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点什么,喂给了鸽兄。
“咕咕,咕咕。”他尝试交流,鸽兄听不懂,迷惑地歪脖子。
游雀恨铁不成叹了口气,振臂把笨鸽抖落下去,有点嫌弃:“蒲城鸟只会骗吃骗喝,烂泥扶不上墙。”
“咕!”本地鸟骂臭外地的。
“你做什么。”身后一道质问,鬼走路没声的。
游雀回头时已经换上招牌桃花脸:“老板下班快乐~想不想看个魔术?”
也不管骆野想不想看,游雀已经将食指与拇指并拢塞进嘴巴,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
口哨嘹亮,也是奇了,喷泉广场的白鸽齐刷刷振翅,在二人头顶绕着圈扑腾,隐隐能看出是个队形,很有团魂的样子。
口哨又吹了第二声,游雀喊:“散!”
鸽子们一哄而散,天际留下一道道残影,几根羽毛从上面抖落,游雀伸手去抓,嘀咕自语:“懒蛋鸟,使唤不动。”
骆野眼底闪过惊奇,又迅速被压下去,面色平平上了游雀的车。可真自觉,已经把游雀的车当自己家了。
游雀觉得改天要换辆老头乐,后车窗贴一个“接孙子专用”。
上了车,游雀问:“给我个相机干什么?”
骆野惜字如金:“拍。”
“拍什么?”
“我。”
游雀的白眼里闪过迷惑,你大明星啊?
鉴于骆野类似的迷惑行为还有很多,比起这个算小巫见大巫了,游雀轻笑一下,没说什么。
把太子安稳送回住处,他才问:“这也是骆荒会干的事儿?”
骆野淡淡斜过一眼。
“嗷。”游雀识趣地调成录制模式,对准了玄关的骆野,“换鞋要拍?”
“嗯。”
游雀的镜头跟着骆野往里走:“脱领带也要拍?”
“嗯。”
已经跟进了卧室,砰一声,游雀被关在了门外,镜头里出现门框震颤的噪点。
“换衣服就不拍了?”游雀眼尾勾一丝戏谑,提高了音量。
不多时,骆野已经换上家居服,冷漠道:“他不是你,没有这种变态的爱好。”
这还不变态啊?纯弟控么这不是,游雀合上相机盖。他不瞎,看出来了,从接到骆野那一刻起,对方的眼神就带着一股恨意,很微妙。
识趣,打算告辞。
骆野先一步叫住:“游雀。”
“嗳!”游雀原地大鹏展翅,“能不能换个称呼,我在蒲城不能叫这个!”
骆野:“你是通缉犯?”
情商真高哈,游雀无语中透着无辜,半真半假眯起眼:“还真是,要不要去举报我,让警察给你发个小红花。”
骆野没兴趣跟痞子扯皮,下命令道:“明晚八点送我去「陆鼎记」,现在可以滚了。”
“我不信你会对骆荒用‘滚’字,以后人身侮辱得加钱。”游雀扁扁嘴,很快消失在骆野的视线中。
走出骆野所居住的高档小区,回望一眼,半天没压住的笑意才抬上来,桀出了声。
陆鼎记……骆野不知道,那正经是个盘丝洞。
多亏了恋爱时游雀有点装,不想男朋友发现他在蒲城干过什么下九流,自己那些狐朋狗友他都躲得远远的,没有引荐骆野认识,生怕丢了份儿。
好巧不巧陆鼎记的老板就是其中一条,他铁哥们儿,咬人最凶的狗。
游雀当即给老陆去了电话,说明天见面要装不认识。
蒲城地头蛇一窝亲,屁股一撅就知道对方要放什么屁,老陆问:“花儿,这回是又看上谁了?”
“没谁,还是上回那个。”
“骆?”
“嗯。”
对方疑惑:“你们不是都谈快俩月了么,怎么?分了?”
游雀不爽:“他直男装gay,缺德。”
“操,然后呢?”
“没睡到,亏。”更多的游雀没提,他不好意思承认他也有失手的一天,钓鱼佬让鱼摆了一道,没发挥出风采。
“懂了。”老陆胸脯保证,明天把人带他那儿,保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替哥们报仇。
第二天晚上游雀接到骆野,骆野皱皱鼻子,打开了后车窗通风。
游雀一哂:“骆荒不喷香水?”
“不。”
“那我以后换掉。”游雀表现的异常很乖,“或者你喜欢什么味道?”
骆野奇怪的审视他。
游雀人面桃花,眸底里全是讨厌的狡黠,车里放讨厌的摇滚乐,说着讨厌的话:“应该的,不用谢。”
骆野相当嫌恶:“别把站街揽客那套用我身上,我不买。”
“我也不卖啊。”游雀笑笑,握着方向盘,过了一会儿才嘟囔:“白送的呢。”
夜里九点是蒲城的分水岭。
这座新旧交替的小城很极端,一到九点全城静默,连路灯都耄耋,比家里准点关电视机的传统老人还作息优良,督促蒲城早睡早起。
城市失去一部分光泽后,取而代之的是霓虹,九点后才闪亮登场的,就都是斑斓的物种了。
夜生活成了这里边缘世界的象征,年轻放荡、自由过剩,经常游走在酒色……或者法律的底线。蒲城夜里治安很乱,整改了多少年也没见好。
越是驶向光怪陆离,游雀笑意越盛,如同鱼儿游进了大海,连头发丝都渡上俏皮。
骆野不喜欢眯眼笑的人,连同游雀的面相一起讨厌,不掩鄙夷地移目窗外,静了一路。
这人也是有意思,游雀心说,讨厌他还非要绑定他,自找苦吃大赛第一名。
“你来谈生意呀?”到了地方,游雀主动拉车门,恭请圣驾似地将骆野请下车。
骆野:“他不会过问我的私事,你最好也别问。”
“哪哪都不乐意,真难伺候。”游雀半委屈假抱怨,“给我发个骆荒使用手册得了。”
骆野充耳不闻,慢条斯理整理领带,迈出了君子翩翩的步伐。
游雀算发现了,骆野对待恋爱时的绅士皮并非唯他限定,要谈工作时也会翻出来穿上,是件趁手又华丽的衣裳。
只是这件衣裳,显然对他脱下了……何尝不是一种赤裸呢,还怪有腹肌的,游雀换了个思路想。
两个人一同走进霓虹灯,游雀吊儿郎当走后面,突然说:“你踩我影子了。”
骆野有被烦到,游雀坚持道:“我老家有个传说,踩别人影子会先爱上,但没有好下场,因为影子抓不住。”
其实根本没这回事,他瞎掰的。
骆野面色无语,游雀笑着跟上去,意味深长问:“别不信,你要是爱上我怎么办呀?”
“游雀。”
游雀小学生举手:“嗳!在的,老板在的!”
“别太讨厌。”骆野线条呈碳素色,看起来想杀人灭口。
游雀浑然不在意,他很会气人,摇头又晃脑:“讨厌?我吗?你没见过我多抢手……”
呵呵。游雀猜骆野心里一定飘过这样一声冷笑。
陆鼎记是一家老牌livehouse,扎根在蒲城二十余年,不用骆野回答,游雀也能猜到他来干什么。
在华北成立新厂牌,资源绕不开的就是这几家。小地方最爱抱团排外,蒲城自二十年前就有摇滚之乡的名号,音乐市场早已被老油子们垄断,想在这里分一杯羹,不是件容易事。
但也不难,条件要开足,排场得给够,最主要的……小城市永远是人情社会,亘古不变的道理。
游雀表现得事不关己,旁观年轻总裁推开那扇吃骨头不吐渣的洞门。
九点场,正是热闹的时候,今晚与平时并无区别,还是三拼盘演出。游雀漫不经心扫过livehouse贴出的本月节目单,照着舞台对号。
三拼盘一般是从7点开始,三支乐队轮番唱1小时,9点刚好是第二支乐队进入尾声的时候。毫无意外是个中规中矩的乐队,起到一个承上启下的作用,游雀觑了眼骆野的反应,心说,嗯,果然不喜欢朋克。
骆野是上门的客,并没有摆京城阔架子,一来就让人喊老板出来这种事,只有蠢材会干。
同皇帝选妃一样,傲慢且冷静的观察才是唱片公司的工作,如果台上那支脏朋克乐队知道今夜台下有骆氏在看,兴许能更卖力些。
骆野显然也不是来看第二支的,跳过前戏等压轴,市场默认的规矩了。
游雀其实不太喜欢这种行规,他店里有个学生也玩乐队,论资排辈总是7点场,常听弟弟骂狗眼看人低,这个圈子根本不看实力。
哪个圈子不是?游雀有时会搭腔安抚一下。
哪个圈子玩到最后都是江湖,他说,能轮上7点档你就偷着乐吧,还有人画了一辈子画,只能开个纹身店的。
弟弟笑他:“那很有经验了。”
游雀赏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笑什么。”骆野突然又不爽。反正他看游雀哪哪都不爽,笑也碍他眼。
游雀一指:“那人脑袋像橄榄球。”
舞台上,卖力敲三角铁的乐手叮叮当当,脑袋尖下巴长,确实像颗长了毛的橄榄球。
骆野无聊地别开脸。
然后很微小的,胸腔貌似起伏,薄唇几不可查抖了一下。
吵耳朵的脏朋克终于结束,第二支乐队下了台,舞台下的看客一阵流动,烟民们趁中途换场的十分钟出来抽烟。
骆野不喜欢人潮,下意识避开,游雀发现件稀罕事——橄榄球长在了骆野笑点上。
骆野的视线有意无意跟过去,直到那支乐队消失在后台,他唇角要翘不翘,回头扫了眼节目单。
游雀很会读空气,化身大太监:“他们叫硬核砰砰大怪兽,蒲城本土乐队,七年流行朋克经验,背后老板是SPZ的老僧。”
“谁问你了?”骆野蹙眉,“我讨厌他们。”
“啧。”你谁都讨厌,你人类过敏。
忽然,游雀肩膀后搭上一只手:“小……”
游雀猛回头,见清来人,眼珠子灵动的向旁偏移。随即,身后男人不动声色改了口:“哦不好意思,认错人了,你背影很像我朋友。”
“你们好,我是陆鼎记的主理人,怎么样?听着还行?”老陆伸手,朝着的是骆野方向。
游雀正想戏演全套客气一下,头顶传来圣上的重重没赏。
“不行。”
骆野说的,不干鸟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