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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金陵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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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箭,是个哑巴。」
「我也是。」
「我穿了夜行衣,狩猎,带上了我的猞猁。」
「白昼真他妈长。」
……闹钟响了。
蒲城迎来了四季中最烦人的季节,猫闹春,狗圈地,满城棉絮胜飞雪。
连来店里玩的小孩都在早恋,腻腻歪歪挤在二楼咬耳朵,游雀从三楼下来看见了,没好气说:“不行去开个钟点房呢?”
少男少女被说的脸红,忙把牵着的小手松开了。游雀没劲的下了楼,一身怨气比鬼重,抓上相机走出枪花。
隔壁理发店的黄毛小哥正蹲在门口抽烟,见他喊了一声:“又出门啊花老板?你店里迟早让人偷光。”
“谁这么好心,顺便把我也偷走吧,给个笼就能养活。”游雀说着去取车。
一脸起床气,还能是谁大早上把夜间生物吵醒。游雀昨晚不容易有了点灵感,画画到半夜,还没睡几小时,骆野的电话赶着投胎。
您猜怎么着,堂堂骆总大周末不在落地窗前手持红酒俯瞰商业帝国,要踏青,要放风筝,要哥哥陪。
游雀看了眼《骆荒手册》,还真有这条,明确标注在四月例行项目里,连风筝样式都有要求。
骆野要猫头鹰风筝,游雀找了几条街,只买到一只胖团雀,看起来没差。
“接孙子专用”车将两人载到蒲城人爱春游打卡的甘露园,游雀满肚子牢骚:“店里耽误的生意要给我报销。”
骆野终于察觉出游雀的不开心。
但工具的心情不在考虑范围内,所以自动忽视,让游雀滚去清场,并拆穿了他:“你店里根本没生意。”
游雀侧目瞪人:“二楼也算。”
三五十块不是钱啊?
下车时他连打了几个喷嚏,鼻头眼尾都比平时更红一些,整个人燥燥的。
斜坡的草坪有家雀儿逗留,不怕人,一味地埋着翅膀理毛,游雀走进去时手贱薅了一支黄月季,一瓣一瓣拆的七零八落。
他有些走神,直到骆野已经走至身后,才想起来风筝落在了后备箱。
他回头跟骆野说:“哦,等我一会儿。”
带着困倦,音调也懒散,没什么生气似的。骆野微微蹙眉,目视游雀擦肩而过,连路都不看的,差点跟月季花丛撞个满怀。
“游雀。”
没回应,没反驳不要叫这个,甚至没听见,游雀一脚深一脚浅走远了,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盒糖霜山楂球。
“?”风筝呢。
看出骆野眼底的质问,游雀将竹签递过去,骆野没接。
“来蒲城不吃山里红等于白来,跟外面味道不一样。”他执意将纸盒塞进骆野手中。手指碰触到一瞬,骆野的手是冰凉的,不像人类体温。
游雀貌似真诚地抬眸:“我只是觉得,如果是骆荒看见了,也买给你。”
骆野缄默不语,但从他细微的神态来看,游雀说对了。
“风筝呢?”所以。
游雀一粒一粒解开风衣扣,先露出的是粉嫩的脖颈。敞开一看,风筝在他怀中裹着,变魔术似的,他蓄意一笑:“surprise~”
线轴应声滚落,团雀脑袋冒出头,“啾”一声,还有内置电子音。
“……”
游雀脱去风衣外套,随意丢在草坪长椅,举着风筝走开了。
他走路姿势与常人不太一样,别人用腿他用腰,下作本事。
薄衫被风鼓动,身段在衣角下若隐若现,尤显脖子纤长有致,下次他再骗人,或许可以说自己是个芭蕾舞演员。
骆野的视线在那片天鹅颈停留片刻,无趣地别开眼。
嫌长椅脏,他毫不客气坐在了游雀的外套上,手里还捧着纸盒包装的糖霜山楂球,赏了一眼,放置一旁。
春风不减,游雀很快就把风筝放了起来,白灰色的团雀展翅,他牵线轴的一端,回头唤人:“可以了,给……阿嚏!”
抬一只手揉鼻子挠脸,等骆野接线。
骆野:“不是猫头鹰。”
游雀背过身去,对着空气狂呲牙翻白眼,一瞬后又转回来笑靥如花,无辜地看骆野。他指指自己:“这位挑剔先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脸上已经被自己抓成花猫,脖子也更粉了,骆野盯去几眼,眼底闪过一层微妙的好奇:“你也棉絮过敏。”
也?
游雀轻哼,仍递着手中的线轴,一脸的舍命陪君子。
骆野薄唇轻抿,莫名其妙接过去了,不知道在愉悦什么,游雀见他转身时明明嘴角上翘了一下。笑点真的很迷,见人不好就会爽的坏人心态。
游雀发现骆野根本不会放风筝。
只是将线轴攥在手里,一动不动仰望着,同思考宇宙的天体学家雕塑一般,造型倒是好看。
无人控制,风筝便摇摇晃晃,有要翻车的趋势。
游雀有点幸灾乐祸,也不出声提醒,捏了颗山楂球放嘴里,目光赤裸的打量名为骆野的果实。糖霜在舌尖裹了一圈,蒲城的山楂不是酸的,很甜,无籽,是出了本地就培育不活的甜美品种。
骆野突然回头,说:“拍。”
哦,游雀擦擦手,掏出了相机。
他的镜头和他的人一样浪荡,注定与高雅无缘,开机聚焦的就是骆野的腹肌。骆野即使被小西装紧实包裹,游雀依然能视若无物,回想到衣冠下的风景。
差点将骆野勾上床那一次,见过。
人这种贪婪生物,不见还好,见过不摸等于亏了,摸了又要惦记吃到,真进嘴了就得想法子吃饱。一步步纵容邪念是太人之常情的事,游雀又不修仙,有的是凡俗尘欲。
目前,从哪摔的跟头就从哪搂着人陪葬,就是他最大的欲望。
游雀从不否认自己充满征服色彩的恶劣,他爱玩,出了名的小肚鸟肠,上天给了他红尘命,他就烂死在风月里。
猎欢悦己,他始终不信,被爱一下能有多难。
镜头移向骆野的脸,骆野在很认真的仇视天空,浓密的睫毛盖下一层阴翳,眉宇间有肃杀的氛围,好像他牵起的不是风筝,是此生所恨。
风筝也是个有尊严的,被人这么瞧着,不乐意飞了,咕噜咕噜急转直下!镜头里,游雀短促地耻笑一声,骆野的仇视便转到了他脸上。
游雀高高举着那台破莱卡,透过取景框看骆野表情,逆着光,俊美轮廓被勾出金边儿。
“风筝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看在秀色可餐的份上,游雀透过镜头讲:“不妨倒过来想。”
“如果天空是海,云层是浪,风筝是鱼,你手里是鱼竿。”游雀说着觉得自己很有哲理,故而眨眼卖乖:“哪条鱼会那么傻等着被钓?潮汐可不等人,宝贝儿。”
骆野冷声:“那太阳呢。”
“唔?”什么。
骆野了然无趣扔了风筝,不听话的物件,便不想多看一眼。
阴沉的身影走向游雀,居高临下看人,像是带着答案来拷问:“回答,太阳是什么。”
问的奇怪。
失了线的团雀风筝从空中坠落,飘飘悠悠滚到了脚边。不知是否有意,骆野一脚踩折了那对漂亮翅膀,风筝骨咔嚓一声,听的人脖子一凉。
游雀反应片刻,无可无不可笑笑:“你我又不是后羿,太阳的事凡人少管,它想是什么就是什么,它又不会死。”
会。骆野脱口而出。
啊。游雀又笑,是,没了后羿不还有杨二郎么,九个金乌一斧头,什么哥哥不哥哥。
腔调唱戏似的:“我呀,都听你的。”
骆野古怪地瞥一眼,他知道游雀现在说的都是漂亮话,对自己贼心不死,想让他“死去活来”。
游雀的确表现乖得令人发指:“如果是骆荒,也会听你的吧?”
骆野默然。
还说不是狗,骆荒肯定是哮天犬级别的,游雀的背后灵钻出来,吐了三米长的舌头。
可怜的团雀已经被赤脚大仙搞没半条命,放风筝这项活动是彻底泡汤了。游雀的脖子也越来越痒,不知不觉又留下几道爪印。
但有项活动……可不在骆野的清单里。
游雀这人,从来不藏着自己,他一向认为有屏就要开,不然多对不起漂亮的尾羽。
看自己的果儿面色不佳,影响色泽,游雀站起来。
他没见过骆荒,但给人当哥还不简单么,枪花二楼一屋子新兵。
“去,坐着吃糖。”游雀轻挽袖口,露出的手臂瞬间染上一层薄粉。
他回头朝骆野挑眉,浑身写不尽的市井痞气:“牵线的假鸟算个屁,哥哥给你放个真的。”
他解了一粒薄衫扣,一枚祖母绿的细长吊坠在胸口若隐若现,骆野没有波澜的黑色瞳孔落过去,对游雀的一切谄媚都了然于胸。
游雀屈指勾出脖子里挂的东西,叼在了嘴里。
“吱——”
绵长的一道哨音,嘹亮张扬,直穿云霄。
游雀做了个脱礼帽的动作,装模作样把自己包装成了大魔术家,右手扬在空中,捏着响指:“三,二,一。”
啪,清脆的响指打亮,他笑意盈盈看骆野。
几乎霎时间,草坪后的月季丛冲出一只圆滚滚的白影,天际盘旋一圈儿,目标明确的悬落到他手臂:“咕咕。”
是只肥成球的白鸽。
“去,咕咕,咕咕咕。”花哥神神秘秘它说了点什么,抬臂一抖,白鸽头也不回飞走了。
大约等了半分钟,只闻空中鸣啼一声,便有嗡嗡作响的大动静传了过来,引得公园行人驻足。
最初的那只白鸽,居然带了一群同伴回来,也不知是从哪片树林入的伙,十几只鸽子有白有灰,在天际拉出长长几圈残影!
骆野的神色由无趣转换为了讶异,紧抿的嘴角略微有了翕动。
还没完,游雀又吹响了玉哨,朗朗喊:“这个,叫一行白鹭上青天!”
说着,为首的白鸽一唱一和咕了一声,领着群鸽变化了队形,排成一条绵长的线。
“这个,叫自在娇莺恰恰啼~”
咕,咕咕,咕,咕咕咕。
鸽子仿佛音乐厅里尽责的演员,齐齐发出憨态可掬的奶叫声。
“这个,叫在天愿作比翼鸟。”游雀嘚嘚瑟瑟朝骆野飞了一眼。
鸽子们一白一灰组了对,成双入对的缠绵戏耍,好不自在。
游雀立于风口,牛仔裤一侧的嬉皮士飘带飞舞,与鸟禽嬉戏得愉快,一唱一和上演着“戏法”。棉絮在他脚边打着漩涡,像下了场四月雪。
唯一毁形象的就是忍不住的喷嚏,他的鼻头已经红的不能再红,大自然给潇洒的卖弄染上几分楚楚可怜。
骆野的目光停留在上面,有些恍惚,即便不愿承认,但还是看到了骆荒。
游雀狡诈,骆荒坦荡,明明是完全相反的人,这一点他早已验明。
但细微的一刹那,他的确看到了我行我素的骆荒,那种张扬带着浓厚的自我陶醉,是他最恨的一种的不负责任东西。
恍神间,听到脚步踩在浅草的沙沙声,游雀走近了,鸽群蜂拥而至。
“这个叫专治小孩不开心。”
鸽子不由分说落在了骆野脚边、长椅的扶手、甚至他的肩膀,小动物的体温惊醒了骆野的神游,骆野下意识一僵。
游雀眼神示意:“客官赏个面子,摸一下。”
骆野很快稳了心神,面上嫌弃,嘴却问了出来:“你懂训鸽?”
游雀对自己一番表演很满意,知道自己成功吸引了兴趣,废话,上到八十老头下到三岁小儿,见了这阵仗不感到惊讶的是木头。
他笑笑:“训不敢当,老家长辈,你身上那是我二舅。”
“?”惊。
“我二舅妈去年让人酱香了,二舅也是刚从情伤里走出来。哦对了,你喜欢吃清炖还是烧烤,挑一只。”
“。”
游雀噙笑,弯起的眼眸闪烁意味不明的东西:“开玩笑的,我不吃南方来的英雄。金陵的水能困死每一只旱鸭子,可关不住飞鸟~”
骆野沉默的坐着,不摸,觉得眼前人卖弄讨嫌,眼见又要浮出恹色。
游雀眼波流转,盘算着什么,话锋急转:“骆野,跟我说说,骆荒是你的金陵城吗。”